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我们回到了寝室。一进门我就看见了昨天晚上带去救程雪的背包，正放在我桌上。猴子在一旁说道：“哦，这个背包是昨天晚上，警方送过来的。说是检查完确定和案件无关。应该都是你的东西。放这以后我们也没碰过，你快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其实早上我缓过劲以后就想问我昨天带着的东西在谁那，但想来应该是警方拿走了。本来想回来以后就去找警方问问的，但没想到昨天晚上就已经送回来了。

    我快步上前查看起来，手机、草人、铜钱、罗盘、玉佩、断了的木剑、摔碎的手电……还好，东西都在。我放下心来，如果只是一般的财物，丢了也就丢了，但这玉佩可万万不能没了。姥爷千叮万嘱我必须把玉佩保管好，我昨天也切实感受到了这玉佩的重要性，因此我赶紧拿起玉佩准备挂回脖子上。

    但玉佩一拿到手中，我就感受到了一阵凉意，同时心中一动，隐隐察觉这玉佩中好似有个意识的存在。就好像你晚上蒙着眼睛，有个人站在你面前的感觉，虽然你不能看见他，却知道面前有人。

    我大概有了个猜想，于是试探性地在脑海里默念道：“杨玉婷，是你吗？如果你能听见的话就给我一个回应。”

    果然，我刚刚默念完，手上的玉佩就轻微的抖了两抖。我便明白了，看来这女鬼是栖身在了我的玉佩里。我回头看了看猴子和胖子，见他们没有察觉，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今天得知陈启华已经死了后，这女鬼的去向就成了我最担心的问题。我脑补了很多种情况，比如女鬼趁机溜了，然后找了个地方大开杀戒。又比如，女鬼藏在学校里，为了继续修炼成阴母，再次大开杀戒。再比如，女鬼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趁我放松警惕，先干掉我，然后大开杀戒……总之就是大开杀戒。没想到她居然没跑，反而钻进了我的玉佩里等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契约的原因？

    说实话，我对昨天晚上的那个契约实在是不敢抱有任何期待，因为那完全是个“三无产品”，谁知道到底有多少效果？姥爷基本是当做故事给我提了一嘴，我却按照一个什么细节都没有的故事，真弄出来了个契约，你说我能放心吗？这就好比你上数学课，老师告诉你这道题很简单，用线性回归方程式就能解出来。但你连线性回归方程具体是啥都不知道，就上去做题了，你说你能相信自己的答案写对了吗？

    因此，拿到这玉佩后，又有一件让我头痛的事需要考虑了。那就是这女鬼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假如那个契约其实没成，是别的原因让女鬼解除束缚的，那接下来这女鬼我是放是杀？放了吧，我不敢保障这女鬼接下来会干些什么，万一真大开杀戒了咋办？杀了吧，先不说再打一场我能不能打的过这个问题。听过昨天陈启华说的那些话以后，我还真下不了手。而且间接来说，这女鬼也算是最后救了我一命。

    又假如那个契约成了，这女鬼成了我的“护法”，难道我真把她养在身边，后半辈子就和她一起生活了？我顿时有些汗毛倒立起来。这倒不是因为我怕鬼，而是因为我怕姥爷知道以后把我腿给打断。又或者姥爷听到以后气晕了过去，我爸把我腿给打断了。毕竟前不久姥爷刚和我说过，绝对不允许养鬼，结果我转眼就给他带个女鬼回去？

    话又说回来，就算姥爷同意我养鬼了，我自个也不太愿意啊。这养猫养狗我还能接受，可养鬼我真不敢想……我都喂她吃啥啊？吃香？更何况，带个鬼在身边，我下半辈子咋娶媳妇啊？哪个女孩能接受男方身边跟着个女鬼啊。我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跟个女鬼过日子吧？

    虽然说这女鬼长的是挺不错的，但是人鬼殊途啊。那倩女幽魂电影里的王祖贤，确实很让包括我在内的很多男同胞们心动。但学过阴阳之术的我知道，那都是假的，人和女鬼是亲不了嘴的！她连实体都没有，本质上是一团阴气，你只能亲个寂寞……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鬼亲起来究竟是什么感觉其实我还是有点好奇的……等等，别胡思乱想啊！我喜欢的是程雪，怎么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总之这是绝对不成的！

    ……

    思前想后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导致我在这干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弄得猴子和胖子都以为我是不是还有什么后遗症？怎么跟个木头似的光发呆了，别是脑子出问题了吧？他俩甚至还打算再带我去医务室看看。我解释了好半天才让他俩相信我没有被麻药给迷傻了，而是单纯的在想问题。

    猴子还问我：“想啥呢想一个下午？想数学题啊？”

    我又不能说实话，只好和他扯犊子说：“我在思考阿富汗战争和全球变暖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他翻了个白眼也就没有再深究了。

    等到天快黑了我终于做出了决定——那就是先和她谈谈看，看这事能不能和平解决……

    等到了晚上1点左右，我估摸着男寝除了偷偷打游戏的夜猫子应该都睡了以后，便悄悄带着玉佩上了寝室楼的天台。我四处看了看，确定天台上绝对没有其他人以后，就找了个晾杆子把天台门从我这头给拦上了。

    我先用柳叶开完了眼，然后掏出了用502和胶布粘起的桃木剑，摆上了食堂厨房里整来的一碗鸡血和一碗生米，再把所有的五帝钱印都挂在了身上，最后把程雪还给我的那个五帝钱剑穗绑在桃木剑柄上。此时，我才如临大敌地把玉佩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在了地上，然后对着玉佩说道：“咳咳，杨玉婷，听得见我说话吗？这里没别人，你能听见的话就出来吧。”

    话音刚落，这地上的玉佩就噗地一声冒出一股青烟，然后一道影子从里面窜出来迅速变大。只见一袭青衣的杨玉婷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今天的女鬼和昨天的样子有了很大的不同，除了身上的衣服完全变了颜色以外，最直接的就是眼睛的变化。她昨天的眼睛里布满了鲜血，还隐隐往外冒着黑气，今天则是已经接近正常人的样子了。只是眼珠子是绿色的，不过你把它当美瞳看也倒不觉得有多吓人。其次是她的面色，昨天她面色惨白，就像电视机里的贞子那样，整个脸和墙粉刷出来的一样。今天则是变成了淡淡的青色，虽然看着仍然不像人，但是已经没有了昨天的戾气感。当然作为鬼物那抹不去的阴森感是依然存在的，因此我看见她出现还是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她飘在空中，望着我歪了歪脑袋开口问道：“你……这身打扮是？”

    我当然不敢说是为了打你，只好说：“那啥，这是cosplay，林正英你知道不？我是他粉丝，这是模仿他造型呢。你先别管这些了，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她听了也没深究cosplay是个啥玩意，只是幽幽的开口说：“你想谈什么？”

    我咳嗽了两声壮壮底气说道：“你和昨天相比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比如是不是能感觉到我俩冥冥之中有什么联系似的？”

    这也是我比较担心的一点，因为这个契约订立以后，我实在是感觉不到和这个女鬼有什么实质或精神上的联系。所以我完全摸不准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了我的所谓“护法”，以及会不会听我的。所以我想先探探她的口风，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她做了像人类一样思考的动作，眨了眨眼睛说：“我觉得我好像变绿了。”

    我听完差点岔了一口气说道：“这个我知道！除了这个还有呢？”

    她摇了摇头说：“那就没有了，我没有什么感觉。”

    这就让我又头痛起来了，她居然也什么感觉都没有。那我就更不敢把她带在身边了，万一她根本不受控制就麻烦了，我可不敢把一个定时炸弹带在身边。

    本来我是打算问问姥爷看他知不知道这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的。但是晚上我打电话给我爸的时候，被他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说：“姥爷？姥爷在监护室里躺着呢，我们都进不去，你有事问姥爷就自己来这问！电话打的这么勤！怎么不知道请个假来医院看看姥爷？姥爷白疼你了？忙？咋地你是美国总统啊？忙着给北约文件签字啊！我还不知道你，你要真有那么爱学习，你能考这吗？周末没课就赶紧给我滚回来，不然你就别回来了！”

    我挂电话都来不及，更别说再多问了。所以我现在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了。我沉吟了一会问道：“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直接把那个人渣给杀了，而是选择附身以后让他被警察打死？我以为你应该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才是。”

    她也沉默了一会才又幽幽说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我冲过去的时候已经想好了，我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容易死掉的。我要把他的眼珠给挖出来，把他的舌头给扯出来，把他的肚子给刨开，把他的心肝脾肺都撕碎，我要让他受尽折磨才死！但是我才刚碰到他，他就已经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开始磕头了。他泪流满面的求我原谅他，说自己不是个东西，说自己有多后悔，还说他爱我，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了，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并没有原谅他，也不会再被这种话打动。只是我看到他这样摇尾乞怜的样子，就好像几年前我刚刚变成鬼找到他的时候，那似曾相识的一幕。那天我竟然被他这个样子给打动了，居然又给了他一次机会，所以才会让自己后来落得如此下场。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这么多年有多么的傻，这样一个男人根本不配我去爱他。所以我忽然发现自己对面前这个人没有那么恨了，反而让我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瞎了眼……

    我又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你和那个女孩。也许当年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但这个女孩却可能遇到了对的人。所以与其再发泄自己无法回头的仇恨，倒不如给你们一个机会，毕竟我现在报仇的机会也是你给我的。所以我就让那个人渣再发挥这最后一点作用，上了他的身，让他被警察给打死了。”

    我听后也叹了一口气说：“你能放下仇恨实在是难能可贵，我应该要谢谢你才对。”

    说到这我停顿了一会，此时我已经不再纠结那些契约与否的事情了，就算没有契约又如何呢？我相信能够说出这番话的女鬼，她能够做出昨天的选择，就不会像那个人渣一样去滥杀无辜。假如她想走的话，就让她走吧……

    我于是抬起头来看着女鬼说：“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你已经报完仇了，如果你想走，我可以让你走。”

    她用那双绿色的眼睛看着我，忽然笑了。我没想到原来鬼也能露出来这样的笑容。她此时笑起来居然有几分动人。她笑着说道：“真的让我走？”

    我点了点头，她却继续笑着说道：“不怕我去大开杀戒？”

    我闻言顿时一僵，她怎么知道？

    她用手掩了掩嘴角的笑后说道：“其实你下午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基本都听见了。你对着玉佩想的时候，其实和对着我说话是一样的，我在里面都能听见。而且我刚才其实也骗了你，那个契约达成以后，就好像有个枷锁似的东西套在了我身上。这个枷锁我也看不见，但是却能感觉到，如果你命令我，我是没办法反抗的。所以我刚才其实也是装作不知道，就想看看你到底会怎么做。没想到你居然愿意放我走。”

    我有些尴尬，毕竟下午想的内容里除了女鬼外，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和很私人的念头，结果像广播一样全被这女鬼听见了。我顿时有些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我听完她说的以后还是沉默了起来，过了几秒，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自己选择相信你对不对，明明之前陈启华还刚刚骗了我，更何况你是鬼，我是人……也许我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但是我还是愿意放你走，刚才的承诺依然不变。那个契约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并不想用这个去要挟你做什么。”

    她闻言又笑了笑，然后飘了下来，像有实体一般，坐到了天台上用来封住热水管子的一段水泥台上。她坐上去后又拍了拍她手边似乎在示意我坐到她边上去，同时嘴里说道：“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