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千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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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望着大厅内紧张不安的人群,严金龙焦急地看着林子渊。

    “兄弟,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可不敢乱说。”

    “是啊,冤枉人是要死人的。”

    也不知道谁在台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厅内顿时像炸了锅,嘁嘁喳喳,众说纷纭。

    “大家静一静,既然林总舵主说,这里有清廷的探子,那就请林总舵主把这两个狗杂碎指认出来吧。”

    “那有何难?左手边乾坤会的朋友,真能存得住气啊,请出来吧。”

    林子渊将手指向混在人群中的福康安与和珅。

    想躲是万万不能,让人家当场指认出来了。

    “既然让林总舵主认出来,小爷我也就不再藏头缩尾了。你说的没错,在下正是当今圣上乾隆爷的一等侍卫,护龙局的指挥使福康安。”

    福康安玉树临风地站了起来,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劲头震撼了全场。

    和珅在一旁使劲拽他的衣袖也阻挡不住,只能再想别的办法渡劫了。

    坐在福康安附近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如避蛇蝎,纷纷向周围躲去。

    谁都知道接下来将是你死我活的血战,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天天都在发生,犯不着为福康安陪葬。

    福康安一个人站在了原地,和珅趁机也随着众人躲闪的不知去向。

    严金凤震惊地看着兀立当场的福康安,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想他死,但是接下来又如何施救呢?能不能救呢?

    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来。

    “好,好,好,是条汉子,敢做敢当,严某人佩服你这一点。既然承认了,那咱们也别客气了,好好招呼招呼这位朝廷大员吧。”

    严金龙狞笑着,带头扑向了福康安。

    刚才还在包围李慧儿的手下们,一看门主亲自动手了,哪个敢有丝毫怠慢,呼啦一下将福康安围了起来。

    只有严金凤捂着伤口,黯然神伤地傻傻站着不动。

    剧情反转太快,前一秒她还在幻想着与眼前这位翩翩公子的美好未来,后一秒就已经是水火不容的仇人了。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福康安也不搭话,亮出宝剑与严金龙战在一处。

    傅恒在福康安小的时候,曾经延请各路名师为福康安指导武艺,所以福康安的功夫也不是一般了得。

    要是对付一般人物,十个八个不在话下。

    可是,他今天面对的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而且是恼羞成怒的严金龙。

    严金龙今天又是主场优势,旁边有十二个帮手助威。

    这十二个帮手相当于啦啦队员,所起的心理安慰和撑腰打气作用是不可小觑的。

    人多势众说的是严金龙,势单影孤说的是福康安。

    该死的和珅哪去了?怎么能趁机抛下自己溜了呢?

    真是个软骨头!

    福康安心中忿忿地想。

    “今天咱们既然是屠龙大会,就一定要弄出个动静来,不能立即屠了远在京城的龙,抓住这个专门与我们作对的护龙局指挥使,也是让天下震惊的大事。不要杀了他,抓活的。”

    刚才和林子渊一同进来的刘在松朗声喊道。

    这么多年来,他与清廷周旋,在江湖中威望甚著,已经是白莲教的掌教天师。

    前些日子,他正在青城山清修,突然接到林子渊的通知,说是屠龙大会有探子潜伏,与会众人都有危险。

    既为了挽救群雄,又惦记着自己的儿子和徒弟们,他和夫人洛玉荻马不停蹄地赶往今天的会场,唯恐大家有个闪失。

    果不其然,刘知协、王知同和李慧儿他们年轻气盛,差点没把天给捅个大窟窿。

    还好,林子渊和刘在松及时赶到,逆转了不断恶化的局面。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林子渊他们三个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恰当的地方,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对,刘天师的提议正合在下心意。兄弟们,抓活的。一起上啊。”

    严金龙也看出来了,要速胜福康安也不太可能,不如就来个群狼战术吧。

    他这一招虽然胜之不武,但是确实有效管用。

    恶虎难敌群狼,双拳难敌四手。

    转眼间,福康安已经多处中剑,眼见着就要被擒住。

    严金凤急的直跺脚,真想冲过去解围。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如果她这样做了,今天在场的群雄会怎么看待哥哥?怎么看待鬼谷道?以后自己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情感和理智两个小人儿,不断在她脑子里撕扯着她的思绪。

    突然,门外跑进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喽啰,惊慌失措地向大厅内喊道,

    “官府开始攻山了,漫山遍野都是官兵。”

    他这一声可不当紧,把大家都吓的呆若木鸡。

    有机灵的已经开始琢磨怎么逃出生天了。

    刘在松、洛玉荻迅速将刘知协三人招呼到大厅的一角,低声嘱咐着。

    “协儿,慧儿,你们今天过于莽撞,闯下那么大的祸患。意气用事只会坏事。现在情况紧急,不是批评你们的时候,抓紧指挥群雄撤退要紧。”

    爱之深责之切,面对着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刘在松语重心长地说道。

    王知同听到师傅没有责怪自己,心中却是十分失落。

    师傅心中还是偏向师弟,也难怪,人家毕竟是亲父子爷俩。

    自己虽然也是徒弟,又是师傅的养子,毕竟赶不上亲的。

    李慧儿也知道今天差点闯了大祸,脸一红看着师傅和师娘,乖巧地低下了头,表示歉意和后悔。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赶紧想办法脱身才是。”

    洛玉荻总是头脑清醒的那一位,焦急地提醒着刘在松他们四个人。

    “前面肯定是出不去了,问问严会长,后山还有没有出去的暗道?”

    刘在松已经不是当年少不更事的小道士了,现在是稳健老辣的掌教天师。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白莲教上上下下十几万名教众,就看他刘在松的。

    责任很重啊,他已经开始在王知同和刘在松之间选择培养接班人了。

    毕竟自己也不年轻了,岁月不饶人,一眨眼也已经六十多岁了。

    反清复明的大旗看来是要交到下一代人手里了,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那一天,谁也说不清楚。

    就在他们商量之际,海郎察带着的官兵已经冲进了大殿外的台阶上,之前想从正门逃走的各路英雄,已经与官兵战在了一起。

    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是遭遇战,必须敢于亮剑。

    一时间,刀剑与血肉齐飞,地面共斜阳一色。

    一场恶战后,官兵和各路豪杰都是死伤惨重。

    可是官兵在后边埋伏有弓箭手,硬冲是冲不过去的。

    海郎察不愧是将门之后,很善于用兵。

    他还把神机营和火器营的两支人马埋伏在了半山腰,就为了阻击突破第一道防线的漏网之鱼。

    刚才,和珅趁着众人躲闪福康安之际,趁机从侧门溜出了大厅。

    迅速从腰间掏出信号弹,向早就埋伏好的海郎察发出紧急求救信号。

    海郎察立功心切,立即挥舞宝剑指挥着官兵从四面八方发起总攻。

    山上山下,旌旗遍野,狼烟四起,喊杀声震天。

    “一帮反贼,今天你们的死期到了。兄弟们,杀了那个带头的严金龙”

    和珅与海郎察在一群精装官兵的簇拥下,已经冲进了大厅。

    看着被团团包围的福康安,和珅厉声喊道。

    “兄弟们,和这帮清狗拼了。”

    严金龙也不甘示弱,声嘶力竭地喊道。

    顿时又是一场混战。

    这次是海郎察对战严金龙,福康安被和珅搀扶着换到了一边歇息。

    四周有十几名兵士,手提兵刃团团环卫着福康安。

    海郎察既有当年“屠夫将军”兆慧的勇猛和狠劲,更是有勇有谋之人。

    他边和严金龙过招,边研究对手的破绽。

    一个不小心,严金龙的后背就挨了海郎察一刀。

    鲜血顿时迸流了出来,染红了上等湖绸做的英雄大氅。

    严金龙虎目圆睁,扭身扑向不敢怠慢的海郎察。

    海郎察向后一跳,与严金龙脱离了接触。

    早就准备就绪的弓箭手,就等着主将这个信号呢。

    松手放箭瞬间完成。

    再看严金龙,浑身中了几十箭,像一个人形刺猬。

    手中的宝剑无力地垂了下来,不停地向地面滴着血。

    他想挣扎着不倒下,但是怎么可能呢?

    最终,他还是软软地斜倒在了地上,留下一双永不瞑目的眼睛,空洞地看着大厅的藻井。

    严金凤目睹这一切,像疯了一样喊着

    “哥哥,哥哥,你怎么样了?”

    福康安看着悲痛欲绝的严金凤,又瞅瞅瘫倒在血泊中的严金龙,一时竟然有点恍惚。

    “要不要射杀这个女人?”

    海郎察问和珅。

    “暂时不要,听福大人安排。”

    和珅看了看不知今夕何夕的福康安,制止了海郎察。

    “姑娘,你冷静,不要送死了。你没看到刚才射杀你哥哥的弓箭手又已经准备好了吗?”

    刘在松向刘知协和王知同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左一右架住了想拼命冲过去的严金凤。

    “是啊,姐姐,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为今之计是抓紧逃命。报仇的事情稍后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李慧儿也上前轻声安慰开导着神志不清的严金凤,想让对方抓紧认清当下的危急形势。

    福康安一看暂时被制止不往前冲的严金凤,心中的一颗石头落了地。

    至少当下不至于为难自己做出抉择,是否下令当场射杀她了。

    人多势众的官兵如风卷残云般控制了大厅内外的局面。

    各路英雄死的死,伤的伤,逃跑的微乎其微。

    看来这次朝廷胜券在握,终于可以将这帮反贼一网打尽了。

    屠龙大会变成屠雄大会。

    乾隆没被屠掉,群雄却被斩杀。

    刘在松、林子渊他们可不这么认为。

    事在人为,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任何希望。

    哪怕有一丝光亮,也要拼命向上攀爬。

    出口,可能就在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