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斩蛟开始横扫十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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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谢家宝树

    尽管这一系列事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但只要一在脑海中想起这些让人窝火的记忆,刘引就感觉一阵糟心。

    连带着对大晋那本就接近于负数的好感,变得更低。

    他现在之所以还留在军中效力,主要原因是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自己确实无处可去,而这一身的本事除了打仗外也没有其他用武之地。

    另一个原因则是沈劲对他着实不薄,不管是对身体原主,还是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如此。

    刘引并非薄情之人,谁对他好,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而竹林旁的两人,早已开始坐下煮茶品茗,探讨宇宙洪荒、人生奥妙。

    一会在讨论天上的日月星辰有没有意志,一会又在探讨院中的竹林是不是有喜怒哀乐。

    刘引听的莫名其妙,不过看自家长史倒像是乐在其中。

    就在他看的入神时,突然又从院外走进了一个青年,也是一身白袍,看年齿似乎比刘引他们大不了几岁。

    青年看了一眼站在院门口侍立的两人,沈傲之微微垂首,目不斜视。

    而刘引则是目光灼灼,毫不避讳地盯着在林边煮茶品茗的二人。

    大胆的眼神让他略微有些不爽。

    “此人好生没有规矩!”在心中暗道一声后,终究没有发作。

    毕竟这是客人带来的亲随,叔父还没说什么,他也不好太过逾矩。

    “叔父,这位是……”青年走到近前,稽首行礼。

    沈劲见有人前来,连忙起身致意。

    谢安倒是依旧潇洒,半躺在席上,朝青年说道:“这位是咱们吴兴沈家的沈长史,现在冠军将军陈祐麾下,不日便将领兵北上,驰援洛阳。”

    “这是我的侄儿谢玄,自我从荆州东归后,他便一直跟在我身边。”

    刘引听到这句话,又将目光转移到了之前被自己忽略的青年身上。

    谢玄——北府兵的缔造者,这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淝水之战中便是他在前线指挥以少胜多。

    只是现在还年轻的很,比自己都大不了几岁。

    “早就听说谢家子侄芝兰玉树,今日一见,果非虚言!”沈劲倒是很会说话。

    不过谢玄更关心的则是洛阳的情况:“我闻洛阳之地兵凶战危,白虏于去岁便多有骚扰,河南太守戴施前日弃城而逃,将军陈祐麾下敝卒又不满两千,不知长史此去带兵多少?”

    “千二百人!”沈劲慨然答道。

    “千二百人……会不会有点少了?”谢玄到底是个年轻人,说起话来没那么多弯弯绕。

    远处的刘引也有些好奇,这可关系着他的身家性命,就连一旁的沈傲之都微微抬起了头。

    沈劲早有准备,对答如流:“我以为兵贵精、不贵多,洛阳虽为大城,但金墉之固足以凭恃。吾等入城之后,且屯且守,上下一心、粮草备足,白虏便来十万之众能耐我何?”

    “况白虏利在野战,不在攻城,前围广固、后攻野王,皆深沟高垒不敢强攻,金墉之固远胜二城,凭三千之众,足使洛阳固若金汤。”

    “但广固、野王皆为白虏所破,若白虏依攻二城之法,以十万之众围死长史,又该如何?”谢玄有些上头,开始刨根问底

    沈劲稍作停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心中最理想的答案。

    “白虏若真以十万之众顿兵坚城之下,也不过是另一个刘曜罢了,只消我坚守洛阳,伺其师老兵疲,届时王师卷甲而来,乘初锐之师,可一鼓而擒。”

    自家长史的说法听起来似乎很是那么回事,但刘引心中的疑虑仍未消散。

    假如他们真能守住洛阳,王师会像长史说的那样卷甲而来吗?

    更何况燕军也非易与之辈,其中的慕容恪、慕容垂更是一时英杰,就算王师来了,真能做到一鼓而擒吗?

    而且即便他不懂地理,但也知道从燕军的都城邺城到洛阳,远比从建康到洛阳要近的多,燕军与王师谁是疲敝之师、谁是初锐之师,到那时恐怕也不太好讲。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朝廷的决心,若是朝廷情愿自弃中原,那他们再怎么守也是徒劳。

    想到这些,刘引又看了一眼自家长史。

    他怀疑沈劲并非想不到这些,只是处在这个位置上,有的时候就是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而谢玄似乎还想再问,但却被谢安笑着制止。

    不在其位,难谋其政,沈劲的气魄他虽赞赏,但以如今谢家的处境,想要在军事上帮上什么忙,也不大现实。

    在自己那个败家老弟谢万的耻辱性表现后,谢家在军中积攒多年的威望,差点没被一波败完。

    就连经营多年的基本盘豫州,现在都被朝廷交给了袁真。

    可以说洛阳形势糜烂,也和他们谢家多少脱不了干系,一想到这些谢安心中便有些赧然。

    若不是自己那个败家老弟谢万,恐怕现在不管是洛阳,还是谢家,情况都要好上不少。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结束逍遥的隐逸生活,出仕为官。

    心中暗叹一口气后,谢安又接着说道:“让长史见笑了,我这侄儿素喜军旅之事,这才会寻根究底。”

    “小儿辈虽有经国之志,但也还需历练一番才是,不过前次朝廷让他出仕,还让他给回绝了,这倒是有点像我。”

    自己拼了老命都得不到的,别人却能随随便便拒绝,刘引不知道自家长史心中现在做何感想。

    不过沈劲似乎也没他想的那么脆弱,而是见缝插针道:“世侄志向高远,恰如府君一般,这正是外示寄傲,内润琼瑶,如彼潜鸿,拂羽云霄。”

    “外示寄傲,内润琼瑶吗……”谢安喃喃自语似是想到了什么。

    突然又仰天长啸。

    猛然间闹出的动静,把站在院门口的刘引给吓了一跳。

    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随性的吗?

    不过仔细想想普通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也就只有士族们才能有心思整这些行为艺术了。

    而谢安口中则是亦歌亦咏,旁若无人:“余与仁友,不涂不笱。默匪岩穴,语无滞事。栎不辞社,周不骇吏……”

    良久,才语气怅然道:“修龄辞世,至今亦十数载矣!”

    刘引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家长史和谢安说的那几句话,应当就是谢安写给王胡之的酬唱之词了。

    不过这诗的水平吗……刘引不好置评。

    高情商的说法是太玄妙了,低情商的说法是他也没听懂。

    但他懂不懂不重要,该懂的人懂了就行。

    果然,在情绪稍稍平复后,谢安开口道:“丧乱以来,六十余载,洛阳乃国之故都,先帝山陵俱在此处,长史此去可谓任重道远,但当以报国为要,莫要辜负修龄当年对你的看重。”

    “还有,不知长史北上,家中家小可安顿好了没有?”

    “蒙府君挂怀,仆家中薄有田宅,有一子赤黔现居武康,每日唯以耕读为业。”沈劲低头一字一句答道。

    谢安依旧云淡风轻,如当初审问刘引时一般未置可否。

    只轻飘飘说道:“耕读,耕读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