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斩蛟开始横扫十六国
繁体版

第十二章 :刑罚

    一旁的沈傲之垂首侍立,而刘引则是目光灼灼,盯着远处的竹林。

    只见一个身着白袍,脚踏木屐的中年男子正缓步而出。

    对谢安,刘引还是有几分滤镜在身上的。

    他认为两晋几百年能称得上是英雄的人物没有几个,谢安或许能算是其中之一。

    今日一见,虽看不出什么端倪,但谢安身上的那股气度,确实有些不俗。

    刘引扪心自问,这一身淡然洒脱、超然物外的气质,他还真比不上。

    不过他一个在泥坑里打滚的丘八,也用不着如这些高居九天之上的士族们那样超然物外。

    想到这些,刘引看着在竹林边谈笑风生的二人,眼神又多了几分复杂。

    是好奇?是羡慕?

    是大丈夫当如是也?还是彼可取而代之?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良久才叹了口气,在心中默道:“真没想到当初救了这原主一命的,竟还真是大名鼎鼎的谢安……”

    刘引一家兄弟三人,上有一个老父,母亲则在生下老三刘弰的时候难产去世。

    他们家本是普通民户,有些田产,刘引的老父本身还是个弓术娴熟的猎户,靠着打猎补贴家用,倒也把兄弟三人给拉扯长大。

    也正因此,哥仨的名字也都与弓脱不了关系。

    老大名叫刘弦,取弓弦之意。

    老二,也就是刘引,则是引弓待发之意。

    只有老三刘弰,在出生时母亲因他难产而死,父亲便请乡里夫子给取了个“弰”字作为名字。

    弰者,弓之末也,以示绝无再娶之意。

    大哥刘弦今年二十有一,已经娶妻生子。

    刘引今年十七,而三弟刘弰更是还不到十六。

    三人虽是亲兄弟,但脾气秉性却迥乎不同。

    刘弦作为大哥,为人最是憨厚,虽然身材颇为健壮,但待人处事却老实的有些窝囊。

    而三弟刘弰年纪虽小,脾气却异常暴躁,长相也老成的有些过分。

    明明才十五的年纪,但看起来却像五十。

    因为这个缘故,他在乡里没少和人争执厮打,没少靠刘引替他出头。

    只有刘引与两个兄弟截然不同,不仅身形同样魁伟有力,样貌气度也是卓然不凡。

    平日里他虽不喜欢下田劳作,但却也接下了父亲的衣钵,时不时带着三弟去山中、沼泽射杀飞禽走兽,来补贴家中用度。

    直到一日,乡里的土豪找上门来,诬陷兄弟两人私自去他们的田庄中偷猎。

    性如烈火的刘弰如何按捺得住,话不投机便和那些人厮打起来。

    这可彻底得罪了对方,对他们一家也更加变本加厉。

    刘引知道,对方无非就是看上了他们家的上等好田,想要寻个由头罢了。

    这些年中原动乱,逃到江南的侨民越来越多,不少土豪富户都借机藏了不少隐户。

    而人一多,这些土豪们自然也就想要更多的地。

    原本按家里的意思,是让父亲带些厚礼上门,说点软话,看能不能让对方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但刘老爹也是个倔脾气,上门后几句话没说拢,竟又吵了起来。

    等被送回家时,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了。

    但即便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刘引并没有去复仇,而是听大哥的话,安抚了暴躁的三弟,老老实实等待官府裁决。

    官府的判决倒也爽利,那就是土豪家中恶仆杀人,应处极刑。

    而家主管教不严,也要受连带处罚,但可以交钱赎罪。

    这个结果虽不尽人意,但好歹也有人偿命,刘家本打算就这么捏着鼻子认了。

    但几日之后,事情却又出现了新变化。

    不知为何,官府又突然宣称,杀人恶仆患有狂易之症,按律——狂易杀人得减重论,精神失常杀人的不能判极刑,就这样对方的死罪被减成了五岁刑。

    这一次刘引差点就忍不住了,还是大哥好说歹说,才把他和三弟给劝下来。

    但很快意外又发生了。

    换皇帝比换尿布还勤快的司马家,又换皇帝了。

    紧接着就是熟悉的大赦、改元这些套路。

    杀人恶仆没有服多久刑便被放了出来,至于家主的赎罪金更是根本就没有交。

    这下刘引彻底暴走,不再听大哥劝阻,而是和刘弰商议在三日后的晚上去对方家中复仇。

    不过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稳住三弟罢了。

    计划定下的当天晚上,他便提刀杀进仇人家里,砍死了杀人恶仆和土豪本人,放了一把火后就去县里的官府自首。

    刘引认为自己是替父报仇堂堂正正,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

    按正常情况来讲也确实如此,但可惜掌握了解释权的官府并不这么认为。

    或许是和土豪的家里有了什么勾兑,县里对这个案子十分上心,也十分专业。

    先是搬出了从曹魏时传下的旧典——贼斗杀人,以劾而亡,许依古义,听弟子得追杀之。会赦及过误相杀,不得报仇,所以止杀害也。

    指出家主和恶仆都经过了大赦,在这种情况下刘引不得复仇,从根本上否决了他替父报仇的合法性。

    然后又搬出了二十年前的一桩公案——谯烈王司马无忌复仇案。

    当时的谯王司马无忌,为了替王敦之乱中死在王廙手下的父亲报仇,拔刀想要砍死王廙的儿子王耆之。

    等等……想到这里刘引感觉哪里不对

    他终于知道自己在哪听说过王胡之的名字了。

    当时审案子的那个县令好像提过一嘴,这个王胡之……就是王耆之的二哥,王廙的儿子,和沈劲一样,都是根正苗黑的乱党之后。

    只是王胡之背后的琅琊王氏更有势力,朝廷没法追究他们的连坐罪责罢了。

    只能说豪门大族的这湾水,实在是有点太深了……

    而谯烈王司马无忌的复仇虽作案未遂,但仍被御史弹劾,要求交给有司定罪。

    考虑到朝廷有议贵、议亲的说法,他的父亲谯闵王死的又确实可怜,皇帝便允许他赎罪。

    但在诏书中仍专门强调——“然公私宪制,亦已有断,王当以体国为大,岂可寻绎由来,以乱朝宪。主者其申明法令,自今以往,有犯必诛。”

    谯王司马无忌乃是皇亲国戚,身份何等显贵,他复仇未遂尚且需要赎罪,何况刘引这个升斗小民。

    而最后一句的“自今以往,有犯必诛”,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县令以此为由坚持要判刘引极刑。

    好在这桩案子闹得动静太大,郡里主动插手。

    这谢太守来郡中不满一年,虽平时不怎么管事,但对这个案子倒还比较上心。

    或许是怜悯刘引的孝行,又或许是见刘引仪表不俗。

    在看过案卷,了解完情况之后,谢安并没急着做出裁决,而是一直把刘引关在了牢中。

    之后没过几日,他便被沈劲带走,来到军前效力。

    连带着三弟刘弰也跟着他来到军中。

    至于大哥,因为拖家带口,性格又不适合厮杀,为了躲避对方的报复,便变卖家产宅院,迁居到了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