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牌，背面被打磨的十分光滑，正面上篆刻着一些看似十分随意的花纹，正中间是两个有点歪扭的大字：黑狐，下面横着两个小字：四六。

    “有什么内涵吗？”朱棣把牌子递回给毛刚。

    “黑狐应该是他们的山寨名，关外匪患已经多年，这些当匪的其实也只是有马有刀的流民，在关外没有土地也没有户籍，于是三三五五聚拢在一个山头，盖两间木棚，就当作是山寨。人数少的十个八个，多的三两百人也有。”

    “哦，那四六就是他的职位了。如此看，这黑狐寨，人数不少嘛。”

    “刚才有本地出身的伍长，说这黑狐寨，其实来源于黑龙江南面的虎山。”

    “虎山？来源于虎山，即是这个虎山在扩充势力了。”

    “我们当兵的，平日里很少外出，对各处土匪的情况并不了解，可也听说过虎山，是关东地界上，一个三不管的势力？”

    朱棣来了兴致，吩咐上茶，让毛刚落座，慢慢道来。

    这虎山的三不管，其实就是瓦剌不管，大明不管，女真人也不敢碰的一股势力，在黑龙江南岸，几乎称霸一方，屯河三卫是明军势力前沿，也多番受到这些土匪的劫掠，而一些堡子村屯就更加遭殃，每次这些土匪所到之处，比瓦剌人打草谷还要凶狠。

    瓦剌人打草谷时，只要汉人不作反抗，那也就劫掠一些粮草马匹，最多也就是抢几个女子回去当老婆，当瓦剌人的老婆也好，起码那些瓦剌汉子也算是待之以礼，当作人来看待。后来在瓦剌和鞑靼被明军打服的时候，也有几个之前被劫掠去的女子，领着一家老小回村探亲。

    可是若被那虎山的土匪抢走，那些女子就只能过上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什么人不人鬼不鬼，难道这些土匪会比那些瓦剌人更差？可这些汉人女子起码也是一族同胞啊！”

    “非也，这些土匪只会以自己享乐，每每劫掠而来的财帛就换取酒食，女子则是困在牢房，供山寨众人轮流作乐，直至身死。亦力哈大人曾经剿灭了一个沈阳附近的匪窝，那山上有块空地，专门就是埋下那些被折磨致死的女子，足足有八十余人。那时上山认领尸体的苦主，还一起联名用了血书递到了臬司衙门。后来朝廷下了旨意，剿灭匪患，那沈阳一带才算太平了下来。”

    朱棣曾经在那孙子的识海中曾看见过这一件事，当时朱祁镇还未曾亲政，收到这一份血书后，也在朝议上动了真火，在太皇太后张氏还在身后垂帘辅政的注视之下，亲自写的圣旨。

    “既然如此，虎山也定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爷，那外面的俘虏怎样处置？”

    “锦衣卫有一门审讯的方法，让他们俩俩一对，互相指证对方干的坏事，多指证一件事就少打一鞭，每数十声供不出一个就多打一鞭。”

    毛刚立刻接话道：“每次抓两个出列，在所有俘虏面前相互指证，直到把其中一个鞭打到倒下为止。反正皮鞭也只是打的肉疼，死不了。”

    “然也！”朱棣笑着挥挥手让毛刚自由发挥去了。

    天还没亮，朱棣听着听着外面那些皮鞭下的哀嚎，居然有些眼皮发沉，毕竟这一副躯壳也是刚刚经过一场高烧，困意袭来，朱棣也不再勉强，在这军营特有的嘈杂中酣然睡去。

    这明军临时扎下的营寨，没有望楼，也没有多少鹿角拒马，所以当那一批身穿各种杂色皮袄的匪军来到大营前的时候，营寨中号角连绵，沉闷的声响让每一个人都知道外面是大敌当前。

    几十个被鞭打得血肉模糊的大汉，被赶到阵前空地上，横成一排。毛刚在阵后厉声喝骂道：“荒野蛮人，平日打家劫舍毫无王法，今日居然来犯王驾，难道就不怕军法惩治吗？”

    “哈哈——哈哈——我也不过只是寨内的第三把交椅，你说这些我都不懂，我们这弟兄，只相信手上的刀，还有你身上的银子。”

    “好，那你就是不在意自己兄弟的性命对吗！”毛刚脸色一沉，挥动手上马鞭打看一个空响后才接着喝道：“来人，把这二十四个冲撞王驾的贼人，全部射杀枭首，算入军功！”

    “喏——”

    二十四个弓箭手立刻在毛刚跟前列成一排，个个弯弓如同满月，对准那仅仅十步开外的贼人，长箭蓄势待发。

    “杀——”

    “杀——”

    “杀——”

    三轮箭雨，把这些已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土匪，彻底钉杀在黑色的土地上，粘稠的鲜血逐渐从尸体下面缓缓流出，这也算是免去了他们继续接受各种刑罚的煎熬。箭雨过后，二十四名弓箭手掏出腰刀，争先恐后冲到横七竖八的尸体前，一个个挥动手中寒光，二十四颗头颅，给这些弓箭手们，带来了二十四亩荒地。

    对面那些贼匪们看的惊恐，他们向来习惯了逆来顺受的汉人百姓，现在遇到硬茬，顿时失了些许胆气。

    “弟兄们，这些明军杀了我们的兄弟，大家跟他们拼了，为兄弟们报仇！”那个自称三当家的头领，抽出钢刀在空中砍了几下，把手下众人的衰落的士气拉回来一些，获得一阵稀稀拉拉的回应后，便用眼神看向身边的几名护卫。

    毛刚看那几匹快马从对方阵上冲出后，不禁啐了一口，这才多少事，就不谈了？

    有了领头的示范，其余已经萌生退意的贼匪也狠下心，双腿夹着马肚，出阵冲杀来了。一时间那近百名骑兵便像是三五成群的混混，散乱得不成队形，只懂得往明军主阵杀将过来。

    毛刚并没有与之硬碰，而是用弓箭射住阵脚，主阵步骑在弓箭的掩护下，退入营中。

    朱棣这一觉睡得踏实，既解决了外面的山贼，也没有朱祁镇那小子出来扰人清梦。擦了擦眼角上的眼屎，朱棣又听到了外头那些山贼呱噪的喊杀声。

    这些带着地方口音，朱棣一点都听不懂，可是毛刚收兵的锣声却很是响亮，急得朱棣抄上腰刀，大踏步直往营寨辕门处赶去，那几个身边的亲卫只好牵着马一路小跑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