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花秋小镇的云荒，在腊八节这天和洁柏一起到中学走了一圈。

    当初一起上下学的时光，依稀可见，眼下却快高中毕业，各奔东西了。

    在一家小吃店吃过酸辣粉，洁柏回了家，云荒则跑到水果店帮叔叔婶婶搬水果。

    爸爸妈妈发来过年的新衣服钱，说今年不回家了，等云荒高考过后再回来团聚。

    又一年见不到爸爸妈妈，云荒笑着，拿起一个香梨跑回家。

    年前的水果店，顾客很多，叔叔婶婶每天早出晚归，云荒则中午跑到店里，下午又回家。

    一直到除夕这天，叔叔婶婶没去店里，叔叔忙着做饭，云荒则跟着婶婶打扫卫生。

    吃饭的时候，云荒收到洛清许一条消息：云荒，除夕快乐。

    她端着碗跑到院子里，屋外鞭炮声噼噼啪啪的响。

    她回到：洛清许，除夕快乐。

    晚上，叔叔婶婶到邻居家打牌，云荒则打开电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桌上摆满了零食，她吃了一堆水果，又拿起一个香梨，边啃边看电视。

    天空开出漫天的烟花，响声回荡在小镇的山谷，烟花之外，是山那边的烟花，山外是点点繁星。

    就要高考了，就要离开家，去外面的世界了。真想快点毕业，真想永远停留在除夕这天晚上。

    班群里都是新年祝福，云荒复制粘贴，也发了一条，很快淹没在刷屏里。

    洛清许的QQ头像亮着，云荒很想给他发一条新年祝福，但她只看着他的空间动态。

    洛清许，你现在在干嘛？

    刚想着，他发来一张照片，云荒点开，他穿着一件长款棉服，围着一条黑色围巾，手里拿着一支烟花棒，站在树下。

    云荒把照片保存到了QQ收藏。

    洛清许：云荒，你在干嘛？

    云荒：在家看电视。

    洛清许：今天帮老妈打扫卫生，等下要出去玩，你明天早上什么时候起床。

    云荒：我很早就起床的。

    洛清许：那你起床的时候发消息给我，叫我起床。

    云荒：好。

    午夜十二点，窗外的天空亮如白昼，山谷里震耳欲聋的节庆声。

    云荒拿起手机对着窗外拍下一张照片，发了动态，配文：新年快乐！

    洛清许发来消息：云荒，新年快乐！

    云荒回复：洛清许，新年快乐！

    新年的早晨，云荒起床，给洛清许发了一条消息：洛清许，我起床了。

    过了许久，云荒的手机收到一个提示音，洛清许回复：我也起床了。

    ……

    新年，云荒去了百草山，外婆依旧精神矍铄，身体健康。云荒在外婆家玩了两天才回家。

    转眼，就要开学了。

    开学前一天，云荒收到李端呈发来的消息：云荒，你明天来我家吧，我让我妈给你钱，她怕我又去网吧，不给我多的钱。

    云荒回到：嗯。

    第二天，云荒收拾好行李，到集市拿了生活费，叔叔婶婶交待心思要放在学习上，最后半学期非常关键。

    云荒听着，只点头。

    走的时候，婶婶提着一箱牛奶递给她，“云荒，这是你隔壁家阿姨给的，你带去学校喝吧。”

    云荒接过牛奶，“叔叔婶婶，我走了啊。”

    坐上车，坐到李端呈家附近，云荒下车，给李端呈发消息：我快到了，你出来接我？

    李端呈没回消息，云荒径直走到他家，李端呈的家门口多了一张电瓶车，云荒迟疑了一会，把牛奶放在门口。

    屋中间摆着一张桌子，角落放着厨具，地板是亮面的水泥，布满了裂纹，一个和婶婶年龄相仿的女人站在角落炒菜。

    云荒走进，听到脚步声，女人转身。

    云荒笑，“阿姨，我来找李端呈。”

    女人在围裙上擦手，笑着走过来，“你是云荒吧，李端呈在楼上，你去喊他下来吃饭。”

    云荒看了看门外的牛奶，“阿姨，你帮我看着牛奶，”

    “没人拿的，你去叫他下来吃饭，昨天跑去网吧，早上才回来。”女人摆着碗筷，“云荒，你也吃饭吧，你在家吃饭了吗？”

    云荒，“阿姨，我去叫他下来。”

    她低头看向地板，小心的走到楼梯口，楼梯是窄窄的木头梯，打扫得很干净。

    云荒爬上楼，一个房间里传出歌声，门开着，云荒走近，“李端呈？”

    李端呈从屋里走出来，他拿着遥控器，“云荒，你来了。”

    云荒看向房间内，地上放着一张中间烂掉一个大洞的皮沙发，她心想，不会是从外面捡来的吧。

    扫视着四周，李端呈的家，可以用家徒四壁，破旧不堪来形容。

    李端呈走进屋，“云荒，你看到我妈了吗？”

    “阿姨让你下楼吃饭，”云荒跟着李端呈走进屋。

    李端呈拿着遥控器按，电视机旁边放着一个老式音响，在放着摇滚乐。

    他坐到沙发上，看向云荒，“云荒，你看我家怎么样？”

    云荒看向他，他带着笑，眼里的情绪她看不懂，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张发黄的画像，一切都透着古老和陌生。

    云荒没说话，只想起他之前的行为，自信中又带着自卑，类似云荒心中的傲娇和怯弱。

    楼下突然传来吼声，“端呈娃，下来吃饭！”

    李端呈像没听见，楼下又传来喊声，“端呈娃，把云荒喊下来，吃饭了！”

    云荒看着李端呈，他依旧坐在沙发上，自在的听着歌。

    “你妈妈喊你，你听不到吗？”

    李端呈抬起眼皮，“我妈一天只知道吼，我不想吃饭，也不想和她说话。”

    云荒从书包里拿出一包桂圆，“你吃这个吧，我的钱，你不用还了。”

    李端呈盯着云荒，没说话。

    最初的云荒，连话也不想和李端呈说，也许从他送她手折花起，也许跟着他到他家起，也许此刻，她觉得都情有可原了，甚至有些心酸。

    “开学了，你好好学习吧，”云荒把桂圆放到音响旁边，“我的钱，你不用还了，开学以后别去网吧了。”

    “我不吃，你自己带去学校吧。”李端呈起身，把桂圆塞给云荒，出了房间。

    云荒跟着走出，楼下又传来喊声，“端呈娃，吃饭了！”

    李端呈看向云荒，“你吃饭吗？”

    云荒摇头，李端呈朝着楼下，“妈，我不吃，你们吃吧。”

    说着，他看向楼顶，“云荒，你到楼上去玩吗？”

    云荒望向一把木头楼梯上的天窗，李端呈几乎是压低了腰，爬上一个矮小的扶梯，从狭窄的天窗爬到楼顶。

    他伸出手，“上来，云荒。”

    云荒把书包放在地上，爬上楼梯，他伸手拉着她，她穿过天窗，爬到楼顶。

    楼顶上，有一排泥巴，种着一些植物，边上有一株藤蔓，发着浅绿色的芽。

    李端呈走过去蹲下，捧着泥巴覆盖在藤蔓上，云荒看着他，他突然回过头，“云荒，你喜欢吃葡萄吗？”

    云荒走近，才看清这株藤蔓是葡萄，李端呈说，“这是一株葡萄，我以前种的，”

    云荒蹲下，李端呈捧起一簇绿色，“这里过不久会长出花苞，等它长大些就会开花，然后结出葡萄。”

    云荒没说话，看着葡萄叶，浅绿色的叶片上带着融融毛衣。不久，它就会长大，变成深绿色，成一树葡萄架，那时候就是夏天了。

    头顶突然有雨点子，云荒站起身，“下雨了。”

    李端呈起身，“走吧，”

    走到天窗口，李端呈先下楼，又站在扶梯上，伸出手，云荒爬下天窗。

    李端呈说，“云荒，等高考过后，你来我家吃葡萄吧。”

    高考过后，她也许会离开西南，去外面的世界，云荒沉默一会，“如果你发消息，我再来吧。”

    李端呈，“下楼吃饭吧。”

    云荒拿起书包，走下楼。

    堂屋里，一男一女两人坐在桌边，一见到李端呈和云荒。

    男人站起来，笑着，“李端呈，这是你同学啊。”

    云荒笑，“叔叔，”

    “你不吃饭，你同学也不吃饭吗？”女人走过来拉着李端呈，又看向云荒，“云荒，快来吃饭。”

    李端呈看着云荒，“下雨了，吃了饭再走吧。”

    四个人围着一张方桌吃饭，云荒吃着米饭，李端呈的爸爸客气道，“云荒，你夹菜吃，吃完和端呈娃去学校。”

    李端呈，“我下午再去，”

    李端呈的妈妈，“云荒啊，我家端呈娃成绩没你好，他老是去网吧打游戏，你在学校多劝劝他。”

    云荒嘴里包着米饭，客气道，“阿姨，我们班有很多成绩比我好的，”

    李端呈的爸爸，“他就是打游戏，把学习落下了，初中的时候，成绩很好的，在班上都考前几名。”

    云荒看向李端呈，李端呈笑，“我这学期可不去网吧了，”

    吃过饭，云荒把牛奶提进屋，“阿姨，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你们喝吧。”

    李端呈的妈妈笑，“云荒，你到学校多劝劝他啊。”

    云荒无奈的点头，她背上书包，街边的雨转小些了。

    云荒看向李端呈，“你去学校吗？”

    李端呈揉揉眼睛，“昨天在网吧通宵了，我下午再去，你走吧。”

    云荒看向李端呈的父母，“我先走了，叔叔，阿姨。”

    李端呈的妈妈笑着送她到门口，走到大街上，空气变得冷。

    雨水打湿了地面，云荒仰头看着天空，灰白的云层遮住视线。

    她淋着雨，把书包拉紧，走向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