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面押阵的陈怀，纵马前冲，连续挥刀，砍下几个逃窜的乱兵，才让这军心初定，在那骑兵杀近之前，恰恰整理好队伍，结成战阵的长枪队便要面对那些已经达到冲刺速度的骑兵。枪头扎入了那草原骏马的脖颈后，被那伤马临死前的疯狂撞断了枪杆，几个士兵也倒在了那马蹄之下，而那瓦剌骑兵，却也被摔在地上，被砍成了数截。

    蛇身被拦腰砍断，前队的朱棣也不惊慌，他最担心的是前面再来一队人马，往这蛇头痛击。所谓怕什么来什么，从前面乱石堆中杀出的瓦剌骑兵，不在少数。

    “对方夜伏我军，在地利上面占了优势，如果按全军人数，我们只有两万，对方总兵力五万，人和方面我们也不占优，唯一打平的，是天时，大家都是夜战。不过我认为也先不会把全部兵力用作伏击，很可能这里也是两万人左右，所以大家无需过分惊慌。”朱棣在分析敌情，但是却扯着嗓门喊的，张益知道这是在稳定军心，确切地说，这是在稳定那些低层军官的心，毕竟能听得懂这些话的，不会是最底层的士兵，而是那些旗官，把总，百户。

    果然，朱棣的前军很快便恢复了平日训练的迅捷，在瓦剌兵杀来之前，这前队已经在前后两线都列好了阵势。

    月过中天，在这一片旷野中血战的双方，都带着必死的心，因为这是夜战，即使月色明亮，可周遭目之所及，尽头都是无尽的黑暗，在这样的环境下，士兵的战力可是会比平日提高几个档次。当然，这前提就是双方势均力敌，都没有了夜袭的突然性，否则这种因为恐惧而提升的战力，会被转化为逃命的欲望。

    而朱棣和陈怀都用了各自的手段去抑制了这种欲望，把明军的战意提升到和夜袭的瓦剌人一个水平，所以这时候的明军已经和瓦剌人杀得难解难分，朱棣现在需要的，是打破这种胶着的办法。

    “瓦剌人想拦腰截断后，围杀我军前部，那在中间截杀的敌军，作用在于阻拦后队，重点在于防守，而他们的兵力的重点，其实是在前方这一部。我偏要和他绕个圈子。”临场应变，朱棣很快便看穿了也先的部署，这深夜的战场态势，立刻开始了微妙的变化。

    毛刚领着三千人顶在了最前面，按朱棣的命令，必须挡住这股瓦剌人，直到天边发白。

    剩下的七千人，由朱棣亲自率领，往着身后方向拼死杀去，就连朱棣也亲自操刀上阵，在中间截杀的瓦剌队伍，一时间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冲锋，没撑过多久便全线崩溃。也先当时设计这个圈套的时候，预想着明军必然会拼命往前面冲杀，这样才是正常人杀出重围的操作，所以中间截杀的兵力，放置的并不多。

    在围堵明军前部的瓦剌人被冲散后，用作阻挡后军接应的瓦剌兵，便直接腹背受敌，同时面对后军陈怀的冲锋，还有来自朱棣的背刺，于是乎也没过多久，这一部的瓦剌兵，也被冲杀得七零八落。

    这深夜的战场，便凭空多出了千余具尸首，落荒而逃的瓦剌步骑，不计其数，败兵的哀嚎，在朱棣听来，特别悦耳，而在前面原本要击杀朱棣前部的伏兵，似乎被这败兵的阵阵嚎叫，搞得士气都出了问题。将近两万人的部队，居然冲杀了将近一个多时辰，都没能冲垮毛刚的防线，反而明军临时的防线前面，扔下了数百具被长枪兵扎了几个窟窿的尸体，无主的战马到处奔驰，双方战死的尸首，在战场中央，被那月色照得惨白。

    月色西沉，让这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有点漫长，双方举火再战，都不知死伤多少，只是忽高忽低的喊杀声，告诉着还在后方的朱棣，毛刚在这边，还顶得住。

    待朱棣陈怀整理后队，领着骑兵率先回到前方阵地时，毛刚的队伍也已经将近崩溃，长枪手近乎死绝，只剩下弓箭手还在坚持，只不过在朱棣看见的范围内，那些弓兵背后的箭壶，也不过只剩下三四根羽箭而已。倒下的明军尸首，都在这防线前面将近一百步的范围内，也就是说毛刚一直坚守不出，可这防线在瓦剌人多番冲击之下，已经后退了将近一百步，可纵使如此，也还是被坚持下来。

    天边的霞光初露，朱棣的后军也已经整队，瓦剌人也停止了攻击，最终还是在逐渐泛白的夜幕中，悄然退去。

    “这半路夜袭的毒计，不像蒙古人的做派，”朱棣这时心中也有一丝后怕，若果对方再多那么一些人马，自己并不会那么轻易便能回身杀退拦腰阻截的敌军，除去今夜折损的士卒，现在这麾下将近两万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是那也先肯定已经到了辽阳城下，四门大开的辽阳城，哪里能抵御这瓦剌精锐中的精锐。

    “传令，全军原地修整，轮流值守休息做饭，两个时辰后出发。”

    “王爷，那辽阳城？”毛刚急了。

    “辽阳城起码还有城墙，火炮，我们现在走了一夜，又大战一场，即使赶回去，也绝不会是也先对手。都先歇息吧，养精蓄锐，叶宗那色鬼，起码能守住辽阳一天以上。”

    日头初升，这片荒野上也是炊烟缭绕，朱棣坐在一块大石上，手捧一碗稀饭，滋溜滋溜地吸的正香，张益凑过来，往朱棣碗里，拨去了几撮咸菜。

    “王爷，这回马枪的偷袭，不像是瓦剌人的做派，往日里听说马哈木，阿鲁台也是草原上的奸雄，可也断不会有这样的见识和手段。”

    “士谦有想法？说来看看。”

    “王爷，土木堡大战，也先屡战屡胜，在内长城如入无人之境，你说他瓦剌人作战骁勇，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他们怎么会对地理环境那么熟悉，甚至能一路围堵我们往那土木堡的绝地去呢。我们后来才知道是有内奸勾连，他们才把地利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