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红楼多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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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窝边草

    周麟听了这番话,搁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紧紧握成拳,指尖用力到发白。

    一时,酸的、苦的、怨的、恨的、怒的,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死死盯着冷水寒,越看越气急,越气急越挪不开眼。

    此刻,袭人正羞媚地靠在冷水寒胸膛,一副云娇雨怯小女儿姿态。

    “好一个假正经的浪货!”,周麟暗暗骂道。

    先前他叫袭人暖床时,这小蹄子是一脸的不情不愿,如今当众被人轻薄,却又不躲。

    到头来,还是周麟这样的正人君子,守着礼数,吃了闷亏!

    周瑞家的见了这等情景,恼火不已,顿时血气上涌,从牙缝里忿忿挤出一串儿字来:“你这孽障,翅膀硬了?说得是甚么浑话!不成便不成,消遣你舅舅作甚?!”

    “姥姥,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舅舅都起了这般心思,我若是不把话说死,哪里能断了他的念想!”

    冷水寒丝毫不客气,郑重其事道:“今儿我就挑明了,换作别的事,还能商量一二,独独这事,奉劝舅舅一句,趁早忘了,想都不要再想!”

    说罢,冷水寒也不打算多待,借着酒劲上头的由子,向周瑞家的草草告了一罪,就带着晴雯、茜雪、袭人,离开了正屋。

    好好的一顿饭,吃到最后,是不欢而散。

    走出小院,外面夜色正浓,冷水寒长长吐了口气,盘算着去娇杏那儿,先把今晚对付过再说。

    一行人走过穿堂,踏进西角门,茜雪似乎猜到要去哪儿,她犹豫再三,放慢了脚步,开口道:“爷是要去杏奶奶那里?”

    “嗯”,冷水寒应了声,解释道:“西北偏院有几间空房,可以先住着。赶明儿,咱们再寻个干净敞亮的宅子,搬出这是非之地。”

    “杏奶奶她……”,茜雪听了,支吾其词,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察觉到异样的冷水寒,此时也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的西北偏院,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灯火,哪里还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杏婶怎么了,她人呢?”,冷水寒转过头,望向茜雪,问道。

    “正月里,珍大奶奶来串门,请老祖宗、太太们到会芳园赏梅”,茜雪低着头,捏着衣角,小声回道:“她听说杏奶奶犯了失魂症,记不得事,独自住在偏院,怪可怜的,就央过老祖宗,接杏奶奶去东府住了。”

    冷水寒脑袋轰的一下炸开,身子僵了半晌。

    片刻后,他冷笑一声,道:“这老祖宗,当真是菩萨心肠。”

    晴雯闻言,察觉到冷水寒语气有些不对劲,眼神里带着担忧,忙道:“要不我去趟东府,请杏奶奶……”

    “不关你的事儿”,冷水寒压下心中惊怒,不由分说打断道:“时候也不早了,一路舟车劳顿的,你早些歇息罢。”

    说完,他领着众人继续朝西北偏院走去。

    小院门口,还悬着除夕那天冷水寒挂的桃符。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上了不少灰尘。

    好一个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

    正月回了趟扬州,再来京都,竟然已经是四月尾。

    安顿好袭人和茜雪的住处,冷水寒回到了之前睡过几次的厢房。

    他匆匆洗漱一番,便背身侧躺在床上,头沾着枕头,眨眼间就睡着了。

    晴雯倒是辗转反侧了大半宿,天快亮时才堪堪合上眼。

    翌日,她醒来后,房间里早已没有冷水寒的踪影。

    ……

    宁国府,宁禄堂。

    头戴白玉乌帽,身着紫红对襟宝褂,世袭三等威烈将军的贾珍,正端坐在紫檀雕螭椅上。

    他悠然地捧起茶杯,稍稍抿了口,不露声色地撇了眼不请自来的冷水寒。

    举止间,惬意从容,极尽潇洒。

    “百闻不如一见呐,今儿初见寒老弟,果真是少年英雄,俊朗不凡”,贾珍啧啧有声地客套着,接着指了指桌上泛黄的罗纹纸,继续道:“实不相瞒,我仰慕老弟已久,老弟先前作的这首诗,我是喜欢的很,时刻不离手啊。”

    “尤其是这句‘翻来折去捻拢挑’,妙极,妙极……”

    “够了!”,冷水寒一想到娇杏还在这老不羞手上,不由得呼吸急促,蓦的打断道:“今日登门叨扰,还请珍老爷行个方便,让我带杏婶回去!”

    贾珍见他怒容满面,轻轻挥手,摒退了丫鬟小厮,笑道:“老弟,可莫要错怪老哥了。”

    “我将娇杏接来,不过是听闻西府有这么一位窈窕佳人,想见一见罢了,绝无沾染之意。”

    “我珍某人若是要品花赏柳,断不会行那恃强逼迫之事,老弟大可宽心”,贾珍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补充道。

    “那珍老爷岂不是当世柳下惠?”,冷水寒不屑一顾,反问道。

    “这话,可就见外了”,贾珍挑了挑眉,正色道:“老弟啊,咱们都是明白人。实不相瞒,我与老弟神交久矣。先前老弟在衙门里那番‘心妻’之说,早已在京都传为佳话,老哥我,也是心有戚戚焉。”

    “正所谓,男儿本色。天下女子,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其余无不可!”

    “老弟一语,可算是道尽天下痴情者心事。知我者,老弟也”,贾珍面露惺惺相惜之意,言语恳切。

    呸、呸、呸!

    冷水寒闻言,在心里头把贾珍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可没有厚颜无耻到乱伦扒灰,玩弄着妻子姐妹三人。

    人又不是畜生,还是得有底线!

    “没想到,珍老爷也是痴情之人。痴情者,必有常人不能理解之心事”,冷水寒轻叹了一声,故作同病相怜,附和道。

    “正是如此。我早料到老弟重情重义,必定会为娇杏来东府一趟。故老弟走后,我才唤荆妇将娇杏接来小住,照拂一二。”

    贾珍说完后,犹豫片刻,清了清嗓子,切入正题道:“说来惭愧,老哥设计相邀,其实有一事相求。”

    “不知珍老爷所求何事?”,冷水寒问。

    “哎,俗话说得好,既然窝边有草,何必东奔西跑。”

    “这事儿,旁人我是万万不愿开口,老弟是非常之人,自然能明白我的真心。”

    “倘若老弟钟意之人,已是人妇,老弟可会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