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毫蘸着品质上乘的墨汁，在顺滑平整的生宣上游走。

    抑扬顿挫之间，笔墨晕染开来。

    不多时，一幅“写意山水图”便大功告成。

    其湍湍急流宛若银河倒挂，轰隆隆的水怒声似近在耳边。

    次日凌晨，书画铺子。

    楚闻揭开宣纸，吹干墨痕。

    “已经是第三幅了，应该可以了。”

    比起以往，这几幅画的成色都属上乘，无非是少了几分“名人效应。”

    但这点无伤大雅，只要有懂行的人见到，依然乐意花大价钱购买。

    真正品味字画的名家，往往是很挑剔的。

    这份挑剔不仅存在书画本身，纸张材质与笔墨优劣，同样是他们关注的地方。

    “奈何好的纸墨……它贵啊，一两才十张，换做以前的纸，一两可以买五十张……”

    楚闻将画卷起，收进竹筒当中，隐隐有些心疼。

    他如今全部身家，也才不到十两银子。

    昨日买纸墨，便花了足足二两多。

    若不是靠着王老的五两银子，他绝对没办法这么奢侈。

    “这还只是中等偏下的纸墨，听说那‘白鹿宣’还有‘龙纹墨’，其价值足以与真金白银媲美。”

    “穷啊……”

    收起最后一幅画，楚闻唤出职业面板——

    【职业：二阶画师（41/500】

    【法种：赋神（赋予字画一丝灵性，栩栩如生，笔墨传神）】

    【点数：8】

    【武学：无】

    职业进阶二阶之后，进度提升的要求，也随之提高。

    往日的劣质纸墨，对进度提升已经微乎其微。

    想要快速提升进度，必须使用上好的纸墨作画。

    归根结底，又回到了“钱”这个问题上。

    收拾桌案，楚闻将几幅不那么出彩的画，装进竹筐之中。

    细水方可长流。

    名不见经传的楚家小子，突然就成了书画大家。

    这绝对会遭人惦记，平生祸端。

    徒有能力，而没有与之匹配的身份，与实力。

    这种境况，是最危险的。

    由此可见，谋一个好身份是有多重要。

    “可惜身边没有武学，不然倒可以试试，或许能就职武者职业？”

    楚闻瞧了眼窗外，阳光透过云层，今日是个晴天。

    出了铺子锁好门。

    自平南街一路向西，穿过几条破烂街巷。

    途中，楚闻看到不少人背着包袱，拖家带口的离开。

    这些人都是被兼并了房屋的贱民，其中还有些是丢了土地的农户。

    狼火帮低价收购农田，强迫农民改种桑苗。

    地里没有了收成，他们便从外地进购粮食，高价卖给曲河城百姓。

    这一来一回间，该是多少利润？

    “这些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地头蛇……”

    紧了紧背上竹筐，楚闻心头有些怅然。

    若他没有觉醒金手指，是否也将如他们这般，背井离乡，成为流离失所的流民？

    亦或者如街东边的刘贵那般，死的不明不白，悄无声息？

    楚闻长吐出口气。

    没身份，没地位，终究沦为燃料、耗材。

    内城，春晖坊，梁记画坊。

    画坊并非是某一建筑，而是一条宽敞的长街。

    两侧书画铺子鳞次栉比，文人雅士们三两成群。

    一派热闹景象。

    “要是我也能在这里租一间铺子，是否可以摆脱贱籍，入商户？”

    楚闻自嘲一笑，很快打消这个念头。

    不同于外城，内城的铺子都有官府的造册登记。

    合规合法，才算是真正的商户。

    如此繁华的地段，其价格必然极高。

    单是一月的租赁费，就足以令他倾家荡产。

    想不起，不敢想。

    行至画坊深处，两侧的铺子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则是穿着淡紫色马褂的画坊执事。

    一间白墙青瓦的宽敞平房，迎面映入楚闻眼帘。

    梁记画坊规矩很严，没在这里登记过的商户，不允许私自迎客。

    摆地摊更是不行，那样会被执事直接驱逐出去。

    普通人想在这里卖画，只能与画坊官方对接，将画直接出售给他们。

    画坊方面会有专人评估，给出这幅画的价值。

    看似非常体贴，但却有一个前提。

    从这种途径下卖出的画，都需要额外抽取三成，作为画坊的“评估费。”

    偶尔时候，还要给相应负责执事一些打点。

    多番剥削下，一幅画所产生的价值，实则非常有限。

    瓦房门前，一紫衣执事打量楚闻，语气淡漠：

    “卖画？做个登记，哪籍哪户？”

    “兵户。”

    执事脸上多了几分不屑，又问了年纪、住址……楚闻一一回答。

    “最后，名字。”

    “楚闻。”

    “楚……什么？”

    紫衣执事上下打量楚闻一番：

    “画给我。”

    看着对方离开，楚闻有些莫名。

    他分明第一次来这里，对方本不应该听说过自己。

    等待过程中，身旁不时有人前来，其中多是书生打扮，看起来意气风发。

    评估结果便不那么尽人意了，楚闻见到最好的一个，也才一两多银子。

    “楚小兄弟。”

    不多时，执事重新返回，脸上带着浅笑：

    “我们管事看中了你的那幅‘山水图’，决定出三两银子，其它的画，都是一两银子。

    “四幅画，除去抽成，一共是四两二钱，你看怎么样？”

    “好。”

    楚闻点了点头，这比他预期要多一些。

    除去纸墨钱和抽成，一幅画平均能赚四钱银子……

    这还不算那些成色好的画，否则赚的更多！

    收了银子，楚闻不欲在此久待，快步离开。

    刚没走出多远，便听见木制履底踩踏地面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楚闻的心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下。

    “楚家小子？还真是巧啊！如今书画有成，能赚大钱了？”

    木制履底与青石板路碰撞，噼啪作响。

    那身影人高马大，体格健壮，一看便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周围人唯恐避之不及。

    正是狼火帮帮主徐书，以及身后一干泼皮。

    楚闻认命似的转身，低着头。

    前身隐藏在心底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父亲被狼火帮众残忍杀死的画面，始终定格在眼前，许久不散。

    “楚家小子，你书画天赋如此之高，去战场送死岂不可惜？”

    徐书蒲扇也似的大手，重重按在楚闻肩膀：

    “不如跟着我混，准保帮你脱离贱籍。”

    “徐帮主……我得替父亲守着那间铺子，没办法给您效力。”

    楚闻将头埋得很低，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眼中的仇恨。

    狼火帮在曲河城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也安然无恙，其背后必然有着诸多利害关系。

    如今他手无缚鸡之力，无法撼动这尊大佛。

    以卵击石，逞匹夫之勇，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外城的一个贱籍孤儿，如何斗得过恶狼一般的人物？

    眼下，不到时候。

    “哈哈，无妨，哥哥我看你可是顺眼的很！”

    徐书又是重重拍了楚闻两下，大步向前走去：

    “过段时间，你住的那条街拆了之后，徐某再为你安排一间铺子。

    “租金绝对合你心意，千万别和我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