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本来认为今天夜里这场夜袭，自己的疲兵必然伤亡严重，可目前来说居然步兵对骑兵还处了上风，这让朱棣心头大喜。

    匪军人数不多，可都是骑兵，在营外来回冲撞，可就是无法撞入寨子内，也亏的这些只是贼匪，如果是明朝镇军，或者瓦剌人，早就是并马齐冲，在步兵围堵中冲杀一条血路。这时候明军的队伍很明显已经开始收缩包围圈，剩下的骑兵开始无法抵挡接踵而来的箭雨，就在那最后几人已经弃械准备下马投降的时候，那树林高处的暗哨，传来一阵急促的梆子声。

    对方果然还有后手，朱棣左右观望，按那暗哨的提示，那些贼人的援兵已经近在咫尺，可正在那暗哨准备传报那方位的时候，几声接二连三的惨叫和重物坠地的声响告诉朱棣，树林高处的暗哨已经被对方除掉了。

    “树林方向，弓箭手准备。”不待朱棣发令，毛刚已经知道那些贼人定然是藏身在树林中。又是几十骑冲出，不由得让朱棣头疼：这是什么贼人，居然有这么多的骑兵。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骑兵身后，是一群衣衫不整，兵器各异的喽啰。

    “都是菜鸡，毛刚，留几个活口！”

    人马嘶鸣，朱棣掩饰不住兴奋的神色，倒是一旁的额琪儿凑过来问道：“王爷，这些贼人分明就是散兵游勇，怎么会这么有胆量来偷袭我们呢？”

    “对方能在这关外立足这么多年，此时又能隐匿了几个月没让我们找到，都是有能耐的。至于现在为什么会急着露脸，那只能是说我们终于踩到他尾巴上了。”

    “我们女真人喜欢搂草打兔子，王爷你一直在北面缓慢行进，其实也是在搂草啊？”额琪儿的眼神里带着崇拜。

    “嗯，啊，这是自然，看事情要长远一些嘛，凡事不能着急。”这一路南下，为了这股贼匪已是着急的头发都掉了不少，直到现在才算是有了眉目，额琪儿捧的大脚让朱棣十分受用。

    树林旁的厮杀还没停歇，营寨后面就响起了一阵嘈杂和惨叫。贼匪已经包围了营寨，现在从后面围了上来。剩下的明军自然也掉头迎敌，只剩下朱棣和几个亲兵坐镇正中。从身后杀来的这些贼人似乎十分凶猛，起码那厮杀喊声就比正面佯攻的贼人要更加有力，更加凶恶。

    才刚刚搭建好的帐篷，这时又被踩踏得一塌糊涂，贼子凶狠，把人数并不占有的明军杀的节节后退，连朱棣也举起弓箭，往那些火光照映的贼人处，接连发箭，例无虚发。接二连三的惨叫让那些贼匪不得不减慢脚步，一时间两军胶着，火光乱舞，被双方流矢乱箭射中的不知几人。

    额琪儿见的一时惊恐，昨夜厮杀也起码知道自己一方人多，而这时候明显是对方占了上风，女真人打仗虽然骁勇，可处于劣势的时候，能逃的话就一定逃。

    朱棣却十分淡定，居然还饶有兴致地问额琪儿：“听说女真人会驯养猎鹰？打个呼哨就能把这鹰从天上召唤下来？”

    “是啊，我们女真人最喜欢猎鹰，能熬鹰的都是好汉，特别是能熬海东青的。”

    “那我现在吹一声呼哨，也是英雄好汉！”

    “难道王爷吹一声呼哨，就有猎鹰冲下来帮你退敌？”

    “何止退敌，本王要他们退无可退，不想死的话跪地投降。”

    这一声长长的呼哨，让朱棣有点恍惚，就像当年北伐鞑靼，以身为饵，引诱马哈木孤军深入，就是自己一声呼哨，四周明军伏兵尽出，只是可惜那马哈木居然在自己队伍最后面，见势不妙时自个打马奔逃去了。

    现在这一声呼哨，引来的也是伏兵，白日里李珍带走的三百人，从大营后面两个方向夹击而来。那股贼人见势欲退，却被这边的明军死死缠住，自己退后一丈，明军就追着一丈，稍稍跑快一些，那弓箭就飞蝗般越过头顶，落在眼前空地上，拦住了退路。

    分明是人数占少，这时候却一副混混斗殴死缠烂打的样子，这些贼人也是窝火，在几个领头的一番吆喝之后，都挺起刀枪回身又战。直到那由远而近的几百伏兵杀至，这些打仗毫无章法的贼匪才开始晓得厉害，可无论如何冲杀，都已经无法透出包围，明军把这包好的饺子越吃越小，到最后仅剩那七八人扔下兵器跪在地上，用打着颤音的声音不住求饶。

    “捆起来，绑在一旁，让他们看看我大明的骁勇，都是怎么收割军功的！”

    众军欢呼，分列各哨，各伍分拣着敌我的尸首，一边割着这些贼匪尸体上的人头。一具具无头的尸身被堆放到那些投降的贼人身前，冒血的脖腔被火光照映，每一根肌肉血管，都清晰可见，那些尸体就这样被越堆越高，在搬运中喷射出来的鲜血，把这些投降的俘虏们吓得一阵阵哀嚎。

    甚至有个贼匪居然哭了，看守着这几人的士兵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后退一步把头扭向一边，这几个贼子是连裤子都尿出来了。

    “就让这几个贼子在这里看着尸体，不许动。其余人等，记录军功，筑起京观，轮班睡觉。”

    这话说也砍了八百多的贼人，人头堆砌的京观在夜晚的火光里尤为可怖。额琪儿也不敢朝那些尸体堆和人头京观看去，用手遮掩着眼睛的余光，一躲一闪地回到重新搭起的帐篷里去。

    李珍领着那三百人，连夜赶往原定计划的方向。说是兵贵神速，士卒在下午的时候已经先行休息了一轮，这时候还是有足够精力的。

    看着那几百人在火光中远去的背影，朱棣知道明日一早就要拔营了，这京观，足够震慑百里之内的零散贼匪，只要把那虎山剿灭，特林府就又有一大批的粮食和金银补给，到了秋后，和瓦剌人第二轮的互市就有了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