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叁大妈这不知真傻假傻的疑问，唐华胜立刻笑了起来。

    “叁大妈，鸡是活物，可不是光看着就行，得吃东西啊！

    这鸡饲料，就是喂鸡的食物。

    喂鸡的话，就算可以散养，让鸡自己找食吃，但只是那样的话，营养不够，下蛋数量不多。

    要想让鸡多下蛋，就得下粮食，怎么也得每天弄点粗粮跟菜叶子，每天喂的饱饱的才行。

    这长年累月下来，也是一笔开销，您说是吧？”

    一听这话，叁大妈做恍然状的点点头：

    “哦，原来你说的鸡饲料，是指鸡食儿啊！

    是，是我忘了这一茬。

    那这样，既然是合伙养鸡，鸡食儿，不，鸡饲料咱两家一家一半，如何？”

    唐华胜微微一笑：“叁大妈，这样吧，你要真的有心，我看咱也别这么麻烦了，干脆换个法子合作。”

    “换个法子，什么法子？”

    “承包法！”

    “承包法？”

    “没错！”

    唐华胜点点头：“简单说，就是这两只鸡，我承包给你养，包括喂鸡照顾鸡，当然还有鸡饲料的支出，全都是你家来负责。

    也就是说，我只出鸡，不出别的。

    回头呢，我不管你怎么养的，反正你得每周给我四个鸡蛋，每月十六个鸡蛋就行。

    你看这个法子如何？”

    叁大妈皱皱眉：“这不就是地主跟佃农的关系？”

    唐华胜笑了笑：“这话说的，咱这叫合作社，合作关系。”

    叁大妈点点头：“也是，合作关系。”

    顿了顿后，叁大妈道：“不过每周四个鸡蛋太多了，这鸡不可能天天下蛋，而且你这把养鸡喂鸡的苦差事都交给我，鸡食儿还得我出，不能这么算。

    这样，每个月给你十个鸡蛋，可以吧？”

    唐华胜笑了笑：“叁大妈，您这就没诚意了，既然如此，那我找别人合作吧，我看隔壁的刘大哥就不错，要不我找他合伙儿吧。”

    “别别别。”叁大妈立刻笑着道，“那这样，一个月给你十二个蛋，每周三个蛋，这总行了吧？

    小唐啊，养鸡真的是个苦差事，鸡食儿耶不便宜的！”

    唐华胜眯了眯眼，然后道：“这样，两只鸡，一个月十五个鸡蛋，多了我不要，不够的你想办法补，这是我的底线。

    你要同意，咱就合作，你要不同意，那就算了吧。”

    说到这，唐华胜作势欲走。

    “成，就这样！”叁大妈连忙道，“就听你的，就一个月十五个鸡蛋！”

    唐华胜笑道：“早这样不完了嘛，不过口说无凭，咱得立字据。”

    “没问题！”叁大妈笑呵呵的点头。

    就这样，唐华胜停好自行车，提着两笼鸡，去了叁大妈家。

    跟叁大妈签好一式两份的合同，再签字画押后，唐华胜就把鸡留了下来。

    这样一来，这个合作养鸡的项目，就算是初步达成了。

    收起自己那份合同后，唐华胜好奇的问叁大妈：“叁大妈，你会养鸡吗？”

    “小瞧我了不是。”叁大妈笑道，“我之前就养过鸡，怎么养鸡我门清！”

    唐华胜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您为何不自己去买蛋鸡回来养，非要跟我合伙养？

    您自己去买几只鸡回来养着下蛋，不好吗？

    虽然蛋鸡难寻，但多去找寻一下，也不难弄到啊？”

    叁大妈叹口气：“我也想，可你也得能啊！

    现在啥时候啊，自然灾害！

    虽然新闻都说，灾害已经过去了，可这街面上啊，也就是粮食刚缓过来，这肉啊，还是稀缺的紧。

    别说猪肉，就连鸡鸭鱼肉，市面上也难得见一回，就算见到了，也都是死鸡死鸭。

    想买个活的鸡，尤其是这种蛋鸡，太难得了。”

    “那您不会去附近的村里找？”唐华胜眯眼笑道。

    “如今可是早就取消公社大食堂了，农民也有了自留地，并且能自己养猪养鸡了。

    京城附近的村，可都是富裕的村，你去村里淘换一下，我不信弄不到蛋鸡！”

    叁大妈摇摇头：“去村里淘换，当然能弄到活的蛋鸡，可就算能弄到，我也不会弄，更不会自己养。”

    “哦，这又是为何？”唐华胜奇怪道。

    虽然在自己家，但叁大妈还是先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小唐，你是自己人了，这话我也就跟你说，出去可别说出去啊！”

    “放心，我嘴严着呢。”唐华胜连忙道。

    叁大妈这才叹口气道：“小唐啊，实不相瞒，以前啊，我是养过鸡的，也是养着鸡下蛋的，那，就在我家后头，西院那块儿养的。

    可谁知道啊，自然灾害一来，家里这鸡啊，就养不住了。”

    唐华胜眯了眯眼：“这是为何？难道说，有人偷鸡？”

    叁大妈摇摇头：“啥偷鸡啊，真被偷鸡还好了，可以找警察，大家知根知底，总能找出贼来，而且咱这大院的风气好，没人偷东西的。”

    “没人偷东西啊……呵呵。”唐华胜笑了笑，“那既然不是被人偷的，怎么养不住？”

    叁大妈苦笑一下：“还不是，是……”

    “是什么？”唐华胜好奇的追问。

    叁大妈叹口气：“还能是啥，捐出去了呗。”

    “捐出去？”唐华胜瞪大双眼。

    叁大妈点点头：“自然灾害，大家都缺吃少穿，尤其缺肉。这也罢了，关键还来了好多难民。

    然后那会儿啊，街道跟居委会呢，都在组织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捐粮食救济灾民。

    你叁大爷啊，这不也是小头头嘛，得起带头作用。

    所以那鸡啊，都带头捐出去了，唉！

    最后啊，家家都把自己养的鸡啊啥的捐出去。

    再往后，就没人养了。

    反正养了也得捐出去，谁还养啊！”

    唐华胜张大嘴巴：“还能这样？”

    “那当然！”叁大妈叹口气，“唉，真是造孽啊！”

    刚说完这句，叁大妈连忙找补：“我说的是自然灾害，自然灾害！”

    唐华胜笑了笑：“放心吧，叁大妈，我不是那种多嘴的小人，而且今后大家一起合作，就是自己人，我不会乱说的。”

    叁大妈这才呵呵一笑：“说的也是啊，小唐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实诚人，靠谱！”

    唐华胜道：“那既然养了鸡要捐出去，为何现在你就敢跟我合伙养？不怕再被捐出去？”

    叁大妈笑道：“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不是灾害都过去了吗，而且听说永定门外的灾民，也开始陆续分批回去了，如今也不再让我们捐钱捐粮了。

    不过呢，我们家那口子，毕竟是这大院的居民小组副组长，怎么说也是个小吏。

    所以有些事情呢，我们是不好做的。

    就比如这养鸡，我们要是自己买鸡来养，指不定就又要被哪个眼红的王八蛋嚼舌根，撺掇着让我们捐出去了。

    可合作不一样啊。

    合作的话，对外说，就是我们帮你养，鸡还是你的。

    而你是刚来的，还是雇农，对了，你是雇农吧？”

    “是，我是雇农。”

    “还是干部？”

    “对，干部！”

    “那不就得了！”

    叁大妈笑呵呵的一拍手：“你是雇农，又是干部，还是大夫，这大院里的人啊，得罪谁，也没人敢得罪你啊！

    别的不说，你可是咱大院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干部啊！

    对了，刘海中家的大儿子，好像也是个中专干部，但人家不在这住啊！

    所以啊，要是你养的鸡，没人敢打主意的。”

    “原来如此。”唐华胜点点头，然后冲她竖起大拇指，“叁大妈，您真能算……有一套！”

    叁大妈呵呵一笑，然后幽幽的叹口气：“唉，我也不想这样，都是被逼的啊！”

    ……

    听了一番秘闻，又把鸡留下后，唐华胜就回了自己的房子。

    拉上窗帘关好门，喝了口冰镇柠檬茶之后，回想起刚刚的情况，唐华胜也是一声叹息。

    万万没想到，合作养鸡的内情，居然是这样。

    其实早在叁大妈说起要跟他合伙养鸡的时候，他一开始是拒绝的，毕竟叁大妈爱算计的人设，他可是门清。

    可很快他又转念一想，觉得跟她合作未尝不可。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真的没工夫养鸡。

    虽然只是两只鸡，但想要养好也不容易。

    而且养鸡不光费事儿，还麻烦。

    光每天打扫鸡粪……

    噫，想起来就一阵恶心。

    可吃掉的话，多少又有点可惜。

    尤其这还是孙主任分给他的，王大夫还特意叮嘱要他收下，关键周日的话，王大夫似乎还要带她外甥女上门相亲。

    要是王大夫上门的时候，看到鸡没了，对自己的观感肯定要差一点。

    再有就是，这鸡，已经被叁大妈看到了，她也知道是成年的蛋鸡。

    要是自己吃蛋鸡，在这年月属于糟蹋东西，大家对自己的评价也不会好。

    综合考虑下来，跟叁大妈一起合伙养鸡，最划算。

    叁大妈虽然爱算计，但也只是爱算计而已，说白了就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总体上看，他们这一家的道德底线，还是不错的，至少不害人。

    这比许大茂跟刘海中之流的，可强多了。

    反正这两只鸡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人家想合伙养，就合伙养呗。

    之所以跟叁大妈斤斤计较，只是为了敲打一下对方，免得对方得寸进尺，闹出幺蛾子。

    可万万没想到，叁大妈跟自己合作养鸡，居然另有内情。

    想想也是，之前看电视剧，连秦淮茹家好像都在私下养兔子，叁大妈又不上班，地方也大，没理由不养个鸡啊兔子之类的。

    可叁大妈家还真就没养个家禽之类。

    不光他，壹大爷贰大爷，都没养。

    之前，他只以为是电视剧没想到。

    现在看来，完全因为道德绑架，不敢养。

    看来，叁大妈的感叹也没错。

    这好人坏人啊，很多时候可能不全是骨子里的问题。

    都是被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