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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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廖大班副

    “廖大个...”

    一页三篇日记,两次出现廖大个。纪乐然不由来了精神,接着往下看。

    2000年9月13日

    今天天气很赏脸,没有太热,有些小阴,却没有在关键的时刻落雨。最让人开心的还没有太闷热,楼道里高年级的学姐和我们搭腔,说我们太幸福了,说她们军训那会儿不是热就是雨。还说军训都把她们晒黑了。还有几个学姐拽着我问为什么没晒黑,问我为什么是红的。唉,我哪知道啊。我的名字都快被同学们喊忘了。

    阅兵前出了点小意外,原来定好的旗手裤裆竟然崩开了,教官都被他气笑了,还狠狠踹了他一脚。廖大个没有逃过他的旗手命运。说命运有些夸张,反正我当时预感我们方队的旗手非他莫属。

    说不好怎么回事,站在方队的第一排看着廖大个的背影,似乎就看到了穿着迷彩服的君航哥。还没有看过君航哥穿迷彩的样子呢,是不是很帅?也许是他个头和君航哥差不多,格外引人注目吧。不过觉得他要比君航哥愣,说话口音还特别别扭,好像普通话能咬他嘴似得。

    我是不是不该再和君航哥赌气了呀?我也说不好怎么了,心里就是说不出的生气。我真怕自己变成老王嘴里那种嫉贤妒能的人。我知道是自己的自尊心太强了。玲珑姐长的好看,个头高还苗条,家里条件好,穿的好,穿啥也都好看。要是说起来,我除了考个好学校,其他的我哪样也和人家比不了。

    攀比可耻、可恶,可我就是忍不住心里要和人家做比较。

    君航哥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傻不拉几在猪圈里干活的样子,还是我龇牙咧嘴傻笑的样子?再等等看看吧,如果真是我的,一定会是我的,任别人再有本事也抢不走。不是我的,我就是心里再难受也没有用。

    昨天收到单单的信,他说他在他家房顶上,看到君航哥去了我家。算算日子他应该归队了啊,怎么还没走?

    2000年9月14日

    天哪,大新闻,大号外,廖大个竟然是QH省2000年的理科状元,还和我是同班。姥姥啊,在我们班里真的卧虎藏龙,最差的都是县一级的理科状元。各省的理科状元竟然有六个。

    当然让我最想不到的还是廖大个,我们班主任蔡天明,竟然直接指定他做我们班的班长。他仍然很有性格,当时就拒绝了,说他的能力,最多就是当个学生会主席的材料。如果班主任不嫌弃,让他当个副班长就行。

    同学们都被他不知道是张扬,还是谦虚的话逗笑了。他口音特别,说话方式也特别,主要是幽默的很正经,不认真听,主谓宾都搞不清楚。他看着很老成,和蔡老师站在一起,会让人觉得他更像老师。班主任让他自我介绍,才知道他确实是我们班里年纪最大的那个。哈哈哈,几个比较皮的同学给他起了个廖范进琪的外号。感觉的出来他笑的很不自然,他应该不喜欢这个外号吧?我也不喜欢别人给我起外号。

    哇,这两个毛遂自荐要当班长的同学也好有性格。看样子家里条件都很好,我尤其佩服这个女同学。她让我想起了花木兰。

    “花木兰羞答答啊,失礼拜上昂,尊一声贺元帅,您细听端详。阵前的花木棣就是末将,我原名叫花木兰啊,是个女郎。都只为边关紧,军情急,征兵选将...花木兰改木棣,我的元帅啊,你莫怪俺荒唐。”

    看到她,我就想到从小就听的花木兰的戏,我觉得她比隐姓埋名,替父从军的花木兰还要勇敢。她真的太特别了,竟然是复姓,她算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复姓的人。她竟然当班主任和全班同学的面,对廖大个说喜欢他,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廖大个竟然很愣的问她,你喜欢我啥,能不喜欢吗,我不喜欢不矜贵的女孩...

    欧阳没有生气,还笑了,说早晚廖大个会和她成为情侣。我同桌叫肖毅坤,他问我为什么脸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他俩说话我感觉我的脸都又红又烫。

    我的妈呀,他们真的太让我开天眼了。大学里真太不一样了,怪不得三哥、五哥、六哥都在大学里寻媳妇。这么大方主动的女孩子,男同学们只怕彩礼钱都能省了...

    ......

    2000年9月14号这天,七七的日记格外长。纪乐然迷迷糊糊的记得除了这半页,后面好像至少还有两页左右。记录的内容都是这一天七七班级里的同学,和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

    纪乐然对七七的了解,全部基于这两天半来张家人所说的,还有就是这两晚她看七七日记了解的。她想不到张家人和葫芦们、简单嘴里的七七,会和日记里的七七有着如此大的不同。

    日记里七七会吐槽大学一年级的教材厚的能砸死一头牛,也会吐槽学校食堂的厨师,不光爱揍卖盐的师傅,连面条都煮不熟的糟烂手艺。一餐饭,填不饱肚子就没了。会记录同学们的逸闻趣事,也会牢骚同学和老师们富有各自地方特色的普通话。

    一句话,纪乐然觉得七七的大学生活一定是多姿多彩,令人难以忘怀的。起码比起她残缺零碎的大学生活,要丰富了好几个级别。纪乐然连她大学同寝的室友都没能认全。

    只是这像个碎嘴婆子似的日记,真的是出自众人夸张不已的,那个稳重,话少,异常爱学习,学霸级别的张七七之手吗?纪乐然觉得众人嘴里的七七和写日记的七七,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如果这真的就是张七七本七的话,本小姐只能用闷骚来形容她,嘻嘻嘻...七姑父和笨笨会不会抽我啊...”

    由不得她多想,吹着暖风的空调,就将瞌睡虫给放了进来,纪乐然又是一夜好眠。

    ......

    千公里外的廖琪,已是第三个晚上辗转难眠了。

    他对弟弟廖昌一再要求联系张国霖的提议,不满到了极致,碍于弟妹和侄子的面,他不好在家里发作。半夜三更的怕打扰家人休息,他没敢走电梯,而是从离自己这边房门近的步梯下了楼。然后像个幽灵似的,在自家早已叶黄树枯的小区花园里,一圈一圈的瞎转悠。

    是的,他又在想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张国娴了。想的抓心挠肝,想的悔恨连连。

    然后一遍遍的去回忆,新生军训时被教官两次呵斥,要求洗去脸上妆容的张国娴。狼狈的从翰政街背回来男生所需的衣服、鞋子、袜子,甚至内裤、洗脸毛巾等物送给他的张国娴。不顾形象,一餐饭能吃下六个酒酿大馒头,两盘肥嘟嘟粉蒸肉的张国娴。还有那个满脸呆滞,却小鸟依人依偎在男友怀里的张国娴...

    三年来,廖琪的春节就是这么过的。春节里,他抢着值班,倒是多少能减轻点他无处诉说,无处安放的相思之苦。廖芳廖昌倒是能理解他每逢春节时的痛苦,只是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二人理解不了这三年春节里,哥哥的格外不正常,还以为他是因父母皆是这天离世的后返劲儿呢。

    他们也无法理解哥哥多年来始终保持单身。除了医院里的女性医护,家里的廖芳、廖芳的继女以及廖昌媳妇,他连个雌性生物都不接触。姐弟俩私下里有过对他取向的猜测,也旁敲侧击的询问过,得到的是一句“傻边娃”的训斥。哥哥对弟弟妹妹大义名分上的天然压制,使得二人没敢再在廖琪跟前造次过。

    他曾在七七离家的第三个年头,也就是他们2000届毕业的第二年,借着到BJ参加消化内科医学研讨会的机会,偷偷去过豫州。他在豫州,七七出生长大成人的地方,整整待了一天。除了酵子蒸的馒头和肥肉,他没有听七七说过其他家乡美食的记忆,只能按照他自己的想象,从网络上查到的豫州的美食,将他遇到的,都试了一遍。

    那天,他把自己的肚皮几乎都撑破了,也没有弄清楚七七究竟更爱吃她家乡的哪种饭食。一直到次日凌晨离开豫州,回到BJ继续开会的两天里,廖琪感觉自己的胃肠都是满满的,可心里却是空空的,空的一阵阵的发慌。

    那时候七七和家里、杜君航,以及他们这些同学都断了联系。他只知道七七离家出走跟回家结婚、流产,以及七七导师龚叶茗教授的去世有关,更具体的他就不知道了。学校,还有龚教授相关人员,对此也都讳莫如深。就连和七七同在神经内科的麦喆,都是一问三不知。

    事后一个来月,他得知当时七七继续休学的手续,都是龚教授的另俩学生帮着代办的。毕业前夕他和卫源有向七七家里去过电话,但当时沈老头一家已经被毛新送到了七七身边,尧堡那边的电话自然是无人接听。俩人又给杜君航打,得到的答案是不清楚、不知道,家里都在找她。

    他气得想对电话那头的杜君航破口大骂,可就在卫源气得要摔电话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他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骂杜君航。

    是啊,卫源曾经还勇敢追求过七七。虽然搞的满城风雨,被学校记过处分,可起码卫源有正当的立场和七七曾经追求者的身份。

    而他呢,一个连心意都没敢表达过的怂包软蛋,他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指责杜君航呢?

    以那个七年同窗的苍白身份吗?还是以一个暗恋者的身份?或者是被七七资助过的,西北贫困地区穷大学的身份吗?似乎这几个身份,都不足以让他在杜君航面前,理直气壮、堂堂正正的责骂对方一句。

    用肖毅坤骂卫源的话来说“你他妈算个毛啊?”

    “算个毛吗?只怕连个毛都不算吧?”廖琪自嘲般的苦笑连连。曾经狭隘的连玉成她和麦喆的场合都不敢出现,他不是个毛,又能是什么呢。

    随手掏出手机,他已经下楼转了近俩小时。他又不知疲惫的爬了22层楼,回到家里。一进门,他就被屋里强烈的灯光晃到了。他记得下楼时,所有的灯他都特意闭了的啊。

    厨房里。

    “我听到了,应该进来了。”是廖昌的声音。

    “我咋没听到,你听错了吧?”这是廖芳。

    “肯定没错,你听...”

    俩人的窃窃私语,在这宁静的夜晚,丝毫没受到呼嚎着的西北风影响。

    “你俩干啥呢还不睡?”

    “我说吧...”廖昌小声对姐姐嘟囔了一句。

    “没啥,怕你转回来饿,我和廖昌给你扯了碗面。”廖芳下意识看了眼已经打开的天然气灶。

    “哦”廖琪应了声,又对二人道“你俩去睡吧,我自己煮了吃,吃完我就睡。”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却不容置疑。“哦”俩人同时应了声,放下手里围裙、袖套,离开了。

    廖琪看了眼厨房里现在样子。厨案砧板上摆着廖芳给他扯好的面片,旁边放着一个被盖起的碗。他摸了摸,还有些烫手。取下盘子,是大半碗清炖的羊肉。这碗羊肉旁边盘子里,放着切好的香菜、韭菜末、洗好的油菜叶子。

    “唉,确实有点饿了...”

    此时,锅里的水也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