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百年独孤冢中枯骨
独孤岚带着泠清璇坐上了马车。
车厢内铺着针线修饰过的羊皮毯子。
中央摆着一处小案几,上面放置几盘鲜艳水果。
独孤岚轻轻拉开绸缎窗帘,让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
车夫牵起马绳,两匹棕色老马拉着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就是个代步器具,之前车里装饰物花花绿绿、种类繁多,我不耐这些,让人全拆了去。”独孤岚拍了拍坐垫,笑道,“这剩下的,看起来才顺眼。”
泠清璇端坐身子,马车虽行驶较慢,却也有不少颠簸。
“富贵人家的同一装饰?”
独孤岚闻言一愣,仔细想了想其他勋贵的做派。
“应差不离,总也只那几样,舒适、阔绰、彰显尊贵。”独孤岚总结道,“夏季酷热便放些冰块,冬日寒冷就烧个炉子。”
“过一天算一天,就想尽办法过舒服了。往前数百年,往后数百年,左右不过旧事重演,历史上没有新鲜事。”
似是说到了烦心事,独孤岚半个身子仰躺下来:“我原是庶出,奢华享受本也与我无缘。只一日别院练剑,被老太太相中,放在身边,当半个千金小姐养着。”
“叔伯辈碌碌无为,兄弟辈多是纨绔子弟,倘若他们只知道败家倒也算好,府上遗蕴也足够败家几十年。”
“就怕有那么几个没有自知之明,跟着别人掺和政事,徒惹灾祸,遭人清算。”
“老太太去世后,几个叔伯也早看不惯我继续管家,私底下都是小动作不断。若不是报老太太恩情,我早撂挑子了。”
“这次回来一趟,顺便做个了结,往后一心修道,不见尘世腌臜事,想想便甚觉畅快。”
独孤岚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笑容:“这修仙,多是一件美事。”
泠清璇沉默。
身为太清宫少宫主,她的地位只在宫主一人之下。加上没有别的继任者,往后二十年,太清宫以她独尊。
只是一想到要管理偌大宗门二十年,泠清璇就有点心里打鼓想退却。
她要是不小心下了一道乱命,整个修仙界都可能因此动荡不安。
说起来眼前这位还是剑阁传人来着?
…
马车一路驶向西北角。
在一处庄园停住。
独孤岚撩起帘布跳出车厢,而后伸出手扶着泠清璇下来。
“族地我就不带你去了,知你喜静,不耐见外人,这里是我自己的庄园,你应当会喜欢。”
独孤岚看着庄园入口,感叹道:“我幼时在此玩耍长大,已许久未曾带人来过了。”
得到消息早早赶来的管家仆人们见独孤岚说完话,便依次上前问候。
“将东厢院收拾出来。”独孤岚下命令道。
老管家却面露难色。
独孤岚顿时冷起脸:“怎么了?”
老管家低声回道:“玲珑小姐正住在东厢房。”
“这丫头怎么来了?”独孤岚皱眉,“那就西厢院吧,让人收拾干净些。”
独孤岚转身走向泠清璇:“我带泠师妹转转吧,聊些童年趣事。”
泠清璇点头:“客随主便。”
二人从正门进入,迎面是正院与客厅。
“此处庄园是老太太赠予我的,临近郊区,地界之内有处小山丘,风景独好,适合踏青。几个叔伯对这里觊觎已久,当日见我得了庄园,眼都红了。”
独孤岚指着大堂说道:“我也不曾会见外人,这厅堂桌椅每日有仆人擦拭,至今如同新的一样。”
二人继续向里面走去。
一段蜿蜒曲折过后,是一处花园。
“这里我让人移植了不少树苗,各个时节的都有,开花结果的时候满园飘香。看着果肉饱满,只可惜吃起来不甜,仅作观赏。”
独孤岚又走向一处假山:“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幼时练剑起了兴趣,经常攀登至顶端,俯视庄园,体会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不过起初学艺不精,爬上去之后风一吹觉得惶恐,久久下不来,强装镇定让人取来梯子。”
独孤岚好笑地说出自己的童年趣事。
泠清璇看向假山,有四个成年人合起来高,对小孩子来说确实是“假山”。
再往后是内院。
东西二院明显用作了客居。
独孤岚向着自己的主院走去。
“除去在剑阁修行,一年于此也就小居两三个月。族地那边不是聚会就是见客,没什么大事我是不愿回那里,也省得两看相厌。”
确实如独孤岚所言,许久不曾住人的样子。虽有清扫,不见人气。
独孤岚伸手抚摸着床沿,又看向角落里的梳妆镜:“物是人非,小时候的假小子,如今也长大了。”
“俗世无多留恋物……”
“七姐姐~”未见来人,先闻其声。
独孤岚挑眉,泠清璇也向门外看去。
只见与独孤岚五分相似的少女踏着欢快的步伐走了进来。
头上装饰着粉白色花簪,坠着数颗玉珠,行走间发出哗哗声响。
眉目中心印着一枚梅花印,言语间清香扑鼻,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七姐姐第一次带友人回来,我也想认识一下这位姐姐。”少女对着泠清璇行礼道,“独孤玲珑见过这位姐姐,打扰到姐姐与七姐姐相处了,请多多见谅。”
独孤岚只虚点戳了下独孤玲珑的额头:“这位是太清宫的少宫主,你称呼她泠姐姐即可。这是家妹,族里排行十六,独孤玲珑。”
二人友好见礼。
看了看时辰,泠清璇提出去客院休息,独孤岚便招来下人引她过去。
待泠清璇离去,独孤岚才没好气地对着独孤玲珑说道:“你几时来的?不声不响占了东厢院,险些让我没法招待友人!”
独孤玲珑挽住独孤岚的胳膊道歉道:“以往都是这样,没想到七姐姐这次竟有客人,是我的不对,七姐姐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独孤岚翻了个白眼:“你那脆弱身子,一拳下去定是嘤嘤良久。说吧,族内又有何事发生?”
独孤玲珑低声道:“这几日开了好几次族会,听说几位族老也被请了出来。我看他们这次应该是铁了心要跟七姐姐你摊牌了。”
独孤岚冷哼一声:“早有预料。这几年短了他们近半支出,如今怕是终于忍不住了。”
独孤玲珑从袖间取出一张纸条:“长安那边传来消息,独孤祎之与太子走得过近了。”
独孤岚顿时脸色一变,咬牙恨道:“这是嫌独孤家死得不够快!”
“我看往后不用百年,独孤姓氏早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