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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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马上11月份了,你穿成这样出来不怕感冒吗?”

    花离福及时开口,打破了姐弟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白阿敏耸了耸肩,把烟又送进嘴里一口,待灰白色的烟丝被完全吐出来,她才眯着眼睛说道:“花大爷居然也有闲情逸致关心我着不着凉?难道是最近缺人陪了?”

    她的话里带着一根明显的刺,混混们都听懂了,但是身为外来人的阿韧听得一头雾水。

    花离福偏开目光,不接她的茬,他脸上不见恼,反而温和地笑着,摇了摇头:“要是在我临走的时候区里窜出一个病号,这简直就是在给新接手的弟弟添麻烦,毕竟外面还有那么多丧尸要处理。你身为姐姐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阿韧听不懂,但是白阿敏突然瞪了花离福一眼,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奇怪,窘迫中略带着些娇嗔,似乎是不太乐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说。但想到阿韧就在旁边看着,她还是掐掉了手里的烟,顺脚在地上搓了搓熄火。

    弟弟不抽烟不喝酒,难得的好习惯可不能被她给带坏了。

    阿韧翘着一只眉毛,他能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氛围有点诡异,虽然他不太了解情况,但感觉姐姐似乎是在和花离福闹别扭。

    刺猬看阿韧一脸疑惑,他主动凑上来小声问道:“怎么,你也觉得阿敏和老大之间有事?”

    阿韧扭过头,眉毛拧得更深了:“她们有什么事?”

    他略一思忖:“难道是你们看我姐姐一个人,问她收保护费了?”

    刺猬当场憋不住了,还好他嘴里没含着任何可以喷的东西,不然阿韧会喜提一副新的世界地图在身上。他看着阿韧的眼睛变成了等于号,口气里满是无奈:“不是吧,小子你是真的傻还是在跟老子装?”

    阿韧还在理解他这句话,突然啪一下,旁边响起清脆的巴掌声,紧跟而来一声陈年老驴被压住尾巴的惨叫。他抬眼看过去,发现刺猬不知道在之前的哪一秒中已经捂着脑袋遁得很远了,他像鸡冠一样一直傲然挺立的莫西干头塌了一块,显得像被大风爱抚过。

    刺猬红着脸,眼睛里面冒泪豆豆,模样滑稽又丑得可爱。

    仍然站在阿韧身旁的白阿敏不屑地搓了搓手:“别教我弟弟奇怪的东西,不然被老娘知道了,就把你们抽成菜市场上的那些五花肉。”

    混混们闻言身子齐刷刷一抖,相继无言地离阿韧远了一步,有几个本来想靠上前去和他搭话的也被白阿敏吓远了。

    阿韧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姐,你不用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

    白阿敏把视线从混混们身上收回来,她走过来,不客气地一只手掐住阿韧的下巴,像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一样左右拨着看了看,然后死死地盯着他刚才泛红之后还没有完全消散下去的眼睛:“臭小子,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哭了吧?眼睛都反水光了,我可看见了,这么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你丢不丢人啊?”

    阿韧被说得红了脸和耳朵根,他紧张地攥着拳头,因为被剥夺了转头的自由,所以只能被迫直视姐姐的目光。

    他臊得像一只小土狗:“没有!是你看错了!这里光线不好,外面天也还是黑的,你眼神估计不好。”

    为了在这么多人面前找回面子,他豁出去了。

    果然,白阿敏两道秀眉一凛,掐着他的手当场换成了揪耳朵,下手之狠让不少独生的混混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做亲姐。

    “疼疼……疼啊!神经病你轻点!”阿韧叫唤着,嚎得像被捉着尾巴吊提起来的狐狸。不少人看到这个情况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默默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又后退了一步。

    亲姐姐果然很可怕!

    人在这种时候总是很默契的。

    “臭小子,才不到两年没见就敢开我涮,还……”

    白阿敏没揪着阿韧的那只手用力掴向他的脑袋,无比响亮的一个巴掌接触脑壳的声音让站在远处的刺猬身子一抖,随即幸灾乐祸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如果阿韧现在脑袋能转,一定会赏他一记冷眼。

    “还敢喊我神经病,你翅膀真硬|了啊你。说!这么危险的时候不好好在夏侯家待着,招呼都不打就跑来伽本帝国做什么?你是生怕怪物吃不饱吗?”

    阿韧的睫毛颤了一下,想到来伽本帝国的理由,他还算晴朗的心在一瞬间阴云密集。但是为了不让姐姐操心,少年下一秒就把脸上的愁绪换成了一副讨好的笑脸:“我……我这不是……”

    他吞吞吐吐的,脸上才刚消下去的红又升回来了,眼神里多了一些难为情:“特地来给姐姐大人……道歉的嘛。”

    他说着,从牛仔外套的内口袋里掏出一条捆好的皮带,大孔的单排扣,颜色是棕色,两厘米左右窄,“姐姐,我之前不该在电话里和你翻脸的,对不起。”

    白阿敏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松开阿韧,少年怔怔地举着皮带,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

    “姐?”

    阿韧眨了眨眼睛,主动上前一步。阿敏扭开头,不愿意再看他:“你把皮带收回去吧,它太旧了,我早就不想要了,正好你帮我处理掉。”

    有年轻的男孩子当即问道:“阿敏姐,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吗?怎么不要了?”

    现场寂静了一秒钟,随即这个没眼色的男孩就瑟缩着钻回去了,他刚问完就被白阿敏冷漠地看了一眼,那眼神看得他脊背发凉。

    刺猬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帮蠢货……)

    阿韧翻动着手里的皮带仔细看了看,上面确实太多折痕了,他又朝姐姐走近一步,用眼神询问她:“姐,你嫌它太旧的话我回头给你买新的。”

    “不是。”白阿敏小声说了一句,她眉间攒动着纠结,眼神里写着无奈。可旋即,她看向阿韧的时候,神色就恢复了冷漠和高傲:“你还没告诉我,金枝去哪里了?”

    阿韧一愣,白阿敏见自己转移话题成功,恢复了贱兮兮的笑容。她戳着阿韧的额头:“按你小子的性格,跟我吵完架后还一个人跑来有我在的伽本帝国,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看,一定是金枝要来这里才带上你的,她在哪儿?你有好好保护她吗?”

    跟白阿敏笑起来的脸相反,少年的眼睛黯了下来,他咬着嘴唇,眼睛里隐隐地在泛水光,“姐姐,大小姐她……”

    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姐姐,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突然,叭哒一声,有泪珠掉在地面上,白阿敏懂了,她脸上原本的嬉闹神色顷刻间收敛,被浓浓的悲伤席卷占替。

    能让弟弟哭,看来金枝出意外了,而且还特别严重。很有可能,她不是死了,就是变成了怪物。

    她颤抖着,用手指试图抹掉阿韧脸上的泪,少年把脸埋在她的手掌中,润湿了白阿敏的手。泪珠盈满腹舟,从指缝间不断地滴落,溢出,怎么抹也抹不尽。

    他的声音哽咽,肩膀也在颤抖:“是我对不……起…她……”

    混混们看着,很多也红了眼眶,灾难爆发以来,不少人都因为各种意外失去了重要的人。花离福的眼睛也酸酸的,他偏开头,不想被小弟们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泪滴在他的眼睛里打转,他想卞皮了,那个已经被他从这个世界里弄丢的弟弟。

    白阿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韧,她呆站着,一直等到弟弟从她的掌心里抬起脸来。

    不等她给他找纸巾,少年就抬起胳膊,胡乱地擦了眼睛,阿敏看到他的眼睛跟头发红得不相上下。

    她想要叹息,又怕这样会让弟弟更加难过,只好噎住自己的悲伤,拍了拍他的肩膀。阿韧压下喉咙里抽痛的感觉问她:“姐,你当初来这里不是说要做网红吗,现在怎么会住在这里?你在社交平台的账号后来为什么不更新了?”

    白阿敏别开头,她终于没憋住叹了一口气,神色变得有些烦恼:“别提了,也是我倒霉,当初什么也不懂,遇到了一个骗子公司。”

    有男孩见状殷勤地把椅子推过来,白阿敏看才只有一把,她正要发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刺猬突然掴了男孩一巴掌,“没眼睛的东西,看不到我们新老大在这儿吗?”

    他夹来另一把椅子放在阿韧身后,阿韧感觉手里一满,他轻轻抓了抓,是刺猬给他塞了一包纸巾。

    他的心里被暖了一点:(这小铁蛋儿,还挺细心。)

    白阿敏反着坐下来,她把胳膊叠在靠背上,一脸愁容地将下巴搁在胳膊上。很多混混或蹲或坐,都围在旁边。

    “我刚来的时候,跟其他做媒体的人一样在网上晒自己的照片和视频,然后给娱乐公司投递。当时初选通过的有好几家,我选了其中条件看起来最好的一家。”

    她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头,眼睛闭上,眉毛蜷得紧紧的,这是她不高兴或者不耐烦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阿韧担心地蹙着眉,看来姐姐在这里的经历真的非常糟糕。

    “也是我当时太着急赚钱昏了头,现在想想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签约很顺利,他们签我的时候对我保证,只要我每个月有一条视频点赞量过万,就可以拿到扣除了各种费用之后总共8000伽的底薪,然后就可以接广告拿分成,轻松月入过十万。”

    “如果没有达到这个要求,因为公司提供食宿的关系,没有钱拿,但合同期间不会被解雇,也就是即使不赚钱也一直有的吃有的住,不用出房租和水电什么的。当时他们给我看了做到头部的人住的宿舍,那些人也给我展示了他们每个月的工资总额和收入细则,我心动了。”

    “签字之前我还有些担心,毕竟之前没接触过这一行,也没收入那么高过。负责人说我长得很漂亮,还有特点,现在的观众就爱看漂亮的,我这张脸好好营销的话火起来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赚钱这么容易,有几个自认为长得还行的年轻混混,已经点开助理开始搜索相关的招聘词条了,结果白阿敏接下来的话浇灭了他们刚诞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