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楼道的广播里放着音乐。

    云荒和何利跟着人群，走到操场，班主任严肃站在橡胶跑道边，组织着学生站成八乘八的队伍。

    星期天晚自习的班会，严肃通知了，天气逐渐变冷，从本周起，高三年级课间操改做广播体操。

    高二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但云荒却没有从前自在，因为这个空间里有一个她在意的男生，她便整个人手脚都不协调了。

    云荒的前排是姚琴心，左边是二班学生，右边是胡曼青，何利个子高，站到了倒数第二排。

    所以当一个人在身后盯着看，真的能感知到吗？像当初洛清许突然回头，说同学，你看我很久了。

    云荒回头，洛清许站在她后排。

    第八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跳跃运动时，云荒跳几步，裤子就往下掉一些，踩着裤脚，她就提裤子，跳几步又提裤子。

    后排有女生在笑，不知道是不是嘲笑，她想找个口罩戴上。

    跳一跳的就忘了动作，最后直接站在原地，胡曼青问她怎么了，云荒这时才意识到，别人嘲笑归嘲笑，过一会就忘了。

    课间操结束，何利和云荒淹没在人群里，沿着阶梯回教学楼。

    姚琴心低着头走在前面，刘若言毫不在意的走上前，想没看到人一样撞到她。

    姚琴心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刘若言却大声吼她走路不长眼睛，见状，一些学生放慢脚步，纷纷围观。

    云荒和何利路过，见姚琴心双手握在腹部，不知所措的给刘若言道歉。

    云荒和何利放慢脚步，等刘若言走远，才回教学楼。

    上午剩下的两节课，姚琴心便一直低着头。刘若言这样对姚琴心，是因为周亭晚骂了刘若言，而姚琴心是周亭晚同桌吗？

    云荒看着姚琴心，内心很矛盾，她能感知到姚琴心的心情，但姚琴心太过怯弱了。

    下课后，云荒走到周亭晚桌前，“班长，刘若言在课间操撞到姚琴心了，姚琴心向她道歉，还被她吼。”

    姚琴心看向云荒，而后趴在桌子上哭了，周亭晚安慰她，“你别哭，可能因为我的缘故，我会解决好。”

    云荒转身，正好对上胡曼青的目光，云荒没收回视线，直到胡曼青扬起嘴角，“云荒，你找班长做什么啊！”

    云荒，“没什么啊，就问他不想上课能不能请假。”

    “你想请假啊？”胡曼青挪动着凳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云荒，“不啊，我得好好上课。”

    胡曼青，“那你问他什么呢？”

    云荒没再说话，回了座位，内心决定，要改变自己内向怯弱的性格，但仿佛这是一种内在属性，不知道怎么改变。

    放学后，她看见洁柏一个人去打饭，云荒觉得改变自己的第一步，就是能一个人去食堂打饭。

    秋风吹过，树叶嗦嗦作响，阳光洒落地面，铺满一地细碎的光影。

    今天天气不错，食堂里排队的人也很多，云荒挤进人群，随便站到一队。一直排到十二点半，才打到饭菜，她端着一次性饭盒出了食堂。

    光线变得明亮，她才看清楚今天打到什么菜。一个韭菜炒南瓜丝，一个红烧茄子，一个油炸脆皮肠。

    看见炒南瓜丝和着豆瓣酱，瞬间没了食欲，本想吃两口白米饭和喜欢的菜，就回教室。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嘲讽。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谁啊，你们说谁啊？”

    “她，那个平行四边形！”

    “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

    “是她吗？哎！真的很像那个平行四边形。”

    “哈哈哈长得好丑啊……”

    听到平行四边形，云荒知道她们在说她，她装作不在意，但内心还是很慌张，她端着饭盒，用手挡在额头，匆忙跑回教室。

    改变怯弱真的好困难！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差点撞到，好在他及时让开。

    云荒低着头，只想快点回教室，压低声音说着，“对不起！”

    “云荒，你跑什么啊？”

    云荒抬头，洛清许站在走廊，逆光中，他清晰的轮廓像傍晚眺望的远山淡影。

    云荒，“对不起，差点撞到你。”

    洛清许，“……为什么端着饭盒，还跑这么快，不用说对不起，你好好走路。”

    上一个风云人物是洛清许，他也许知道怎么才能让人撤下照片，云荒换了一只手端饭盒，“洛清许，你知道怎么把学校风云人物榜的照片撤掉吗？”

    洛清许蹙眉，“有人找你吗？”

    “没有，我，”云荒睁大眼睛，“你知道”

    洛清许走近，“别担心，已经撤下照片了，像从前一样，好好学习。”

    他怎么知道她的照片被贴在那里呢？什么时候撤下的，怎么撤下的？

    云荒看着洛清许，许久，她放下心，“谢谢你。”

    “嗯，”洛清许看着云荒的饭盒，“去吃饭吧，也不用说谢谢。”

    “好吧。”云荒回了教室，很轻快的回答好吧，可是心里想，除了说谢谢，还能做什么呢。

    云荒接了一杯热水，看着饭盒。

    韭菜炒南瓜丝，谁发明的啊，黄色的南瓜比较好吃，浅绿色白心的南瓜不好吃，炒南瓜丝也不好吃。

    茄子本来很好吃的，薄荷叶炒茄子很好吃，可是豆瓣酱炒的茄子，真的好难吃啊。

    油炸脆皮肠，还不错吧，可是冷掉了，一点也不脆。而且洁柏说这是科技与狠活。

    韭菜是绿色蔬菜，脆皮肠的皮是淀粉，把茄子上的豆瓣酱去掉，云荒就着菜把米饭吃完。

    喝了一杯热水，把饭盒扔掉。

    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吃食堂的饭啊，听说大学食堂很好啊。

    云荒拿着练习册走出教室，走廊里一些学生趴在栏杆上写作业，她也找了个空位，趴在上面做作业。

    刚做完一道二项式定理相关的题，旁边空位上多出一个草稿本。

    “云荒，有空吗？给我讲道题。”李端呈单手托着下巴，撑在栏杆上。

    真的很像她初中一个同学啊。

    李端呈，“云荒？”

    云荒，“哪道题啊？”

    李端呈把练习册递给云荒，溶液问题！弱酸的酸式酸根的水解和电离平衡！！！

    晕！如何快速把思维从数学调动到化学！

    这类题是一种趋势问题，和物理学上洛伦兹力叠加电场力影响物理运动趋势很类似，有时候不能用具体的公式，只能理解，然后判断。

    让她具体讲解，表达起来，有点难以组织语言。

    “把公式写给你，你自己参考吧。”云荒写着碳酸和醋酸的电离公式，“同一溶液里，没有其他反应物时，相对强的弱酸先电离，其酸式酸根后水解，相对弱的弱酸后电离，其酸式酸根先水解。”

    写完电离公式，又写离子的水解，她也不清楚自己理解得正不正确，“你自己思考一会吧，或者你去问问萧依霖。”

    “曼青，你怎么不问问云荒问题呢？人家成绩好得很。”

    闻言，云荒后背发凉，转身看向走廊，李小红披着一头半干的头发，站在后门口。

    胡曼青从教室走出来，“谁爱问谁问啊！”

    李端呈拿回练习册和草稿纸，“谢谢啊，云荒。”

    云荒盯着手里的笔发呆，还是那只用得图案都掉了的笔，“你的笔，李端呈。”

    李端呈快速拿回笔，从胡曼青身边走过。

    李小红将分在两边的头发往后甩，“云荒，不仅老师喜欢你，班上同学也喜欢你啊。”

    云荒知道这是嘲讽，也想学她说话，却不知道说她什么，便拿着练习册回教室。

    胡曼青拉着云荒，“云荒，不晒会太阳吗？”

    “阳光底下看书，眼睛痛。”云荒换作微笑，“我回教室了。”

    李小红拖长了声音，“我回教室了。”

    云荒看着教室里，视线总有一块阴影，看向哪里，都看不清楚，像从心里覆盖住。

    什么都看不清楚……

    云荒回到座位，比学习还让人烦的，是那些不知道怎么回的嘲讽。

    她拿着水杯，接了一杯热水，热气从杯口腾腾而起，便用手捂在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