剑樱杀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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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 准备逃跑

    铁牛是个大嘴巴。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到了他那里,很快就会被添油加醋,传得人尽皆知。

    第二天一早,男工们正在打饭的时候,铁牛又开始管不住自己的手脚了。

    铁牛在打汤的时候故意让汤汁淋到手上,掌勺的女工急忙道歉,却被铁牛趁机抓住了手腕。

    “哎呀,”铁牛笑眯眯地说,“瞧这手,多嫩!”

    “你放手!”女工挣扎道。

    铁牛故意不松手。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铁牛说,“昨晚的好事,哥几个也有份!大家心里都有数!”

    那名女工涨红了脸,她使劲将手往回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手!”

    其他女工们低着头,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铁牛,”一名男工大声喝道,“你放开他。”

    说话的是平日里和那名女工相好的男工,他快步走到铁牛跟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男工们一边嚼着馒头,一边饶有兴味地盯着那两个人。那名男工的个头比铁牛要小得多,真要和铁牛动手,肯定免不了要挨一顿揍。

    铁牛却一反常态,没有和那名男工争执。

    铁牛咧开嘴,嘿嘿一笑:“咱也没别的意思,都不要紧张!”

    铁牛松开了手,他转过身去,作势要离开。

    还没走两步,他又说:“哎呀,这么好的一碗汤,都给倒到别人碗里去了!”

    那几个昨晚上被带走的健壮男工知道铁牛说的是什么意思,都大笑了起来。

    “铁牛!”那名男工丢下汤碗,“你说什么?”

    铁牛转过身去,看见对方丢在地上的汤碗,当即开怀大笑,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

    那名瘦弱的男工正要上前和铁牛理论,却被那名女工一把拉住。

    铁牛提了提腰带,对那名男工说:“你问问你家媳妇儿,昨晚她去哪儿了!”

    那名男工转头看着那名女工,试图从对方那里得到回答。那名女工丢下汤勺,双手掩面跑了出去。那名男工不明就里,他茫然地怔在原地,两眼可怜巴巴地望着那名女工跑开的方向。

    铁牛和那些看戏的健壮男工笑得更开心了。

    看到这幅场景,剑樱不禁摇头叹息。那些家伙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没了出路,却还为参与了昨晚的事而沾沾自得。

    剑樱默不作声地打了饭,转身就往回走。他的肩膀上被拍了一巴掌。

    他扭过头去,看见了铁牛。

    铁牛嬉皮笑脸地说:“哟,剑樱老弟,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昨晚累坏了?”

    铁牛那说话的样子,仿佛和剑樱早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剑樱瞥了那些看客一眼。那些人当中,也有几个原本和铁牛不和的,但是经过了昨晚的事后,他们已经跟铁牛结成了伙。

    剑樱面无表情地推开铁牛的手掌,径直到角落里坐下。他嘴里咬着馒头,只觉味同嚼蜡。

    剑樱看见了大郎。大郎试图和盼盼搭话,但盼盼头也没抬,只管将两个馒头塞到他手里。看着大郎那憨憨的样子,铁牛那一伙人又笑了起来。

    矿上有不少男工和女工有暧昧关系。在平日里,细心的人能看到许多郎情妾意的画面。但在今天早上,这些往日司空见惯的情景突然就绝迹了。那些男工们因伴侣的冷漠而不明就里,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铁牛那伙人挨个打量着那些“局外人”的表情,他们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就笑得前俯后仰。

    大郎到剑樱身边坐下,默不作声地嚼着馒头。剑樱感觉得到大郎的视线,大郎时不时朝他瞥来一眼。好几次,剑樱感觉大郎有话要说。但最终,大郎还是默不作声地吃完了饭。

    当天干活的时候,大郎凑到了剑樱身边。

    大郎一边用簸箕盛装石料,一边小声对剑樱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剑樱抡起铁锤,一锤砸在一块大花岗岩上,他朝手心啐了啐,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事,别乱想。”

    大郎沉默了一会,将石料装满簸箕,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大郎又拎着空簸箕回来了。

    “剑樱,”大郎小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剑樱擦了擦汗,小声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剑樱正要抡起铁锤。大郎一把抓住了剑樱的手臂。

    剑樱朝边上努了努嘴。

    在他们附近,刘五恶狠狠地盯着偷懒的工人们,时不时就抽上一鞭子。

    大郎松开手臂,低头往簸箕里转石料。

    “不管是什么事,”大郎说,“好歹让我知道。”

    剑樱叹了口气,拍了拍大郎的肩膀:“先干活吧,晚点跟你说。”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剑樱坐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大郎凑了过来。

    他们一言不发地嚼着食物。

    过了好一会儿,大郎说:“说吧。”

    “我们是一辈子都得替他们干活了,”剑樱说,“不仅是我们,还有我们的崽。”

    “你说的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刘五把我们带到女工住的地方。他们把我们这的女工带走,又把其他工地的女工给带了过来。然后——”

    “然后?”

    剑樱假装满不在乎地说:“然后就脱衣服办事呗。”

    大郎手里的汤碗掉到了地上。他怔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

    剑樱拍了拍大郎的肩膀:“想开点,又不是杀头,人还活着呢!”

    剑樱本以为大郎会情绪失控,但大郎只是低头不语。

    没过多久,刘五一挥鞭子,又将工人赶出了阴凉处。

    一整个下午,大郎都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晚上,剑樱睡觉的时候听见了身边有什么动静。他睁眼坐了起来,看见一个人影正走出了洞口。

    “是大郎。”

    剑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扭过头去,看见了坐在身边的星野浩荡。

    这个时候,大郎要去做什么?他难道是要——

    剑樱正要起身,被星野浩荡按住了肩膀。

    “让他去吧,”星野浩荡说,“你现在帮不了他。他要真是一时冲动,也算是提前解脱了。”

    “你知道昨晚的事了?”

    “工人们私底下都在传呢,居然能想出这种方法,真是太无耻了。”

    “这地方不能再呆了,”剑樱说,“真要继续呆下去,我们铁定要累死在这里。”

    “矿区里到处都有守卫,难!”

    剑樱反复抓捏着拳头,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我们两个的身手算什么水平?”

    “我手脚指节残缺,打不出拳劲,你练武不久,功力还不够深厚,”星野浩荡顿了顿,接着说,“要是硬闯,下场不会好看。”

    “要是不跟他们硬抗呢?”

    “那也得再等一段时间,等你的拳脚有足够的劲道。”

    没过多久,远处隐约传来了一阵嚷嚷声。看那样子,像是守卫的士兵们正在抓捕什么人。

    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几名工人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外面在嚷嚷什么?”一名工人问道。

    “好像是有人被逮着了。”另一名工人说。

    “啐,又一个傻子!还想跑,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你能跑到哪去?”那名工人管自己倒头睡觉。

    其他工人也都躺了回去。

    这种事情发生得太多,人们都习以为常了。

    “睡吧,”星野浩荡说,“先管好自己再说。”

    剑樱在地上躺了一会。没过多久,他又听到了什么动静。他坐起身,看到一个人影正从洞窟外面进来。他认出了对方,是大郎。

    剑樱打了个响指,大郎注意到了他。

    大郎走到剑樱身边坐下。

    “你去做什么了?”剑樱小声问道。

    “出去撒了泡尿,”大郎说,“睡觉吧。”

    大郎是个很小心的人——在洞窟里说话,再轻微的声音也会显得很很刺耳。

    第二天一早,工人们正在吃早饭。剑樱远远看见监工们正在矿区中心那个小土坡上摆弄些什么。

    原本监工们和教众们住在一起。后来,为了方便监督工人们,监工们让工人在矿区中心堆了个土坡,在上面搭了几间木屋,监工们就住在那里。那个地方高出地面,能够将各个工地的情形尽收眼底。

    监工们一顿摆弄,在小木屋边上立起了一个架子,架子上挂着一个被打断手脚的工人。

    工人们注意到了那个架子,但也仅仅是瞥了一眼,随后就只管低头吃饭。

    刘五出现了,他猛打了个响鞭,指着那个架子说:“都给我瞧瞧!”

    工人们放下了汤碗。

    “都给我看清楚了,”刘五对着手底下的工人们喝道,“要是有人敢他娘的溜走,这就是他的榜样!”

    监工们刚离开那个架子,一群秃鹫就扑了上去。它们先是啄走了两颗眼珠子,再拣工人身上细嫩的皮肉下肚。那名工人嚎叫了好一会儿才咽气。

    干活的时候,大郎又凑到了剑樱身边。

    大郎似乎有话要说。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剑樱小声问道。

    “我去见盼盼了。”

    “什么?”

    “我要带她走,”大郎说,“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剑樱有一会儿没说话。

    “她也是被迫的,”大郎自顾自地说,“这不能怪她。”

    听到这话,剑樱很是佩服。

    过了一会儿,剑樱悄悄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大郎扭过头来,正要说些什么。

    剑樱瞥见刘五正朝他们走来,他朝大郎使了个眼色,大郎便没有再说下去。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他们和星野浩荡三个人凑到了一起。

    “怎么做?”剑樱问道。

    大郎瞥了瞥周围,确定周围没有别人后才说:“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吧。矿上有个马厩,要是能弄到几匹马,事情就好办了。咱们这个矿区在边缘位置,往东边再走百来里就是山区,只要逃到那里就安全了。那个地方很偏僻,魔教之人也懒得为抓几个工人浪费力气。”

    “哪有这么简单,”星野浩荡说,“那个马厩在靠近矿区出口的位置,周围都是玄灵教众。”

    “先把人引开不就得了?”

    “怎么引?”剑樱问道。

    大郎指着不远处的那个架子:“看见底下那排木屋了吗?”

    “那地方怎么了?”星野浩荡问道,“那不是监工们的住处吗?”

    “原本是这样的,但那地方还有别的用处,”大郎说,“原本盼盼她们隔几天就要去粮仓领一次面粉,但粮仓在靠近矿区出口的位置,女工们搬不动粮袋,这活都是监工们指挥铁牛这样的壮工干的。监工们嫌麻烦,就划了几间屋子出来,让工人们一次性搬够一个月的粮食,都堆放在那里。再后来,教众们干脆在土坡脚下盖了个仓库,把供给工人们的粮食直接运到那里。那土坡离各个工地都近,女工们每天都要去那里领一次粮食——”

    说到这里,大郎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剑樱猜测得到大郎在想什么:那些监工们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去他们那领粮食的女工估计没少受欺负。

    剑樱拍了拍大郎的肩膀,安慰他说:“没事的,再要不了多久,咱们就出去了。”

    “要是能在那个地方做做文章,”星野浩荡说,“把人都吸引过去——”

    剑樱脑子里有了个想法:要是能在那里放把火,魔教教众少不了要过来些人手帮忙救火。

    就在这时,星野浩荡咳嗽了几声。剑樱和大郎抬起头,只见监工刘五正朝他们走来。他们急忙散开来,自顾自地往嘴里塞馒头。

    “哥几个,”刘五用不怀好意的语调说,“好兴致啊?”

    “五哥!”他们三个急忙向对方弯腰点头。

    “你们仨,挤在这里,琢磨些什么呀?”

    “没说啥,”大郎说,“就搭个伙儿,吃饭也有劲些。”

    “搭个伙儿?”刘五用手里的皮鞭拍打着掌心,“不是打算搭伙儿开溜吧?”

    大郎急忙放下碗:“五哥您说哪里话!兄弟们平日里受了您照顾,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怎么敢做那种事?”

    “大郎说的是,”剑樱说,“我们几个哪敢做那种事!”

    “你们几个给我瞧清楚了,”刘五用皮鞭指着远处那个架子,“要是敢动什么歪念头,有你们好受的!”

    他们三个急忙点头:“五哥教训的是!”

    刘五走后,大郎说:“要是粮仓着了火,魔教教众那边肯定要派人来帮忙,但他们肯定不会把人都调走。”

    “不用担心,”剑樱说,“我和浩荡兄两个,放倒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这事都有谁?”

    “咱们三个,”大郎说,“女工那边,盼盼和银澜。”

    听到银澜这个名字,剑樱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有点羡慕大郎。

    大郎的想法很简单,离开这里,和盼盼一起过上安稳日子。

    但他没法这么想。

    不把魔教逐出中州,他们就算出去了也没法过安稳日子。摆在他剑樱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重振武林,驱逐魔教。

    “时间呢?”大郎问到。

    “先不要急,”星野浩荡说,“剑樱还要练一阵子才能打出拳劲,趁着这段时间,把他们的作息规律弄明白。”

    “我突然想到件事。”剑樱说。

    “什么事。”星野浩荡问。

    “我们把粮食烧了,工人们吃什么?”

    剑樱瞅了瞅大郎,大郎闭口不语。剑樱又瞅了瞅星野浩荡,对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过了一会儿,剑樱说:“烧吧,烧个精光才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工人们要是没了粮食,谁还会瞻前顾后?该担心的是魔教教众!他们既然能把石料运出去,就能把粮食运进来!工人有千千万万,他们魔教只有一小撮,真要一个换一个,谁怕谁!”

    大郎和星野浩荡点头称是。

    三人拿定主意,就等着付诸实践的那一天。

    但计划往往没有它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顺利,在剑樱他们没有设想到的地方,还有诸多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