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红楼多妩媚
繁体版

第七十四章 不要以为我不在

    李怀仁出了柏古寺,瞧着天色将暗,不禁越发心急,慌里慌张朝山下追去。

    谁知没走两步,便脚底一滑,“噗通”一声,栽倒在山道上。

    他连跌带滚,挣扎了好半晌,都没能从地上站起身。

    那摔得淤青的胳膊,一碰就疼。

    脚踝更是生生外翻着,痛到动弹不得。

    此刻,他头顶还滚滚烫烫的。

    李怀仁抬手一摸,头皮犹如被揭开,手掌黏糊糊一片。

    原来脑袋已经开了瓢,鲜血直淌。

    这一跤,叫他如坠深渊,绝望无比。

    他腿脚本就不便,眼下爬都爬不起来,哪还追得上拐走裹儿的贼人?!

    “裹儿啊。”

    李怀仁缩着身子,痛苦极了,连连埋怨起自己,垂泪道:“你爹爹是个不中用的!”

    “先前医不好你的病,如今,又眼睁睁看着你被歹人掳走!”

    他失魂落魄地念叨着。

    念叨过后,又比哭还难看地笑着。

    他越笑,心便越悔,越恨。

    他拿头一下一下撞着地面,仿佛这样就能得到解脱一般。

    “老天爷!”

    “怎么就摔不死我!”

    “怎么就撞不死我!”

    好一阵子过后,满脸污血的李郎中,咬着牙,瞪着眼,在山道上打起滚来。

    他一点一点朝山下滚去

    山道漫漫,一路的沙土碎石。

    一路的热血滚泪。

    “裹儿!”

    “等着爹爹!”

    “爹爹就来,就来!”

    ……

    橘猫不声不响跟在李怀仁身后,看到这番场面,心有不忍,悄悄抬起爪子,轻轻挥了挥。

    还在艰难打滚的李郎中,蓦地越滚越快,越滚越歪,竟往山林中滚去。

    李怀仁突遭此等变故,焦急不已,胡乱挥着手,胡乱蹬着腿,想要停下,却怎么都停不下。

    直至滚到石坳处,方越滚越慢,随后被乱石拦住身子。

    李郎中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只见一位年轻哥儿,正靠着石头,呼呼大睡,怀里还搂着一姑娘。

    他抬眼一瞧,那姑娘,可不就是裹儿么!

    好贼人,色胆包天!

    李怀仁再仔细一看,这贼人,他还见过。

    可不就是今儿在刘姥姥家,骂他是庸医的小哥儿么!

    畜生呐!

    人怎能这般无耻、这般下作!

    李怀仁越想越怒,越怒越咽不下这口恶气。

    嫌他医不好病,骂他不够,还要寻上门来,拐走他女儿,简直是欺人太甚!

    李郎中扭动着手臂,摸了块石子,然后攒着劲儿,摸索到小哥儿身旁,就要朝这厮裆下砸去,爆了这色胚的卵蛋!

    躲在暗处的橘猫,此时犹犹豫豫的,再次挥了挥爪子。

    冷水寒怀里的裹儿,忽然睁开了眼睛,“啪嚓”一声,坐起身子,伸手挡住李郎中。

    李怀仁怔怔望着女儿,哪里还顾得上贼人,当下连声道:“裹儿啊,我是爹爹,我是你爹爹啊。”

    裹儿茫然的抬起头,呆滞片刻,接着僵硬地俯下身,搀扶起李郎中。

    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女儿一番,裹儿就已经抓着他的胳膊,一步一定,缓缓向山道走去。

    “好!”

    “好!”

    “咱们先回家!”

    李怀仁忍着痛,提着腿,一步一挪,泣不成声。

    临走前,他不忘扭过头,冷冷斜睨了一眼仍在鼾睡的恶贼。

    二人离去后,橘猫探出身子,几个跳跃,来到冷水寒身旁。

    这人也不知在作甚么美梦,笑得欢,鼓囊囊的裤裆,格外显眼。

    橘猫寻思着,要不要一口咬掉他那活儿。

    “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还要搂在怀里睡!”

    “我叫你睡个够啊!”

    橘猫哼哼两声,对着冷水寒哈了口气,一座佛像,凭空出现在他怀里。

    不等冷水寒醒来,眨眼间,橘猫一个纵身,消失不见。

    静谧的山林,鸟儿、虫儿,又开始叫了。

    ……

    贾宝玉领着姑娘们回府后,迫不及待来到荣庆堂,欲寻贾母讨些体己钱。

    此时,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正在厅房里,和贾母说着事儿。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个年纪,倘若就因这个病怎么样了,人活着还有甚么趣儿!”

    王熙凤红着眼圈儿,拉着老太太的手,抹泪道。

    原来,东府的蓉哥儿,今儿到凤姐儿屋里归还那架玻璃炕屏,顺道说起了媳妇秦氏的病。

    秦氏自打年后就不大出屋子,身子骨也有些倦怠,月事已经两个多月没来。

    前阵子,贾珍借玻璃炕屏摆在家里,设宴请神武将军冯唐的东道,便是听说有一张姓名医借住在冯府,想请此人来诊治一二。

    那张大夫登门瞧过后,说秦氏的脉象,竟不是喜,而是害了很大的一个症候。

    这症候,吃了药,能不能保住性命,一时半会儿还难说,得看医缘。

    贾母闻言,也是一面轻拍凤姐儿的手,一面心疼道:“就是呢,这么个好孩子,要是出了差错,那还不叫人疼死。”

    就在众人一阵心酸之时,王夫人瞥见了门外探头探脑的贾宝玉。

    “宝玉,你来作甚么,今儿又没去学堂?”

    王夫人微微皱眉,朝他招了招手,开口问。

    贾宝玉见状,笑嘻嘻走进屋,先是挨个请安问好,接着回道:“太太,我算是悟了,与其在族学里读死书,不如做些正事呢。”

    王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心生不喜,一把将贾宝玉拉至身边,恼道:“正事正事,读书就是正事!”

    “都说你薛兄弟不成器,我看那,他比你要上进些,素日都晓得风雨无阻朝学堂跑!”

    “你那,学点好,改改性子罢,老爷也不必常为你动气!”

    贾母见宝玉挨了训,忙道:“罢了,罢了,可别把我的心肝儿唬坏了。”

    “乖乖,快来我这儿,我这里,可不是你娘训你的地儿。”

    贾宝玉听后,一头钻进贾母怀里,撒娇道:“老祖宗,这回,我是真有正事要做。”

    “这事,老爷若是晓得了,想必也会赞成的。”

    “咱们以往舍粥义诊,是做好事,我这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咧。”

    “既是这样说,那你只管做去”,贾母摸挲着宝玉的大脸,疼爱道:“要什么,和我讲。”

    贾宝玉正要细说一番,忽然又想起凤姐儿刚说的话,便好奇道:“对了,老祖宗,方才你说谁病了?我今儿倒认识一神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