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始20年冬。

    除夕夜。

    钱塘城的烟火照亮了整个夜空。

    而这一年，顾余生迈入了九十六岁……

    也是在第二日。

    即新始21年，正月初一……

    钱塘城中走入了一个乞丐。

    这乞丐倒是和寻常人没有多大的区别，除了身体似乎虚弱了一些。

    当然。

    这年吃不饱喝不好，不说乞丐，便是寻常百姓身体素质都差了很大一截。

    行走于街头。

    或是听得咳嗽。

    或是听得有人得了风寒。

    或是说发了高烧的，也不少见。

    尤其是那些孩子，这钱塘城内的医馆似乎从来都没有空闲过。

    说是一句门庭若市，那也是丝毫不为过。

    江南初有些感慨。

    她说：“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大家的身体，都好很多的。”

    风寒或许有，咳嗽也或许有。

    可那都是极少的事情……

    钱塘城的许大夫便说了，这医馆开不开其实都不甚重要，若是真急了，敲个门便是。

    那时候在医馆内，要嘛便是看着医书，要嘛便是研究一些药草什么的。

    如今呢……

    按照他的说法便是，他的医书许久已经不曾拿起了。

    每日这见得的病人，比以往多出了数倍都不止……

    顾余生抬着头。

    看着那京都的方向。

    在世人所看不到的地方，那意味着大燕气运的金龙，不知何时已爬满了一条条黑色的裂缝、

    “或许是因为，大燕病了吧！”

    顾余生说着……

    “病了？”

    江南初若有所思，她虽是女子，虽是寻常人，但大概也知晓顾爷说的什么。

    或许……是真的病了吧。

    可惜……

    这病了的大燕，也不知有没有药去医治。

    若是有，还好一些。

    若是没有……

    江南初已经不好再多想下去了，因为到了那时，也不是她一个女孩子家家能去想的了。

    只是这一次，却是不一样了。

    乞丐入了城之后，因为天寒，又寻不到住的地方，无奈蜷缩在了孙府的后门。

    孙家的小姐为孙玉清见得这一幕，便令家中的下人寻了一些馒头给那乞丐，更是拿了一件抵御风寒的衣物。

    可谁想，便是这一个接触，整个孙家的人病了……

    起初只是一个丫鬟。

    渐渐地便是整个府中的所有人……

    直到，第一个丫鬟死去。

    再然后便是孙家小姐。

    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正月初五、

    本该是热闹非凡的钱塘城，此时死一般的寂静。

    街头上尽数是丧幡与黄钱。

    满街荒凉……

    亦庄内，尸体已填满不下。

    乱葬岗上，如小山一般的堆积。

    街道，巷口，便是一些大家大户的门前，也堆满了不知死去多久的尸体。

    有些甚至，扔入了钱塘江上。

    江水变成红色。

    一眼望去，浮尸无数。

    瘟疫……来了。

    以着谁也没想到的速度，迅速席卷了整个钱塘城，渐渐地，更是朝着整个大燕蔓延出去。

    第一日……

    钱塘死去人数不过破百。

    第二日。

    人数已达上千。

    第三日……

    足足上万人死去。

    至如今，钱塘上下，乃至附近的村庄和城镇至少已有着将近百万。

    而整个钱塘上下人口也不过才堪堪三百万……

    这种可怕的规模已令人恐惧。

    至于说整个大燕，这一个数目更是达到了一种触目惊心的数量。

    顾余生想起了昔日的梦。

    梦中那满城皆殇。

    梦中那钱塘江的浮尸千里。

    直至了今日，他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

    “总要做些什么的。”

    顾余生这样说着。

    他懒。

    也不爱动。

    似乎随着年龄的越来越大，他对许多事情也看得越发的平淡。

    可今日，他觉得自己该做一些什么才是的。

    昔日在石菖小镇上，他做不得什么。

    可今日在这钱塘，他觉得自己总该能做点什么才是，哪怕一点点，也足够可以了！

    于是，他打开了桃院的大门，背起了药囊。

    走入了钱塘城，于城中摆起了摊位。

    渐渐地……

    人越来越多。

    有垂死的老者。

    有嗷嗷待哺的少儿。

    也有江湖侠客。

    便是一些大妖，顾余生也见得不少。

    这一场瘟疫处处透着不对。

    寻常瘟虽说可怕，可凡是修士早已经洗净了铅华，生老尚且不可敌，可病，早已不在这人劫当中。

    但这一次就是修士也病了！

    “这一次病，很难吗？”

    江南初很少见得顾爷皱眉，但今日却是她见得最多的一次。

    “是有些难。”

    顾余生点头……

    有大妖重病，金丹满是黑雾……

    有修士哀嚎，体内元婴竟满是黑线缠绕。

    道士也好。

    和尚也罢。

    书生亦无可奈。

    便是妖，更难逃此难。

    凝气，筑基，金丹，元婴……

    佛道巨擘，道门大能，儒道进士，无一幸免。

    难？

    已非是难！

    该为麻烦……

    “不过，倒也不是不可解决……”

    顾余生说着。

    自虚空摄取一缕华光，落在了满街病人身上。

    说来也有趣。

    那华光落在他们身上后，竟化为了一颗颗极小的种子……

    种子扎根在了他们的身上，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成长，少许时间便开出了多多青莲。

    满地青莲绽放光辉笼罩了整条街道可惜，也仅是刹那时间，那一颗颗扎根于病人身上的种子化为了灰烬。

    只留下一颗大上了许多的莲子。

    再看看那街道上的众人，

    本该是将死之人，此时却是痊愈了过来，便是身上都有着使不完的力一样。

    顾余生没有去看他们，那些感恩的话也不再重要。

    他只是想回桃园睡上一觉就是……

    于是这一睡便是整整一日的时间。

    等醒来后，顾余生寻到了钱塘县令，请县令请城中大夫入桃院。

    后写下治疗瘟疫的方子…

    不久后，钱塘瘟疫散去，随着治疗瘟疫方法的扩散，这一场来势汹汹的瘟疫，便逐渐的消失了过去。

    只是纵是如此……

    这一场瘟疫却也夺走了千万条无辜的生命。

    ……

    桃院中。

    顾余生在看书。

    书不是寻常书，可是什么，小喜鹊却是不知道的。

    她曾偷偷的伸着脑袋想要去看，可说来也怪，只是一看，便觉得脑袋有些疼。

    再看……

    这书竟有些扭曲了起来。

    “这书有鬼！”

    小喜鹊惊呼着。

    哪里有书还看不得的？还会扭曲的？

    这不是鬼是什么？

    顾余生无奈，懒得去理会这小家伙……

    很快的小家伙便不叫了。

    抬头。

    天穹上，四面八方，无数的金光如潮流一般，朝着这桃院而来。

    最后汇聚在了顾余生的面前。

    金光之浓郁，竟已如潮水一般。

    小喜鹊想了下，似乎见过这东西。

    可好像又不是。

    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好浓郁的功德之力！”

    还没等她说话，便有声音传了过来。

    带着惊讶。

    也带着贪婪。

    “顾神医，陈某人找你借一些功德，想来你不会小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