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听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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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保送府试

    “正是素描,张教授竟然识得?”

    张贺年平时不喜别人称其大人,肖老太君自然知晓,所以只称呼他的官名。

    张贺年一边细细的打量画像,一边点头道:“前些时日,有学子与老夫提起过素描,言画中之人如对照铜镜,不想今日竟能在肖府遇见,真乃幸事也!”

    张贺年出了名的好学之士,一有闲余便手不释卷,学识也极其广泛,诗词歌画,天地杂学,无其不好,无其不通。

    他已年过花甲,说起来比肖老太君小不了几岁,所以自称老夫倒也不是托大。

    “果然是尔非常!”张贺年看见落款,满脸的兴奋之色。

    “张教授可是识得此人?”尹士荣在旁问道。

    “只是听那学子描述过,下官却并不认识!”

    张贺年摇了摇头,赞叹道:“此子不仅画作神奇,就连诗词也是惊艳绝伦,仅凭一女子随手画的一副仕女图,便当场作出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的旷世佳句,真乃奇才也。”

    尹士荣每日忙着政务,倒未听说此事,这会见一向待人严苛的张教授如此赞誉,心中满是好奇,忙问道:“却是何等诗词,竟让张教授如此赞誉?”

    张贺年缓缓的道:“全词十二句,却有四对八句为相同的句式,而这四对的每一对仅仅第一个字不同,其余三字完全相同。”

    他看了尹士荣一眼,接着说道:“然而,只这一字之差就将意境延伸放大数倍不止,而那相同的三字,却令得词中女子的相思之愁无处不在,无时不有。”

    “哦?”

    尹士荣能做到一府之尊,自然也是进士出身,才学又怎差得了?听张贺年如此解析一番,顿时兴致大起,问道:“张教授既如此说,当是记下了此词。可否诵读一番?”

    张贺年默默的点了点头,踱着步子,缓缓咏道: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满堂又如上次那般安静,肖家的众人齐唰唰的望向厅堂一侧的尔普。肖家不虞读书人,自然懂得这词乃上佳之作,看向静立中的尔普,目光中带着几分炽热,几分敬意。

    肖瀚勋倒没什么,他对诗词本就不在行。

    然而廖无烟当年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大才女,她目光炯炯的看着尔普,眼中抑制不住的欢喜。

    肖晴若一脸平静,毕竟她已经震惊过一次,何况,她此刻的心思也不在尔普身上。

    偷偷的瞄了眼那位丰神如玉的小侯爷,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却是一种理所当然……理所当然便要嫁给对方的感觉。

    自从听说侯府想与肖家结亲,有娶她过门的意思,她便在心中默许了这门亲事。对方才华横溢,英俊不凡,又是侯府的少爷,这种条件整个宁国又有几人?

    肖家虽说富甲天下,但说起来也不过一介商人之家,名声地位又怎能与人家相比?她跟白康义只是数面之缘,谈不上喜欢,然而,理智却告诉她对方实是自己的良配。

    “此词竟也是尔小哥所作?”肖老太君吃惊的问道。

    张贺年听肖老太君问话,心中一动,“老太君,尔小哥可是来过?”

    肖老太君没有回话,只是笑眯眯的看向厅堂一侧。

    张贺年顺着肖老太君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两位翩翩公子在一侧站立,其中一人他自然认识,乃是府学的学子、肖老太君的外孙儿,洛凡。

    另一个看着十七八岁,身材高挑,容貌不凡,与几位学子描述的尔非常,倒是极其吻合。

    张贺年心中一喜,不住的打量对方,却没有说话。

    他是府学教授,就算再怎么惊艳对方的才学,也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自降身份上前攀谈的道理。

    尹士荣亦是对尔普暗赞不已,见张贺年望向一侧,便也缓缓的扭过了头。

    白康义自然也看见了尔普,眼皮抽了抽,嘴角不自觉的哼了声。

    见自己又成了焦点,尔普心中别提有多别扭了。果然抄个诗会抄出很多麻烦,他可不想当什么才子,只想稳稳当当的赚钱,让自己和老娘早些过上少爷和老夫人的生活。

    心中再一次将洛凡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当然这次依然不包括在场众人。

    他快步的走到几人身前,深施一礼,肃容道:“尔普见过各位大人。”

    尹士荣、白吉昌、张贺年同时打量着这位少年,脸上的表情却皆有不同。

    尹士荣一脸惊讶,他没想到如此大才的尔非常,竟然是位十七八岁的少年。

    白吉昌则很是淡然,他对什么才子没什么兴趣,要不是想与肖家结亲,他才不会来,有这时间还不如喝点小酒,听听小曲,赌上几手来的自在。

    张贺年却是一脸喜色,见他气质谈吐皆是不凡,心中更是喜欢的很。

    他迈步上前虚扶,笑着点头道:“有此少年天才,真乃我大宁之幸也。”

    尔普直起身,谦逊道:“老大人过奖了,小子自问才疏学浅,万万称不得这天才二字。”

    张贺年哈哈一笑,“虽年少却懂得谦恭,实是难得。非常,老夫且问你,可是就读南阳县学?”

    “尔普并未就读县学。”

    “嗯。”

    张贺年捋了捋胡须,并不惊讶,他是府学教授,也就是所谓的校长,经常到南阳县学视察,却从未听说县学有如此惊艳的学生。有此一问,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目的做铺垫而已。

    “静安府已经很多年没有过才华如此出众的后生了!”

    像是自言自语,但那声音又恰巧能让身旁的几人听见,话音一落便转身看向尹士荣。

    尹士荣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他沉浸官场数十年,哪能看不透这位张教授的心思?

    皱了皱眉,权衡片刻,苦笑道:“你这个老夫子,总是这般急性子,好好好,你道只有你张教授惜才吗?本官也并不差于你。明日你将保荐褶子送往府衙,本官加盖印信便是。”

    张贺年笑道:“知我心者唯府尊大人也。”

    尔普愣愣的反应不过来,这两个人在说什么?怎么感觉有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白康宁心猛的一颤,眯着眼瞄着尔普,眼中满是忿忿之色。

    大宁朝的科举制度比较严苛,只有就读府学一年以上的学子,才与资格参加府试。

    但相对于出类拔萃的人才,朝廷却为州府设置了保荐名额,府衙与府学都有资格保荐。保荐通过,学子可以直接参加府试,并没有就读府学一年的限制。

    当然,被荐举之人也要有真才实学才行,否则,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一道训斥的圣旨下来,保荐之人的前途可就堪忧了。

    这也是尹士荣为什么看透了张教授的意图,却还是在心中权衡了一番的原因。

    肖瀚勋面色平静,内心却也欢喜的很,有了教授与知府联名推荐,朝廷自无驳回的道理。

    见尔普发呆,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两位大人?”

    尔普不明所以,肖瀚勋看了眼笑眯眯的张、尹二人,解释道:“两位大人是要保举你参加府试。”

    “啥?!”

    尔普大惊失色,府试……闹呢?自己除了会抄几首诗,在这个时代就相当于半文盲,字都写不全,就要直接参加公务员考试,开什么玩笑?

    他连连摆手,慌道:“大人错爱,小子从未读过诗书,恐怕……”

    还未待他说完,张贺年便呵呵笑道:“本朝科举分为经义、策论与诗赋。诗赋对于非常自不必说,策论么……”

    张贺年顿了顿,一脸玩味的道:“那女无罪、皆妖之罪可不正是策论?至于经义……以非常的才智,背一背书又算得了什么?”

    看尔普犹豫不决,尹士荣在旁笑道:“非常啊,你如此惊才艳艳,便甘心偏居一隅?就算你心性淡漠,然,那素描已然自成流派,想来日后非常这名字必然名震天下。

    到那时,求学拜访之人接踵而至,你还会如此的悠闲么?何不出仕博个前程,以你之才,他日拜相封侯亦非没有可能啊。”

    肖老太君也笑吟吟的道:“尹大人说的极是,老身觉得小哥你能行。”

    尔普逐一扫过肖家众人。

    心中有些奇怪,洛凡自不用说,两人可算得上至交好友。

    可肖瀚勋和廖无烟那种殷切中带着期盼的眼神,他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有种望子成龙的感觉?难道自己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儿子?

    啊……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