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千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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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你们这帮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又让这个刘在松逃掉了。听说还有天地会的头目林子渊,都是朕的心头大患。就这么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溜掉了。说,你们怎么解释这一切?”

    凝视着乾隆皇帝那怒气冲冲、情绪激动的面容,福康安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恭恭敬敬地低垂着头颅,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

    他深知,眼前的皇帝正处于极度愤怒之中。

    而自己作为臣子,必须保持冷静和顺从,以等待皇帝息怒。

    福康安的内心虽然充满着紧张和不安,但他的外表却透露出坚定和忠诚。

    他知道,在这关键时刻,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更严厉的责罚。

    因此,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跪姿,等待着皇帝情绪的平复,希望能够得到宽恕和谅解。

    和珅却并不安分守己,他持续地用眼睛的余光敏锐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尤其是紧紧关注着在他们两人面前徘徊不定,犹如一头困倦的野兽的乾隆皇帝。

    哪怕是极其微小的暗示或者线索,他也绝对不会错过。

    当乾隆皇帝的步伐开始逐渐变得沉稳而缓慢时,和珅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这变化似乎预示着某种机会正在悄然降临。

    他深知,在多年的辅佐与陪伴中,他已对皇帝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神情都了然于胸。

    放慢的脚步,对和珅来说,就像是燃烧的怒火在一点点被浇熄。

    是那股无形的躁动和不安,正在逐渐被安抚。

    这不仅是皇帝情绪的外在体现,更是和珅判断时局、把握机会的信号。

    他知道,此刻正是他运用自己的智慧和谋略,为皇帝分忧解难,展现自己忠诚与能力的时候。

    和珅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他知道,只要能够准确把握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便能够巩固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可能为未来的权力布局埋下重要的伏笔。

    “禀皇上,福大人也没想到严金龙在座位下早挖好了地道。更没想到,那严金龙已经死了,他妹妹严金凤知道这条暗道的机括开关,在最后关头把那帮反贼头目给救了。”

    和珅硬着头皮奏报着,他这会儿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呢。

    毕竟,在乾隆眼中,功劳是有,但是和过错比,那点子功劳可以忽略不计。

    杀掉和逮捕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

    真正的大家伙比如刘在松、林子渊他们全部逃出生天,继续在江湖上对抗高居庙堂的乾隆。

    这是乾隆无法容忍的。

    更让乾隆不爽的是,反复叮嘱要拿到手的《风雨千叟宴》真迹,还是遥遥无期。

    乾隆的脸让这帮子反贼给扇的青一块紫一块。

    “别提那个严金凤,我听说你还对人家动了感情了?”

    乾隆刚刚有点平息的怒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次轮到福康安开口解释了,和珅实在是帮不上忙。

    “是的,罪臣不敢隐瞒。和严金龙的妹妹严金凤有过几次交道,一次是在信阳府,误打误撞救了她;第二次是她在圣境山门口,为我们两个解了围,也算是救了我们。我们才能顺利潜入反贼的会场;第三次,也就是圣上刚才说的这次。确实是我不好,我下令不让弓箭手放的箭。所以才走了反贼,致使任务失败。我罪该万死,请圣上责罚。”

    福康安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把过去的实情讲了出来。

    “你,你,你倒是个情圣啊,这才见了几面,那个江湖女子就把你的魂给勾走了?”

    乾隆气的都有点发抖了,突然回身指着福康安训斥道。

    情圣?谁是情圣还说不定呢。

    圣上您的花花事还少吗?

    亲政三十多年,已经南巡四次了。

    这还不包括微服私访的次数。

    要是加上微服私访的次数,上百次也是有的。

    每次白龙鱼服的时候,哪次没有游龙戏凤的旖旎故事发生?

    不仅仅和珅这么想,连当事人福康安也不服气地这么想着。

    乾隆看他俩都不做声,好像也觉得刚才说的不太对。

    怪不得这两个小子不服气呢,原来心里在拿我和福康安的事情做比较、论短长呢?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以私情误国事,就是大错特错。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怎么能为了一个江湖女子就贻误了军国大事呢?糊涂,糊涂之极。”

    回过劲的乾隆开始往回收,把话题转向如何处理私情和国事上。

    他言下之意是,你们两个小子听好了:

    游龙戏凤朕是有的,但也没耽误处理国家大事啊。你福康安怜香惜玉没有错,也不应该牺牲朝廷的剿匪大局嘛。

    “是,罪臣记下了。请圣上降罪吧。”

    福康安与和珅一起向乾隆皇帝请罪。

    “朝廷是有法度的,不处理你们又怎么能堵住悠悠众口?以后朕还怎么能君临天下?福康安临阵指挥失当,虽有薄功,不足以抵其大过,着即降为三等侍卫,罚俸一年。在家闭门思过,余罪听勘。”

    乾隆一口气说出了对福康安的处罚决定。

    看来他早已经深思熟虑过了,绝不是临时起意。

    福康安赶紧磕头谢恩,痛心疾首说道:

    “恕臣无知,轻重缓急没有掂量清楚。闭门期间,一定好好反思。”

    “和珅,你这次有功无过,应该重赏。着即由你署理护龙局指挥使一职,不可疏忽怠慢,不要辜负了朕的一片栽培重用美意。”

    对于乾隆这样的安排,和珅万万没有想到。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福康安这个城门都走火了,和珅这个池鱼竟然没被殃及到。

    和珅压抑着喜出望外的心情,等着乾隆进一步的指示。

    “寻找反贼余孽的事情,尤其是圣祖和先帝爷十分重视的那幅《千叟盛宴图》的事情,一刻也不能耽搁了。和珅,你要把这件事摆在重中之重的位置上,怎么重视都不为过。需要什么支持,朕都会毫不吝啬地给你。”

    果然,给了一把甜枣,那是有要求的。

    “皇上,您对奴才的深恩厚谊,让奴才没齿难忘。这次奴才也有过错,没有能协助好福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但没有处罚我,还重用栽培我。奴才怎能不报犬马之劳?一定鞠躬尽瘁死而不已,不抓到反贼余孽,不拿回《千叟盛宴图》,奴才提头来见。”

    和珅这军令状立的,真是个时候。

    这番话也感动到乾隆皇帝。

    “嗯,你能有如此的觉悟,朕心甚慰。你这军令状朕记下了,就不给你立字据了。但要记得,朕会秋后算账的。敏于行比讷于言更重要,知行合一才是沧桑正道。”

    乾隆语重心长地嘱咐这和珅,也是想教导跪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福康安。

    “臣等谨记圣上教诲。”

    二人心领神会地齐声答道。

    随着夜幕的降临,京城更是披上了一层繁华的外衣。

    各种彩灯点缀下的街头巷尾,犹如一幅五彩斑斓、光彩夺目的画卷。

    那些独具特色的各式建筑,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得庄重而神秘。

    而那些穿梭在其间的老百姓,亦或是悠闲嬉戏的孩童,都让这座古城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位于紫禁城北面的金水河北岸,有一条名为北河沿大街的街道。

    在这条街上,有一座规模并不算太大却也别具一格的府邸。

    这里,便是那位刚刚崛起的权臣和珅的居所。

    这个府邸虽然不大,却也布局合理,庭院幽静,透露出一种古朴与宁静的气息。

    而和珅,正是这座城市夜晚繁华的见证者,也是这个府邸的主人。

    往日里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这个晚上,与以往截然不同,显得格外喜庆和热闹。

    门口处,彩灯高挂,灯笼串连,照亮了整个门廊,气氛浓郁的像过节。

    不仅如此,大门的两旁整齐地停放着多抬官轿。

    每一抬都宽敞至极,足以容纳八位乘员

    它们的轿厢在夜色中被精心布置的灯光映照,显得格外庄重和尊贵。

    这些官轿无疑是为了今晚的重要场合而准备的。

    它们的停驻,不仅展示了主人的尊贵地位,也预示着今晚的活动非同寻常,可能是一次重要的庆典或者聚会。

    轿夫和各位大人的管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着闲话,时不时低声发笑。

    一看便知,今天的和府,达官贵人来了不少。

    “和大人,恭喜你高升。将来发达了,不要忘了我们这些老弟兄。”

    已经年过古稀的张东官一点也不显老,身板硬朗,中气很足。

    从外面儿上看,说他五十多岁也有人信。

    可能是厨子比较善于养生,给自己做的都是具备食疗功效的菜肴。

    张东官也是京城的传奇人物,历经三朝而不倒,倒了还能重新爬起来。

    怪不得京城有人说,“铁打的张东官,流水的大清朝”。

    那意思是,皇帝换了三位了,他张东官还在。

    朝堂上的官员换了不知凡几十茬了,他依然活跃在其中。

    谁红和谁关系好,这一点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钻营结交能力。

    和珅才上位几天啊,他俩已经称兄道弟打的火热。

    “好说,好说,小弟我根基尚浅,还需要寄给大哥多多照应。”

    和珅说的倒是心里话,他一点也没谦虚。

    “和大人,于某也敬你一杯。以后咱们在刑部的专案上还要精诚合作呢。”

    于敏中是破获《千叟盛宴图》刑部专案的书画鉴定成员,接下来于和珅免不了要经常打照面。

    “好嘞,好嘞,应该和某人敬你。以后请多支持,早日起获那幅国画。我们也好向圣上交差,向朝堂内外、天下百姓交差。”

    这几句话,让坐在张东官右首的袁枚不由得撇了一眼和珅。

    小小年纪,竟能如此老练成熟,难得难得。

    不过,总归是市侩了些,不是同道中人。

    袁枚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今天之所以凑这个热闹,不是为了和珅高升,而是为了听京城第一名媛宁婉卿唱曲儿。

    这才是他勉为其难出席的真正意图。

    “来,来,来,两位状元公。我和珅何德何能,能一下子请到雍正、乾隆两朝的第一位状元。你们两位能同时驾临寒舍,真的让我受宠若惊。”

    和珅端起酒杯站起身,恭敬地向袁枚和于敏中敬酒。

    “和大人说的没错。子长贤弟是雍正元年的状元,叔子贤弟是乾隆元年的状元。天上就一颗文曲星,两次下凡才能中两次状元,你们两位同时出现,实在是人间盛事,人间盛事。”

    张东官马屁拍的甚是得体,袁枚和于敏中都很受用。

    人嘛,最大的弱点就是都想听顺耳的,谁愿意听那些不中听的呢。

    恐怕没有人愿意天天听闹心的话,这是人性,和修养和文化没有一毛钱关系。

    袁枚心中那种攀附权贵的不快,被这几句恭维话吹得烟消云散,很爽快地端起杯。

    四人连连碰了三杯后,和珅向身后的管家章不全吩咐道:

    “赶紧请婉卿姑娘出来啊,各位大人都等的不耐烦了。”

    “是,老爷,这就去请。”

    章不全回答后,一溜烟跑出屋外。

    没过多久,清脆的环佩相撞发出的叮咚声响起。

    一位脸上覆盖着白色面纱的少女穿过门槛,走进了宴会厅。

    她优雅地移动着步伐,每一步都像是在水中莲花上轻轻滑过。

    她的身姿翩翩,宛如春日里在微风中摇曳的杨柳。

    众人都看的呆了,大厅里寂静的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