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云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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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城市

    八月下旬的一天,西南市白羊区二中开学。

    云荒睡到自然醒,洗漱过后,她下了楼。冰箱里是昨晚的菜,因为懒,她没有拿冷菜来热,而是从电饭煲里挖了一团米饭垫垫肚子。

    昨天,婶婶交待,今天去水果店里拿生活费,再去学校。

    云荒收拾好暑假作业,换上校服,背着书包,一只手拎衣服,一只手抱着艾草,仿佛去赴一场与自己的约定,出了家门。

    花秋小镇的中小学也开学了,街上人来人往,人声扰扰。

    走过西南路,路过中药铺,右手边是一条仿古式石板长街,沿着它走,是去外婆家的路。

    直走,是到集市,叔叔婶婶的水果店。

    云荒换了手拎袋子和艾草,走到集市,喇叭里外放的商品促销声不断。

    她少有来集市找叔叔婶婶,凭着方位感,找了好久,才看到水果店的位置。远远的,便看见婶婶在给一个顾客切西瓜。各种颜色醒目的水果,让她感到了饥饿。

    云荒走进店,“婶婶,我来了。”

    王秀抬头看见云荒,一边切着西瓜,“云荒,你先等会,看看想吃什么,自己拿了吃。”

    “好。”云荒好像找不到多话说。

    把衣服袋子和艾草放在了门口一个纸箱子上,云荒看着店门口摆放的青提,想带一串去学校给胡曼青她们。

    “想吃提子吗?云荒。”云小川抬着一筐本地自产青梨,走到店里放下。

    云荒犹豫片刻:“叔叔,我想带一串去学校。”

    云小川整理着青梨箱上覆盖的报纸,“墙上有袋子,你自己拿。”

    云荒看向挂在柱子上的白色塑料袋:“好。”

    婶婶收拾好柜台,走了过来,云荒正好装起一串青提。

    “云荒,生活费,你爸爸交代的,第一个月两千,下个月的,要是不放假,我们去一趟西南,给你送去。”王秀伸手递出一叠现金,“你有我们电话号码吧,到时候打电话回来,讲下情况。”

    云荒接过生活费,“婶婶,你报电话,我现在存。”

    说着,就从书包里一个小袋子中拿出手机,王秀念着电话号码,云荒邦邦的打出一串数字,又存了叔叔云小川的。

    午间,她坐上去西南的城际列车,两个小时后,云荒出现在西南市白羊区花秋路。

    她用上学期存下来没用完的钱付过车费,一手拎着一个袋子,下了车。

    学生路,高矮胖瘦不一的学生,穿着同样校服,云荒看着蓝白校服的二中学生。

    今天是高三开学,二中也迎来了高一新生,想当初,她刚来西南,还是那般胆怯,转眼就快毕业了。

    虽心有感慨,但更重要的是她将如何在这一年里,提高成绩,考一个爸爸妈妈满意的分数呢?

    穿过学生路,校门口两个人的背影,尤其引人注目。尽管不熟悉,但光是认识,就不会认错。

    高三年级理科一班顾渝栀,高三年级文科一班班花唐霜霜。

    顾渝栀还穿着自己的衣服,手里提着一个公文袋,比他矮一个头顶的唐霜霜,穿着校服,自然直的长发,柔顺的披在她挺直的后背。

    要不是众所周知,顾渝栀是个冰山型高智冷静男生,云荒都误认为他们两人谈恋爱了,光是背影,也如此般配。

    即便如此,云荒也是不羡慕的。

    她不能分心,不论是学习还是其他,这会让本来就迟钝的她变得愚钝。

    云荒这一届的学生,住在宿舍楼的五楼,走过教学楼和图书馆,穿过一条林荫大道,便到了女生宿舍。

    她一口气爬到五楼,回到自己住了两年的宿舍。

    这是一个八人间的宿舍,四张上下床,八个上下分布的储物柜,有晾衣服的阳台、卫生间。

    云荒住在靠门且靠近门把手这边的上床,下床是一个话很少且内向的女生。

    她有时都会想不起她的名字。

    对床,住着她的同桌何利,床铺铺得整整齐齐。

    而好朋友胡曼青住在隔壁宿舍,这是她们二班四个女生宿舍中的一个,洁柏住在走廊另一边。

    宿舍里有室友铺好了床,云荒放好手里的东西,从柜子里抱出上学期叠好的棉被,一丝不苟的铺床。

    云荒有些许的强迫症,是那种被子的角都得叠整齐的症状。

    但在家里,偶尔她可以几天不整理房间,大概在学校,会查寝,规范了她的言行。

    收拾好宿舍,云荒背着书包,得去教室了,她提着艾草,刚出宿舍门,遇见了同桌何利,何利也剪了短发,云荒差点没认出来。

    “嗨,云荒。”何利向她打招呼,“你怎么来这么早。”

    云荒笑,心想,“你不是比我先来嘛!”

    但说出口的是,“有点事要做。”

    “哦,这样啊。”何利微微耸肩,“那你忙吧。”

    云荒挥手,“嗯,等会教室见,”

    ……

    穿过林荫大道,食堂里依稀可见几个熟悉环境的新生,空旷的大厅里传来几声欢愉的银铃声。

    云荒看了看手机,快步走到教学楼后方的山坡上,这是学校的后山,种满了各种树,地上长满了青草。

    云荒找到她种草的地方,之前在这里种的薄荷已经蔓延成一片郁郁青青。

    她随手抄起一根木棍,扒土,把艾草种好,又把植被铺在泥巴上,拍拍手上的泥巴,走出了后山。

    食堂门口,有些熟悉的面孔,但不清楚是一班还是三班的,或者文科那边的。

    云荒洗了手,到小卖部买了一个面包,准备用面包当主食,青提当零食。

    走到教学楼顶楼,路过高三年级文科一二三班,高三年级理科一二班,尽头是高三年级理科三班的教室,云荒看看手机,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听着教室里打成一片,云荒心却慢了半拍,这是她拖延症的一种表现。

    通常,云荒是不走正门进教室的,一是因为不想走正门,二是后门离得近。

    但现在,教室后门锁着,想必班长周亭晚来打开教室门就走了。

    回到西南,每个人都如同往常,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不复从前,在生命的长河中,每一个阶段都不可回首,少年有少年的愁绪,少年亦有漫漫长路。

    云荒从正门走进教室,一眼便看见胡曼青和李端呈两人在讲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但他们高一年级谈念爱,后来分手了,有一段时间都不说话的,云荒不解。

    不过想想,反正都是同班同学。

    “云荒,你来啦。”胡曼青注意到云荒,放下手中的试卷,走了过来。

    云荒扯了扯书包带,“嗯。”

    “萧~”胡曼青顿了一下,“学委在班群里发通知了,班主任说这学期开始,自主安排座位,你快看看坐哪里。”

    “我比较懒,就不搬了。”云荒错开胡曼青,望向自己的座位,一组四排的桌子都不知道搬哪里去了,有两个女生正慢慢挪着自己的桌子到云荒和何利原本的位置。

    云荒心想:“不是吧,都不商量一下的!”

    她走下来,胡曼青跟上,“云荒,要不,你挨着我坐吧,我坐第一排。”

    胡曼青指着自己的位置。

    放着好好的同桌何利,去挨着你坐。云荒暗自骇然,脱口而出一句,“那不得被你烦死啊。”

    “什么?”胡曼青怀疑自己听错了,询问到,“云荒,你说什么?”

    云荒捂着眼睛,真是愚蠢,“没,没什么。”

    胡曼青生着闷气似的,“云荒,我都听到了,你觉得我找你玩,是烦你是吧。”

    “曼青,你听错了。”云荒脑袋瓜子里思索着,“我说这教室太吵了,有点烦呢,要不我们出去吧。”

    胡曼青皱眉,“那你自己找位置吧,我找个新同桌。”

    话毕,胡曼青转身走向讲台,云荒从书包里拿出青提,分了一支给胡曼青,看看四周,洁柏还没有来。

    她打算和洁柏坐的,但高二时洁柏就和一个男生坐,不说话也不换位置。

    云荒找自己的书桌,她们的书桌是一人一张的,桌面还有她上学期画的话,那是同桌何利欣赏不来的,带着印象派风格的彩色涂鸦。

    教室里乌烟瘴气……

    直到萧依霖的出现,“大家静一静,来几个男生,到一楼大厅搬书。”

    教室里本来非常吵闹,在他进来那一刻,就安静了,随后几个男生跟着他走出教室。

    胡曼青坐在座位上,看向李端呈离开教室的背影。

    云荒在教室找了半天,却发现自己的书桌前坐着一个男生,正用直尺划着上面的涂鸦。

    云淡风轻的,她走到男生身边,“同学,这是我的桌子。”

    闻言,留着一头利落短发的男生看向云荒,“教室里这么多桌子,这怎么就是你的了。”

    “我…”云荒搜索了词汇,竟然找不到理由,“算了,你拿去吧。”

    她走到教室后排,几张书桌随意的摆放着,无人认领,她搬一张到过道,看着书桌摆放整齐的教室。

    先前两个女生将桌子放在了她原来位置的后排,自己的座位空着,同桌何利已经坐好,她伸手示意云荒,云荒便拖着桌子,回了一组四排靠窗户的位置。

    前排是两张空书桌,靠走廊的书桌上有一个浅灰色书包,没记错的话,是学委萧依霖的,也就是说萧依霖这学期坐云荒的前排吗?

    她轻呼一口气,感到了来自学霸那无形的魅力和压力,也不由的多了些动力,萧依霖是一个标杆,时刻提醒着她,得努力学习。

    旁边书桌是空的,抽屉没有书,座位上没有人。

    云荒整理着暑假作业,把黑色雨伞放回抽屉,教室里陆续有人坐好,鸿声渐渐消退,但空间里并不安静。

    墙上的挂钟指到六点五十,楼道的预备铃响起,新学期的环境,变得有些陌生。

    因为大部分同学的座位都换了,云荒扭头看着,前排,胡曼青和她的室友李小红坐在第一排的第二组,身后是语文课代表李端呈,李端呈的同桌是个留着微卷长发的女生。

    李端呈的左边,也就是第三组第二排,坐着班长周亭晚,他们中间空了一个座位,这本来周亭晚的同桌,体育委员汪徐舟的,但他到现在也没有来,看来洁柏说的他这学期转学去体校是无疑了。

    第四组第二排,坐着云荒的好朋友洁柏,洁柏的同桌还是原来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云荒一时想不起。

    班上较为熟悉的同学,都坐了云荒的前排,上学期的同桌依旧坐在她旁边,这让她感到熟悉。

    “何利,请你吃提子。”云荒把青提放书堆上。

    何利非常礼貌的说了句谢谢,并且只摘了一颗。

    此时,萧依霖带着搬书的男生回到教室,班主任严肃紧随其后走进来。

    教室里那种英语课上老师教读英标发音的声音瞬间消失。

    云荒盯着台上,一排整齐摆放的新书放在了讲桌边,萧依霖扯了扯胸口的衣领,走下讲台。

    清荣峻茂!

    他目光柔和,径直回到座位,没有在看云荒,却在光线明亮的教室一眼被发现。

    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总之比先前猜想萧依霖坐她前排来得真实。

    班主任严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教室,此刻又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摞试卷,嘣!放在讲桌上。

    他带着一个浅棕色镜片的眼镜,看不出他的表情。扫视台下,目光放到教室最后一排,一个单独坐的女生身上。

    “最后一排那个女同学,你到前面来。”严肃面带微笑,声音里却毫无感情。

    云荒随着众人看向后排,只见一个女生抬起头。

    严肃重复,“你,就是你,你把桌子搬到第二排,挨着班长周亭晚坐,不要一个人搞特殊哈。”

    有人小声说,“老师,她叫姚琴心。”

    女生慢慢的搬着桌子,尽管很小心了,仍旧在地板上拉出非常刺耳的金属声。

    有男生帮忙抬桌子,严肃抱手,“这学期,我们班有个同学转校了,但是又来了一位新同学,所以全班总人数仍旧是六十四。”

    教数学的班主任,都喜欢用数据说话?

    姚琴心把桌子搬到了第三组第二排,这看似没什么特殊的座位,对姚琴心来说,却有些坐立不安。

    周亭晚是个比较单纯的男生,对女生没有偏见,几乎一视同仁,他总是在集体中出现,又独自一人,也不内向,这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见姚琴心低着头,默默的复习,周亭晚主动和她讨论试题。

    云荒托着下巴,盯着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发呆。

    严肃把上学期期末考试的理综试卷递给了一排的胡曼青,胡曼青开始挨个发试卷。

    “从今天起,大家就是高三年级学生了,那高三年级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的,后续我会就如何开展本期教学工作开一个班级会议,今天大家都舟车劳顿的,就不多讲了。”

    严肃在讲台上来回踱步。

    又补充到,“拿到试卷的同学,认真看看,相互讨论一下。”

    严肃走出教室,几乎瞬间,教室里就如同夏天的田野一般。

    “啊啊啊,汪徐舟转校了。”

    “我的体育委员,别了。”

    “周亭晚可真惨,好哥们儿走了,多了个乡巴佬同桌。”

    “哈哈哈”

    “哎哎不是说转来一个新同学吗?”

    “人呢?”

    ……

    有人高呼,“我知道,在老师办公室,下午的时候。”

    “那人呢?”

    有人问,“长得好不好看呀?”

    “……”

    萧依霖如碰玉般的声音,“安静!”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云荒看向四周,唯独萧依霖旁边有个空座位,难不成,新同学会是萧依霖的同桌?

    ……

    云荒拿着理综答题卡:

    物理71

    化学70

    生物64

    上方红笔写的总分205,至少红勾勾挺多的,老师还把错误的地方标注了。

    她看了一眼同桌何利,考了256,好像一直在进步。何利只埋头算着她的错题,云荒拿出理综卷,开始重做错误的地方。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后,云荒提着青提袋子,放在洁柏桌上,两人讨论了一会学习,见洁柏理综没到两百,她也挺失落的。

    上课后,严肃让班上推荐体育委员,班长周亭晚主动兼任了这一职位,其他班委成员不变动。

    两节晚自习,班主任把数学试卷讲解完,似乎云荒就适应了暑假离校的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