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死了。

    君上羡终究不是曾经的那一个辛大儒。

    他的尸体落在了月轮山上，被镇守在那里的镇妖所成员带走了。

    在他死后，笼罩着整个钱塘城的雨便停止了。

    至于君大儒，就不是大家所能知晓的了。

    浮游死的时候顾余生正在院中下棋。

    他自虚空坠落下来的时候，顾余生心有所感，恰好见到了他被那一剑自虚空斩断生机的一幕。

    顾余生没有说什么。

    也没做什么。

    说不得。

    也做不得。

    小喜鹊有些难过、

    “其实，他很不错的。”

    虽是妖王。

    可并无那种令人不可靠近的寒意。

    且莫名的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他死了吗？”

    小喜鹊问顾余生。

    “死了。”

    顾余生回答。

    “为什么要死？”

    小喜鹊不懂。

    觉得好像这人间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这个小小脑袋所能理解的。

    “怎么说呢？”

    顾余生想了下，解释道：“这天下众生皆如这棋盘上的棋子一样，有黑便当有白……

    人和妖恰好，便是这棋盘上的黑白。

    于是……

    总需要有一个结果的。”

    这是大义……

    也是根本原因！

    当然……

    “换一个说法便是……他想死，而想死的人，谁也留不住他……君大儒只做了他希望他做的事情罢了。”

    小喜鹊听不懂。

    也搞不懂。

    如何又变成了他想要死了……

    顾余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下着棋的手，停顿了下来。

    随即朝着小喜鹊道：“小喜鹊，烦请你进屋沏两盏茶，如何？”

    “先生要喝茶？”

    “嗯，也有招待客人的……”

    “有人找先生？”

    “嗯……”

    “好吧。”

    小喜鹊屁颠屁颠的去沏茶了，出来的时候便见到了顾余生口中的客人。

    只是见到那客人的时候，小嘴张了下，有些意外。

    “倒是一个好苗子…可惜，终究是妖。”

    君不羡看了一眼小喜鹊、

    眼中并无什么喜怒哀乐之色。

    小喜鹊顿时有些不高兴了，要是平时她倒是不敢，毕竟面前的老头似乎有些可怕。

    可先生在，小喜鹊却是多了几分底气。

    “妖又怎么了，我又没吃你家的大米。”

    顾余生愣了下。

    君不羡也愣了下。

    许久……

    笑了起来。

    “倒是老朽的不是了，在此向小友道个歉！”

    说着，还真就站了起来，欲要朝小喜鹊道歉。

    小喜鹊有些慌乱了下。

    有些手无顿挫。

    只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顾余生。

    “君老先生这一礼若是行下，这天下书生可真就要将我家这小喜鹊给撕了……”

    顾余生笑着。

    君大儒想了下，终还是坐下。

    “这是老朽没考虑到的事情了……”

    小喜鹊松了口气。

    见顾余生点头，小家伙顿时化为了一只小喜鹊飞上了枝头，远远的坐在那里，却是不愿再靠近了。

    “不知道君老先生寻在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顾余生开门见山。

    他和他，并无渊源。

    浮萍妖王刚死，这老儒生便来了…

    顾余生难免会有些好奇。

    只是所为何事……

    顾余生想了下，似乎，也便只有他了。

    “此为浮萍而来！”

    “还请老先生说个明白。”

    “老朽想要寻一件东西……一件属于浮萍，却也不是属于浮萍的东西。”

    “如果是这般的话，可能要让老先生失望了。”

    顾余生叹气：“在下与浮萍仅是萍水相逢，您所要的东西并无在在下的身上……”

    君上羡眉头微微一皱。

    目光看着顾余生，许久，这才微微一叹：“看来，那东西真心不在你身上。”

    读书人总会有一些手段能看透一些东西的。

    故而，他相信了他的话……

    只是……

    “老夫一生虽斩妖无数，也不喜妖族，可浮萍却并非是老夫所厌恶之人，且……小友怕是不是，老夫和浮萍亦该为挚友！”

    君不羡道：“老友可知晓浮萍的故事？”

    顾余生摇头。

    “这故事，会有些长……”

    “君老先生想来是有时间的。”

    “讲完这故事总是可以的。”

    故事不长……却也不算太短。

    自三十年前开始。

    也由三十年结束。

    那一年，钱塘江来了一只妖，且还是一只受伤的妖。

    他本该死了。

    受了大妖的所伤，妖丹早就破碎，若非修行多年，恐便是化形也做不到。

    可他活了。

    一个女人救了她。

    女人虽是寻常人，可却有着一身极为不凡的医术。

    本是奄奄一息的浮萍竟逐渐的恢复了过来，更是在朝夕相对之间，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直至，打破了禁制！

    故事若是到了这里，也便是美好的，可事实是，这一个故事从来就不是什么美满的故事。

    女人走了。

    一去不回！

    没人知道她去了何方，也没有人知晓她来自何处……

    只知道她留下了一封信。

    她叫他等他。

    她说她会回来。

    “可惜，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余生大概已经能猜到了结果。

    “她死了。”

    君大儒道：“在她离去的那一年她就死了，而他也早就知道了……”

    顾余生点头。

    如此也就明白为什么浮萍会一只在那院中不愿离去。

    也便能明白，那满院虽有生机，却满是死气。

    他不过只是在等……等一个明知道没有结果的结果罢了……

    顾余生没有问女人是谁。

    没必要，

    只是关于浮萍的死，总还是难免多出了一些遗憾。

    至于他的死是妖族和人族的必然因果，还是浮萍所求，这些也不在重要了。

    君不羡走了……

    他离去后，顾余生想了下，拿出了浮萍送给自己的那一个盒子。

    盒子内，还是房契。

    但……

    这东西当真只是寻常的房契？

    君不羡的话有几分真假不得而知，可顾余生心中却隐隐约约觉得，恐怕这故事才即将开始。

    这一夜。

    钱塘江江水翻滚。

    有人见得真龙于江上徘徊，遥遥对着月轮山行礼，随即遁入了江中消失不见。

    这一夜。

    顾余生有些失眠。

    躺在床上，横竖有些睡不着。

    左边的枕头是他的。

    右边的枕头也是他的。

    总是在想着浮萍的故事……

    他想。

    似乎在什么地方，缺少了什么……

    直到，他拿出了浮萍留下的盒子，看着那一张房契。

    许久，才露出了叹息:“原来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