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你的路
繁体版

第26章 找到了吗

    小话痨一样的笨笨始终笑眯眯的样子,对纪乐然说了很多话。还不忘催着让纪乐然吃这吃那。他懂事乖巧的像个成年人,更令人说不出的心疼。只有听到他那稚嫩的嗓音,也才会让人明白他还是个孩子。

    其他人都极力的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啪塔啪塔直往下掉。这一幕场景,在他们每一个的心里,想来都是异常的扎心。

    这一关总是要过的,无论是纪乐然还是张家每一个人,对此都心知肚明。终究笨笨和乐乐不同,近六岁的年龄差,让他们心里对于妈妈的记忆、感觉、情感也是不同的。

    本就较其他孩子懂事的笨笨,自七七离世到如今都没有大哭大闹过。他只是默默的流泪,默默的去帮着爸爸抚慰姥爷、姥姥。默默的去接受、消化妈妈离去的伤痛。

    只有他的五舅国平、五舅妈美莹清楚,在七七走的三年里,笨笨有多少次在睡梦中哭着喊着“妈妈,你别离开笨笨。妈妈,你别走,笨笨听话...妈妈,笨笨想你了...”

    “姐姐,你为什么要出来旅游?你的爸爸妈妈不担心你吗?”笨笨问道。

    二人的谈话内容很显然是以笨笨为主导。纪乐然的局促,这个敏感的孩子能感觉的到。

    “嗯...”纪乐然咬着筷头沉吟,片刻后她答“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有点担心。我出来前,他们在我车上装了360度无死角的监控,就连卫生间里都装着。可后来他们看我不但没事,还越来越精神,他们也就放心了。现在基本两三天才和我通一次话。”

    “嗯,我觉得你现在精神确实很好。我听爸爸说你已经出来半年了,你不想他们吗?”

    “想啊,怎么会不想。不过想归想,每天通过监控他们能看到我,视频里我也能看到他们,也算是解了我们彼此的相思之苦了。”

    话刚一出口,纪乐然心里就说不出的后悔。眼前的这个弟弟可是永远的见不到自己的妈妈了呀,自己怎么能这么说呢。纪乐然说不出的懊恼。

    可很显然她想多了,小家伙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弱不禁风。

    “嗯,这样挺好。五舅妈说网络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让人与人之间不再存在距离。她还说网络又使得很多人再也无法敞开心扉,因为要提防他人的引诱和伤害。”

    “哦。”小家伙面无表情的这番话,说的纪乐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还好笨笨也没打算让她接话就继续道“大哥哥是个计算机网络专家,现在世界上存在的计算机语言他基本都会。他说他无法预见将来互联网的走向,每次他回来都告诉我一定要学习计算机和网络知识,免得我像两个姥爷那样和社会脱节。”

    “是吗?”纪乐然想不明白笨笨和她说这些的目的。

    “嗯,所以我现在除了学学校里教的知识,还在学计算机、网络这些知识。我倒不是怕和社会脱节,也没有觉得姥爷他们有和社会脱节,我就是觉得多学些知识没有错。

    像我妈妈,她学了医,又学了药,后来又跟着舅姥爷、姨姥姥学习中医内科、妇科,跟着老姥爷学习针灸、熬制膏药...后来她都用上了。姐姐你觉得我说的没错吧?”

    “嗯,你说的没错。姐姐应该向你学习...”纪乐然还是没有弄明白小家伙说这番话的目的,下意识接茬。

    “所以啊,姐姐半年了,应该也玩够了,该做点正事儿了。”笨笨有些语重心长道。

    他的话让纪乐然不禁心里皱了下眉头,不由的想“什么啊?今个一天遇到俩人小鬼大的货,这、这是在说我不务正业吗?”

    “笨笨...”吴若楠喊了小家伙一声,欲言又止。

    “哈哈哈...”毛奇毛特、许冰洁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毛新则是一脸凝重,意味不明的看着二人。

    “我怎么了楠姨?”笨笨眨巴着大眼睛,侧身看着若楠疑问道。

    “唉,你啊...你楠姨的意思是你太像你妈妈。看不得别人闲,看不得别人玩,笨笨你过些天才十二,你就不能像个小学生吗,非得整的跟个小老头似得。跟你妈妈一样,大海多宽你就想管多宽。”

    有啥说啥的许冰洁,话里虽是调侃,心里却异常沉重。而毛新至始至终无法隐藏自己的表情,却又表达不出,但凡涉及七七她做不到有啥说啥。

    眼前的笨笨太像七七。敏感、坚毅,却又爱多思多想,严于律己的同时,也不自觉的想去约束内心里认定的挚交好友。在毛新看来,笨笨的脾性应该在他成年后形成,而不是现在。

    “哕哕哕...”笨笨怪叫着冲许冰洁做鬼脸。

    “冰洁舅,我只是说了你想说的好吧,真虚伪。你看奇舅和特舅就不说我,好像就你了解我妈妈似得。怪不得我妈妈在时,我爸老和你不对付。”

    “我抽你个小混球,啥你都瞎扯...”许冰洁腾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作势要抽他。

    “哈哈哈...”笨笨闭眼缩脖,似怕非怕的欠揍模样。他知道这巴掌不会落在他身上。

    “好了,好了,让俩孩子自己聊,咱们都别插嘴,他们有他们的沟通方式。”年纪最大的王涛做了一个客观的制止,在他看来纪乐然确实有些不务正业,让笨笨说说也没什么不对。王涛了解七七,同样也清楚笨笨的品格。

    “嗨嗨嗨...”纪乐然讪笑,她此刻终于明白了笨笨话里真正的意思。

    短暂沉默,纪乐然坦然道“嗯,笨笨你说的对。其实姐姐出来转的目的,就是在家待的两年多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那现在你找到了吗姐姐?”笨笨问道。

    纪乐然有些茫然的摇摇头“说不好”,她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哦”笨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眼看三十了,啥啥都没做好,唉...”纪乐然吃着饭,心思却是转到了离家前,陪着姥爷贺宗源住在军区大院时,爷孙俩的几次对话。

    “外公忙着接牺牲在朝鲜战场上的战友们回家。这是外公现在活着的意义,多活一天,我就能看到更多的老战友回家。”......

    说白了,如贺宗源这样的老革命,如纪凯这样的企业家,他们活着的意义除了父母亲人儿女,就是一份所谓的属于他们这些成功人士的社会责任。

    这个道理纪乐然明白,也正因明白,也正因她的身边都是类似的人,她才会为自己虚度光阴感到不耻。她才会为自己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感到茫然。

    生命还有多久?换上了这台二手发动机后,能活多久,没有人能告诉纪乐然一个准确的答案。但答案也是肯定且残酷的。她终究不能像个完全健康的正常人那样拥有正常的寿命。她接受这一切的同时,又强烈的想去成就一份属于她自己的社会责任。

    思绪万千,纪乐然一时之间也未能理出一个所以然来。

    “姐姐...”笨笨已经吃完放下了筷子。

    “嗯”纪乐然看向他。

    “姐姐,我说的话让你烦恼了吗?你别灰心,没找到也先别着急。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睡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能更好的去寻找目标和方向吗。其实我妈妈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方向在哪里。真的,你问新姨她们。”

    循着笨笨的话,纪乐然看向毛新几人。几人忙不迭的点头确认。

    “为什么啊,她博士毕业不是在二十六吗?这时候她应该上班了吧?”纪乐然疑惑。

    几人脸色立即变得意味不明起来,还算保持情绪稳定的王涛道“理论上是这样,实际上发生了些事情,耽误了她毕业,也耽误了她后来的职业规划。”

    王涛尽可能的语言简洁,想要一语带过。

    “发生什么了,王涛舅舅?”纪乐然追问。

    “今天先到这儿吧,你想知道什么问你爸,问你七姑父吧。我们几个眯几分钟还得去地里干活,凌晨两点半有车来拉货...”

    ......

    午饭散去,纪乐然再见到她的便宜爸妈和七姑父已是晚饭时分。晚饭匆匆吃过后,几人加上国平等人也跟着走了。至于他们三人午饭聊了什么,纪乐然一无所知。只知道可能初三也陪不了纪乐然,说是关宏升的妈妈咽气儿也就是今明两天的事情了。

    倒是国峰、国安两家在晚饭后赶了过来,所以晚上纪乐然也并没有感到太冷清。九点半后,王瑞莲代替沈素清、刘玉芝、国霖夫妇的角色,催着纪乐然回房间睡觉。

    来时,纪乐然将七七的几本日记,当成睡前读物揣了几本在她的背包,。她问清楚了关宏升和老张家一家的关系,知道这时候没人能满足她想要了解七七的愿望,目前看来只能通过七七的日记了。

    三十二开的塑料皮封面的笔记本,看着外观很有些年代感。如果张启徵在,他一定会告诉纪乐然,这是七七考上大学那年的暑假在豫州市文具市场买的那批。启徵记得,当时这部分有些潮湿发霉的迹象。因为被水泡过,所以商家放在店铺外的烂纸壳箱子里处理。

    她很随意的翻看了一页。

    2000年9月1日

    听到教官说周六、周日继续训练,同学们叫唤的我头都大了。我很想问一句,这比在大太阳底下干地里的活还累吗?真是啊,看来他们应该都没有干过吧。

    还是那个廖大个,从头到尾没叫唤过一声。佩服、佩服啊。

    不过身上的衣服真有点臭,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还好,还好,我能闻到前后左右几人身上的味道也不小。就连怡彤好像都有味儿了。雨多,衣服真的太难干了。都说这里的冬天变态的冷,不知道会怎么样。我最怕的还是耳朵会烫会痒,这种情况睡觉都睡不着。

    算了,明天洗吧,真的太瞌睡了。

    2000年9月8号

    同学们现在都在倒计时了,颇有些高考倒计时的感觉。满打满算还有五天了,我估计到时候肯定会有人哭。舍不得教官,也舍不得这十多天军训的经历。

    我的水壶不知道又被谁给踢了一脚,现在裂纹更密。哎,这些东西能用一辈子该多好。这个水壶我现在连一点有温度的水都不敢再装。实在不行我就到这边的批发市场买一个军用水壶,装的多,还带袋子,主要是结实。这种应该能用到死了吧。

    我今天有些生气了,就是那个矮个的教官,就来那么一天,就爱给人起外号。什么小红孩儿,小红女的难听死了。今天这么多人都这么叫我,挺烦人,听着像在叫女鬼。

    2000年9月12号

    果不其然,明天阅兵,今天训练结束时,看到方队里好几个女同学,跑去找教官要联系方式。嘁,让你们一个个嘴硬。

    廖大个果然有性格,死活不同意做旗手。胡教官也是犟种,一米八以上的我们方队里最多,没弄清楚为什么一定要为难他。看着他站在操场中间站了半个下午,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可能也是整个方队里,只有他和我一样穿着解放鞋吧。我能感觉的出来他也来自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