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这家伙的鼻子灵敏得很，他一下就嗅出了不一样的气息。

    “这是怎么了，”刘五两手抓着皮鞭，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老大不高兴的表情，“反了天了？”

    没人敢答话。

    铁牛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见到是刘五，也低着头钻到了角落里。

    刘五一挥鞭子，鞭子在空中打了个响。工人们都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一群欠收拾的，”刘五骂道，“都给我起来！”

    工人们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都靠拢点！”

    工人们低着头，懒懒散散地聚成了一片。

    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剑樱注意到，刘五的身边跟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脚上穿着马靴，看起来像是刚从远处赶来。但那个人气定神闲，脸上没有因旅途奔波而显现出一丝倦色。

    “南方又来人了！”有人小声说了一声。

    “又是信使？”

    “看着像是个大人物！”

    ……

    工人们议论纷纷。

    刘五转过身来：“都给我闭嘴！”

    工人们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刘五弯着腰，用十分谄媚的语调向那个人打招呼：“星使大人！”

    剑樱听得清楚，刘五管那个人叫星使，不是信使。

    “人都在这了？”那个人问。

    “回星使大人的话，这个工地上的工人都在这了。”刘五突然转过头来，对着工人们喝道，“一班贱骨头，都给我把身子骨摆正了！松鹤星使大人驾临，这可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刘五呵斥过众人后转过身去，对着松鹤星使点头哈腰道：“久闻大人精通养生之道，请大人不吝赐教！”

    剑樱身边的星野浩荡嘀咕道：“星使——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剑樱小声问道：“星使是什么身份？”

    “这帮人都是玄灵教的创业元勋，不一定掌管实职，但都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

    松鹤信使，剑樱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

    松鹤星使走到近处，逐个打量着工人们。

    松鹤星使指了指铁牛。

    刘五说：“铁牛，出来！”

    铁牛步履蹒跚地走上前去。

    松鹤星使皱了皱眉头，问刘五：“这是怎么回事？”

    “问你话呢？”刘五说。

    “回工头的话，”铁牛说，“刚刚跟大伙儿闹着玩呢。”

    “打架就打架，遮遮掩掩些什么？”

    松鹤星使似乎来了兴致，他说：“跟你动手的是哪个？”

    铁牛朝剑樱的方向撇了撇头。

    剑樱听到朝自己靠近的脚步声，他看到那双马靴到了自己跟前。他感觉得到，有一双眼睛正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自己。

    “你，抬起头来！”那个人说。

    剑樱慢慢抬起头来。

    眼前那个人身穿一袭素色长衫，他身形清瘦，却又完全没有羸弱不堪之感，他头上虽已有不少白发，但脸上肤色通透，眼神澄澈如水，一举一动中，竟透露出一股仙人般的气质。而此时，那种气质化作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仿佛要将剑樱整个人碾碎。

    松鹤星使对剑樱说：“你一个人动的手？”

    剑樱小心地说：“回大人的话，小人们闹着玩的，是那位老哥手下留情，让着我呢——”

    “把手伸出来！”

    剑樱伸出双手。

    “捏紧拳头！”

    剑樱将手掌攥成拳头，高低不平的指节勾勒出一道起起伏伏的曲线。这显然不是常年习武之人的手。

    剑樱似乎听到对方松了口气，那种压迫感消失了。

    对方笑了笑：“身板倒也还算壮实，有你一份！”

    剑樱不明就里。

    “愣着做什么，”刘五说，“站出来！”

    剑樱走上前去。

    刘五用鞭子握柄戳了戳剑樱的身体：“便宜你小子了，还不谢谢大人？”

    “是，”剑樱对松鹤星使说，“谢谢大人！”

    松鹤星使在工人堆里踱着步子，接着又挑了一些工人，然后向刘五使了个眼色。

    剑樱注意到，被松鹤星使挑走的都是身材比较健壮的工人。他在心里犯着嘀咕，刘五他们想要做什么？

    刘五大手一挥：“走了，都跟上！”

    一名玄灵教众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工人们跟在后头。剑樱朝身后看了一眼，只见松鹤星使在几名教众的陪护下走向另一个方向。

    那帮人似乎正赶去另一个工地。

    “都走快点，”刘五催促道，“慢吞吞的做什么？呆会有你们好事！”

    工人们战战栗栗地，大气不敢出一声，仿佛有什么严酷的惩罚在等着他们。

    工人们在乱石堆间走了一阵子，来到了一个洞窟。看着洞窟里的灶台，剑樱心知他们是被带到了女工的住地。

    “都在这候着，别乱动！”刘五喝道。

    刘五走到一边，踮着脚尖朝远处眺望，嘴里嚷嚷道：“他娘的，怎么这么慢！”

    顺着刘五的视线望去，剑樱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一个火把。

    那伙人走进了，剑樱才发现是一名教众带着一群女工。即便借着微弱的火光，剑樱也认得出，那些女工都是陌生的面孔。

    是从其他工地来的。

    “都听着，”刘五说，“都听着，平日里干活也累了，星使大人体谅你们，今晚让你们消受消受。”

    工人们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怎么的，”刘五说，“平日里见着娘们眼睛都绿了，现在又怂了？还要老子替你们脱裤子不成？”

    “工头？”铁牛咽了咽口水，“您这是说？”

    “归你们了，”刘五说，“给你们半个时辰，别磨蹭！”

    刘五一挥手，带着几名教众走到洞口外。

    工人们看着那些女工，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们先是犹犹豫豫，然后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

    一名男工首先上去抓扯一名女工，伸手就要撤下那名女工的衣服，那名女工立即缩成了一团。其他男工见状，也纷纷动起手来。女工们被逼到墙角里，一个个用手臂护在胸前，嘴里哭哭啼啼的。

    一名女工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哭个什么劲，身子迟早要丢在这帮人手里的！趁早怀了趁早了事！”

    剑樱原本怔在原地，听到那名女工说了这么一句，耳朵立即竖了起来。那名女工似乎知道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那名女工利落地将衣襟扯开：“来啊，谁想要尽管来！”

    男工们顿时兴奋了起来。

    “哟——”铁牛说，“小妮子有意思！爷喜欢！”

    铁牛一把抓住那名女工的胳膊，正要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却被剑樱喝止。

    “那是我的！”剑樱说。

    铁牛撇过头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人你不挑，非要跟我抢？”

    “你找其他人去，她归我了！”

    “我看你是非要跟我找事——”

    铁牛话还没说完，剑樱的拳头就打在了对方的身上。剑樱出手很快，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就打中了对方的脖子、腋下、腰腹。铁牛顿时没了反抗能力。

    剑樱抓住那名女工的胳膊，拉着她朝洞窟深处走去。

    “剑樱——”铁牛恶狠狠地喝道。

    剑樱扭过头去，晃了晃拳头，一副要跟对方死磕到底的势头。

    铁牛犹豫了一会，啐了一口，转身去拉扯其他女工。

    剑樱将那名女工带到僻静的角落里，对她说：“把衣服穿上吧。”

    “什么？”

    “少废话。”

    对方醒了醒鼻子，立即将衣服穿好。她长得还挺好看，远处的微弱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将眼角的泪花照得玲珑剔透。

    在剑樱身后，男工人们已经开始撕扯女工们的衣服，甚至为了争抢某个女工而大打出手。

    “你别担心，”剑樱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对方鼻子一酸，突然趴到剑樱身上。剑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汗腥味，比男人身上的气味要柔和得多，甚至还挺好闻。

    剑樱有些不好意思，他撇过头去，试图将对方推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剑樱尽量用柔和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是为了孩子。”对方说。

    “孩子？”

    “他们——他们想要让我们生孩子，”女工用带着哭腔的语调说，“我听人说的，他们要把各个矿上强壮的男人都挑出来，再让他们——”

    对方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会这样，”剑樱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要让我们把孩子养大，好接着替他们干活！”

    “什么？”

    “你想想，像我们现在这样没日没夜地干活，身体再有个十几年就该垮了，到时候谁来替他们干活？”

    女工说到这里，又趴到剑樱身上哭了起来。

    剑樱惊得说不出话。

    半晌，他又因气愤而浑身发抖。

    “压榨我们也就算了，”他咬牙切齿地说，“还想要我们产崽！”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某一天，某个他只见过一面的女工会生出一个带有他的骨血的孩子。那个孩子从小跟着母亲长大，常年忍受皮鞭的毒打。如果他是男孩，他从小就要在矿上帮忙搬运碎石料，如果她是女孩，她则要从小学习洗衣做饭。无论如何，那个孩子迟早会和他的父母一样，一生劳碌，一刻不得安闲……

    剑樱推开那名女工，扭过头去：如果是这种结局，那就在我这里结束吧，如果我的后代要面对这种人生，那我宁可孤老一生。

    其他男工们正尽情在女工们身上发泄欲望。淫笑声和哭嚎声交织在一起，在洞窟中反复回荡。

    一只手臂抓住了剑樱的胳膊。

    “你——”她说，“你真的什么事都不做吗？”

    “对！”

    过了一会，她又说：“我迟早要失身的，如果是你——”

    剑樱不知该说什么。相比之下，女工们的前景会更惨淡。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只好转过身去。

    剑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酥麻的感觉——她从身后抱住了剑樱的身体。

    “如果是你的话，”她说，“我不介意。”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他掰开对方的手，生硬地说：“我们都自求多福吧。”

    过了一阵子，刘五带着几名教众出现了。

    “行了行了，”刘五嚷嚷道，“时间到了，都松手了！”

    男工们依依不舍地放开女工们。女工们抱着身体，蹲在地上抹着眼泪。

    “走吧。”剑樱说着走了出去。

    “怎么样，”刘五用下流的语调说，“过瘾了？”

    男工们嘿嘿笑个不停。

    刘五说：“以后都听老哥我的，有你们好消受的！”

    “好嘞，以后都听五哥的！”

    “以后五哥您尽管吩咐！”

    ……

    男工们一个劲说着恭维刘五的话。

    “行了，”刘五说，“时间不早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都跟上！”

    剑樱等人顺着原路回到了工地。

    他靠坐在墙角里，望着远处在夜幕中移动的火把。

    那些火把，有渐渐变得暗淡的，也有渐渐变得明亮的。

    他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他们被带到女工们住的洞窟里，却没有见到这个工地的女工，那她们被带去了哪里？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盼盼、银澜她们被带到其他矿区，任由男工们扯掉衣服……

    他长叹一声。

    先管好自己吧，他对自己说。

    如果事情真像那名女工说的那样，他是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大郎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他身边，大郎小声问道：“咋样，没怎么你吧？”

    “我没事。”他说。

    “没事就好，明天还要干活，趁早睡吧。”

    大郎扭头睡觉，他对于今晚发生的事，以及即将到来的事都还一无所知。

    剑樱靠在墙壁上，望着漫天星辰，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