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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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家的位置在别墅区内,并不像前面那些户是单独一栋,像被扔掉的单独一个积木玩具。从石板路进去以后外层都是一些层高比较矮的独栋别墅,只是别墅和别墅之间没有围墙来区隔,矮篱笆也没有,只在每个独栋之间留有一小片花园来隔开。每栋楼的花园种植的东西都不太一样,肖蕊还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大玻璃温室,看起来像水晶质地的城堡一样玲珑剔透,里面绿意盎然,只是从远处看就看得出里面像仙子居住的仙境。

    独栋和独栋之间时不时有穿着统一服装的人走过,女生都穿着长到脚踝的西式女仆装,没戴任何首饰,头发全部盘了起来,头上统一有一条灰色的花边装饰。偶尔几个人化着淡妆,但没一个是妆容艳丽的,擦身而过的时候也没有闻到有喷香水的,就连洗衣液的味道都是统一的。

    她们衣服里面是黑色的裙子,外面配着同样长度的灰色荷叶边围裙,里面的裙子收腰,衣袖收口,干起活来很方便。袜子是纯色的,目测很长,所有人的都是黑白灰这三种颜色,要么干脆看起来就没穿袜子。她们脚上鞋子的款式也是统一的,是很利落也很素雅的哑光黑皮鞋。

    肖蕊发现有少数几个女生衣服的颜色浅一些,她猜测这些人大概是女仆长或者总管,经理一类的职位,因为她们比起干活儿更像是在指挥,而且胸口有一块名牌。

    男生们也没有戴首饰,但是有的有纹身,他们穿着传统的东共和国黑色练功服,练功服的式样是统一的,里面的衣服也是统一的黑色。外套的胸口有一块六边形的黑色刺绣,看起来像是家徽,六边形里还绣着一些花纹,但是肖蕊看不清楚。

    他们脚上是黑色的,方便行动的鞋子,款式不一,袜子要么不穿,要么长到把脚踝露出来的地方都包裹着,颜色也是黑色。比起颜色比较统一的女仆们来,这些男人腰间系着的带子颜色多了一点,有的人带子拿在手里或者绑在额头上,衣服松松散散的,但是并没有很不雅观的光着膀子,也没有解开太多上衣扣子,这些人都在配合机器人做重体力活儿。

    剩下好好围着腰带的人,腰带大部分是绿色的,有一小部分黄色的,还有很少几个人是红色的,那些腰间系着红色带子的人似乎是管辖的,比别人要忙碌很多,像蜜蜂一样在独栋之间飞来飞去,时不时对着耳朵上的耳机面色狰狞地嘶吼几句。

    这些人看到阿韧,都会跟他点头打个招呼,但不会特意凑过来迎接,尤其是女仆们,都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个男孩从背后拍了阿韧一下,阿韧顺势就要过肩摔,男孩双腿住他腰上一盘,同时拍肩膀的右手改为用力攥,左手握成拳速度极快地往他柔软的侧腹捣——

    阿韧冷静地接住男孩的拳头,拳掌接触的一刻咔一声他毫不犹豫地把男孩的拳头给扭了个方向,男孩疼得翻着眼睛腿松开,被当柱子盘着的阿韧双腿才得以恢复自由身。

    肖蕊在旁边听得脸色白成了墙,刚刚那只拳头的手腕关节,似乎……似乎……被直接卸掉了……

    她的嘴角抽了抽,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咔又一声脆响,肖蕊眼睁睁看着阿韧又把男孩的手腕关节给接了回去。男孩疼得忍不住跳起来嗷呜一声叫,姿势活泼得像个被踩了爪子的哈士奇。

    “韧哥,你也太狠了……”

    他慢慢活动着恢复连接的手腕,脸色哀怨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阿韧不轻不重地拍了男孩的脑袋一巴掌,“这招蛇缠柱练得不错。”他说着突然踹向男孩的脚腕,男孩纹丝不动,稳得跟泰山一样,阿韧满意地点了点头,“下盘很稳,看来下功夫练了,刚才也是真的把我箍住一下,但是……手上力度还是不够。”

    他凑近男孩,捏起他的另一只手腕作势又要重复刚才的步骤,“你偏科还是这么严重啊小唐。”男孩急忙求饶:“别别别韧哥,看在我把马车给你栓好的份上就饶了我吧,右手现在还疼着呢!”

    “娇气!”阿韧冷着脸甩开他的手,男孩搓了搓鼻子,脸色有些尴尬,又有些讨好地笑嘻嘻看着他:“韧哥,这么长时间没见,你的身手倒是更厉害了啊!”

    阿韧挑了挑眉,不答话,只是自顾自整理被弄乱的衣服,刺猬在旁边表情比肖蕊还呆,像个张着嘴的木头面具,(原来共和国人真的大部分都会武功!)

    这样想着,他小心翼翼地朝阿韧挪近一步,看着周围那些“平平无奇”的女仆和“黑不溜秋”的男人们的脸色带上了庄重跟敬畏。

    被叫做小唐的男孩疑惑地看着刺猬和肖蕊,“这两个是你的朋友吗韧哥?”

    阿韧点了点头,男孩迟疑了一下,肖蕊看到他垂落在身侧的掌又猛地攥成了拳,不过男孩却没有挥起拳头,而是脸色唰红地对着阿韧吼问道:“那个……金枝小姐在哪儿啊?!”

    阿韧整理衣服的动作瞬间僵住,周围原本忙碌着的人们也纷纷停了下来,他们眼睛里写着好奇和期待,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朝四周张望了,似乎是在寻找那位大小姐的身影。

    少年刚刚还明亮的眼睛瞬间灰暗下来,他垂落了一直在整理衣服的双手,淡淡地对着小唐说道:“带我去见老爷吧。”

    在独栋之间沿着石板路又穿过一段距离,小唐带着他们走上一条漂亮的白色石子路,石子路像女神卷曲的长发一样优美的往前延伸,直到一座周围都铺了白色石地砖的大别墅前面。

    小唐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他垂下眼睫,双手抓紧衣摆低声对阿韧说了一句:“老爷就在他的书房等你。”

    他低着头,快速跑走了,和肖蕊擦身而过的时候,肖蕊看到他眼睛里闪着晶莹的东西。

    阿韧没有急着迈脚,他从底到顶认真地把别墅看了一遍,似乎是想要把它的模样永远刻进脑子里,之后才迈开脚向别墅里走去。

    大厅里是淡淡的米黄色,淡黄色的水晶大吊灯给被冰冷地砖装饰过的厅堂撒上了一层温馨的灯光,门口一位在做清洁的阿姨见了阿韧,特地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打招呼,她笑得很有几分慈祥,“总算回来了,可把你妈和我们给担心坏了,怎么不见金枝小姐呀?”

    阿韧的脚步顿了顿,肖蕊看到他的下眼睑也泛出一道不明显的水光。

    少年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肖蕊对妇人点了点头,“您好,请问这家的老爷在哪里?我们需要拜访……”

    她话还没说完,少年就抬脚向中央的大楼梯上走去,“诶,队长!”刺猬急忙追过去,他手里耀武扬威的棒球棍让所有路过的仆人和打手纷纷警惕地侧目,刺猬仗着阿韧在自己身边,干脆当一个对这些目光浑然不觉的单细胞生物。

    “抱歉……”

    肖蕊小幅度对妇人鞠了个躬后连忙小跑着跟了过去,妇人顶着一脸疑惑的神色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这俩孩子原来不是共和国人?刚才在说啥我听不懂呦!)

    上了双开翼大楼梯的其中一翼,在二楼走廊坐上古铜色的电梯,刺猬等到周围没他不认识的那些外人了,才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阿韧,“队长,这儿就是夏侯家的本宅?”

    阿韧看了他一眼,但是没说话,刺猬悻悻地缩了手,阿韧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威严,叫人后脑勺发凉,被看着就害怕,仿佛这个少年下一秒就会六亲不认地掐爆来者的脑袋。

    刺猬还不想用血和脑浆给这座陌生府邸里的电梯里增加艺术花纹。

    肖蕊看着金碧辉煌的电梯,语调温柔地圆场:“队长,在马车上的时候你不是说居住面积是严格控制的嘛,这里居然这么大,看起来严重超规格了。”

    见阿韧没甚反应,她又补了一句:“这栋宅子跟前面那些别墅比也大了一圈。”

    阿韧眨了眨眼,终于肯给反应了,“不止。”

    “刚才我们看得那些独栋都是夏侯家的宅邸。”

    “什……”刺猬惊讶地张大嘴巴,阿韧继续解释,“佣人们都是直接挂名在夏侯家的,所以他们的住房面积也被算在夏侯家范围内。”

    少年扯起唇角,笑容淡淡的,却有点发涩,“不算超额。”

    “老大……”刺猬有些委屈,自己刚才照顾他的面子特意换了称呼,没喊老大而是队长,结果阿韧莫名给自己甩了一路冷脸。阿韧自觉有些过了,他揉了揉刺猬的脑袋,给他造出一个鸟窝之后脸色微苦地停了手。

    叮——电梯到达。“抱歉。”少年对他低声道了个歉,之后就迈步走了出去。

    刺猬怔怔地愣在电梯里,他感觉进了夏侯府邸范围内后的阿韧有些……不一样了。

    他之前也总是很低沉,但是这次却给了他一种要和什么告别的感觉。

    “别愣着。”肖蕊戳了戳刺猬的肩膀,然后跑了出去,刺猬摇了摇头,(管他呢,反正老大你在哪儿我就跟去哪儿。)

    想罢,他也跟了出去。

    书房里,一位穿着黑西装,身材有些胖的老人神色乌黯地看着桌上的照片,照片里十七岁的金枝笑得明媚灿烂,身边站着他的哥哥,弟弟,照片最旁边是默默看着她,笑得一脸温柔的阿韧。

    老爷叹了一口气,将照片的正面扣在桌子上,他抬头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心里也变得跟这天一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