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亲随
难得放纵一番的士兵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将即将过江的忧愁全都抛诸脑后。
对于死亡的恐惧,也在酒水的麻木下暂时退去。
看着这些喝到兴起袒胸露背、大呼小叫的军汉们,刘引也不由得陷入沉思。
过江之后,他们这千百号人,又有几人能活着回来?
至于他自己,纵有一身神力,但在中原乱局之中,又该何去何从?
他虽然体魄远超常人,但终究还是血肉之躯,被刀砍、被箭射,那也是会死的。
而且乱世之中仅凭匹夫之勇终究难成大事。
像当年的楚霸王不可谓不勇武,但还不是落了个自刎乌江,被大卸八块的下场。
近一点的还有个冉闵,那也算是一号响当当的猛人,最终不也是栽在了慕容家的手里。
既然如此,那就从最基本的做起,一点点的积攒力量,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吧!
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考虑其他事还太过遥远了。
想到这些,刘引重新回到了士卒当中,和那些原本就比较熟悉的老弟兄们打成一片。
看到他过来,除了刘弰外,其他人明显都有些受宠若惊。
“来,二哥快坐下,吃肉、吃肉!”
热情的招呼刘引坐下后,刘弰又递过了一大块串在刀上的烤肉。
肉烤的滋啦冒油,变得有些焦褐,似乎烤的有些过头了。
不过刘引倒不在乎这些,蘸了点盐巴和醋之后,便狠狠地扯下一大块咀嚼起来。
艰难地将肉吞下去后,他看着小心翼翼地众人催促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吃肉喝酒啊,都是自家兄弟,怎么这么拘束!”
气氛这才缓和了一些,众人又开始有说有笑。
这不能怪士兵们太过小心,而是在这个时代,一朝得志后翻脸不认人的情形,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副部曲督在士族眼里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也是他们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了,在一定程度上足以掌控这些大头兵的生死。
酒酣耳热,前来道喜的士卒络绎不绝,都是平日里和刘引同在一曲服役的熟面孔。
当然生面孔也有一些,想来应该是甲曲一些比较活泛的什长、都伯提前过来混个脸熟。
等到往来士卒渐渐散去,身边又只剩下刘弰几个比较亲近的人后,刘引突然提议道:“我说,回头你们几个就跟在我身边,做个亲随如何?”
作为一个八品“高官”,刘引身边有几个服侍起居、护卫左右的亲随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至少在眼下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十分正常。
就像今晚大宴士卒,沈劲和几名部曲督就没有和普通兵士们混杂在一起,而是在大帐之中由亲随们服侍着,一边享受着美酒,一边品尝着由亲随们炙烤好并且仔细切成小块的烤肉。
整个过程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动手。
就算是再低一级的部曲将,那也有人服侍。
本来刘引也可以享受这种服务,不过他借口放心不下刘弰,害怕自家三弟喝多了又和别人动手,就自己出来了。
听到他的这个提议,其余几人都面带兴奋。
做副部曲督的亲随,虽然级别上没有提升,但可比在底层做个普通兵卒有面子多了。
更何况刘引的勇猛众所周知,跟在他身边不说建立功勋的机会更多,就是生存几率可能也会更大一些。
“行,部曲督我们愿意跟着你!”众人七嘴八舌连声答应,甚至连副字都给省略了。
但刘引却话锋一转:“只是有一条我要先说清楚,咱们虽然是老兄弟了,但在战场上都要跟着我同进同退,如果有人临阵退缩、不听号令,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像今日你们被那条恶蛟给吓得四散而逃,这种事绝不能再发生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峻,显然不是在和众人开玩笑。
挟斩蛟余威而来的强大压迫感,更是让除了刘弰之外的几人瑟瑟发抖。
但却无人愿意打退堂鼓:“那、那是自然,既然打定主义跟着您了,以后我们定当与部曲督同生共死,绝不后退半步!”
见众人如此果决,刘引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刚才的和煦。
他也没有办法,目前手下知根知底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这几个人了,没有挑挑拣拣的份。
重新端起木碗招呼众人喝酒,刘引透过火光看到了一个落寞的身影。
一个虬髯大汉正独自坐在火堆前闷头痛饮。
“郑难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刘引眼前一亮,扯着身旁的刘弰说道,“老三,快去给我把郑难当喊过来,我有话要同他说。”
“好、好我这就……这就去,这匹夫整天和……和二哥较劲,今日我就、就要让他好看!”
刘弰早已喝得颠三倒四,拎着酒坛子就要过去动手。
刘引见状有些无奈,让这货过去,只怕是俩人当场就得打起来。
“行了,老三你给我坐下,军中禁私斗,你又想吃军棍了不成!”
一句话让刘弰清醒了许多,又讪讪地坐回地上。
刘引只能再从其他人中寻找合适人选。
“副部曲督,就由我去把他请过来吧!”一旁的赵义主动请缨。
“好,既如此,那你便去吧!”
赵义看出自家老大似乎并没有要为难郑难当的意思。
走过去后只是客气地说道:“郑什,我们副部曲督有话要跟你说,还请过去一趟吧。”
听到这话,郑难当重重地吐了一口酒气,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赵义。
片刻之后,仿佛泄了气一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整个人变得更加颓唐。
他知道自己平日里就和刘家哥俩多有争竞,今天刘引当上了副部曲督,少不了要拿他出上一口恶气。
但……就算刘引真要折辱自己,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论权,刘引是八品的副部曲督,而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什长。
论力,他更是不及刘引多矣,其他人可能还只是看看,他可是亲自上手体验过那条恶蛟究竟有多重。
就算自己豁出去了和对方翻脸,恐怕刘引打自己也不会比打三岁小孩费劲多少。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闪过一丝疑惑:“他**的,平日里这刘引和我比试的时候怎么没有拿出这份本事,难道说他是在故意让着我?”
突如其来的疑问让郑难当愈发心神不宁,被酒水麻痹的懵懵懂懂的大脑也猛然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