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看着越来越远，但是始终有着一两缕微光的村子，项木想到在烛光下修补衣服、青丝渐白的母亲，嘴唇无声翕动。他心情逐渐低落，步伐逐渐沉重，回头次数却在逐渐增多。

    “其实，你……”感受到身边好友情绪低落，徐川生正欲说什么。还不等他说完，项木忙打断道：“其实我比你高一点，你看这影子！”

    说完，他回头指着身后略长的影子故作轻松道。只是，在指完影子后，他隐晦地抬头瞥了一眼逐渐消失的村子；当完全转过来时，眼中已是充满了坚定。

    “嗯。”看了看旁边的好友，徐川生也再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应了声。

    两人顺着大道，向着记忆中的城市徒步而去。在离集镇估摸还有二十多公里时，两人肚子开始咕咕作响。

    “你饿了没有？”项木突然看向徐川生，问道。

    “额，饿了……”走了这么久，徐川生也早就饿了，但是因为离开是临时起意，走得急，因此倒也并未提前准备干粮。

    “我记得这里似乎有几株梨树……”借着月光，两人也是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毕竟作为山村里长大的，对周围环境一般都会比较熟悉。

    “嗯，也不知道有没有熟。去看看吧！”他们两人前段时间和村里伙伴游玩时来过此地，只是那时梨子才刚结出不久，本打算等过段时间再来的，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这样，两人借着月光，踩着阡陌小道，很快便到了树下。

    当看到树上的梨子一个个如拳头般大时，正处于饥饿中的两人顿时眼睛都冒光了。

    更善爬树的徐川生也不多废话，直接手脚并用开始攀爬。待爬到一树杈处，摘下一个梨子便往嘴里送。

    “味道怎么样，熟好了没？”树下，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的项木迫不及待地问道。

    “还没熟好，有点涩，但是填肚子倒是可以了！”徐川生回道。说完便咬着那梨子，开始将梨子摘了往下扔。

    很快，树下的项木便拾了鼓鼓囊囊一兜子，约有二三十个。

    “好了，够了……”

    闻言，徐川生又扔下几个便开始下树。眼看距离地面不高了，便松开了手，脚微微用力一蹬，跳了下来。

    “啊……嘶……”

    “怎么了？”

    一声痛呼传来，吓了项木一跳。

    当借着皎洁的月光看到徐川生右小腿上的伤口时，项木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右小腿上一道中指长的伤口，血肉外翻，甚至可以看到内里的白肉。

    毕竟在山村长大，且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受伤事件也是偶有遇到，因此两人也会些简单处理。此刻虽然被那看着有些恐怖的伤口唬了一下，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项木从自己包裹中翻出一件较为柔软的旧衣服，借助尖锐的石块将其撕破后，一部分用来清污、擦血，一部分用来做简单的包扎。

    等包扎完，休息了一会儿后，两人便找到了那罪魁祸首：一块一半埋在土里的尖锐石块。为防止以后有其他人受到类似的伤害，徐川生忍着疼痛，和项木一起，花了好一会儿才把石块挖出扔得远远的。

    当然，项木是主力，徐川生只是协助打下手。待做完这些事，两人早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满手脏污。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疲累困乏相交的两人恨不得立刻找块地方躺下好好睡上一觉，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腿部受伤的伤员。

    只是狼患未除，两人自是不敢在这野外过夜。

    项木拖着疲困的身体，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徐川生，循着记忆，来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废弃茅草屋前。

    这茅草屋虽说是破败不堪，但对于此时的两人来说，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吱……”一声木轴刺耳的声音传出，老旧、破损且腐朽的木门被推开。

    看着阴森、破败的房间，两人毫无缘由地升起一股恐惧。

    人就是这样，彼时在野外还好，只想快些找个休息的地方；此刻看内屋的景象，却是直接被勾起了一些关于鬼怪的念头，越看越觉着瘆人。

    奈何此时的废屋，无疑是他们度过今晚的最佳地点。哪怕再恐惧，也只得强忍着在屋内找寻睡觉的地方。

    就着房间里一块破烂的木板，两人终是躺了下来。然而两人虽困乏，但此刻一躺下，却又各自思虑，根本睡不着。

    “去了城里，你打算干什么？”透过那消失了半边的屋顶，望着此时满天的繁星，项木打破沉默。

    “恩？我？”徐川生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略带歉意道：“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时看着星空的他，却是想着哥哥生前的一幕幕，想着想着，眼泪终是被一个眨眼的动作给逼出来了。

    “没关系。你到哪，我就到哪……”项木虽然看不到徐川生的眼泪，却是感受到他的疲累、无助与伤感，连忙安慰道。

    “谢谢……”徐川生呢喃一声，声音之小，却是几乎连身边的项木都没有听到。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仙吗？”项木看着那神秘、未知的星空，双眼有些迷离。在传说中，神仙神秘莫测、无所不能，要是能遇见该多好啊。

    “你还记得你家墙上那个印子吗？”徐川生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当然记得。”项木应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以前和你说过那是神仙留下的，你也一直相信。”

    “结果三年前，你突然拉着我，说要给我看神仙手段。谁知你直接一顿操作，凭空在你家墙上也弄出了一个红印子。”项木回忆道：“直到那时我才知道那所谓的神仙捉鬼手段，不过是书中记载的一个掩人耳目的戏法罢了！”

    “看了这么多书，对于鬼神一说，我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没有亲眼看到过！”徐川生望着那满天的繁星，悠悠道：“那些所谓的鬼神故事，不过是前人对未知事物的臆化，或者是有目的者的骗术罢了。”

    “就目前来说，书上所记载的鬼神故事，似乎大多是含有某种寓意的，意在警示、引导人们规范行为；而现实中从旁人处听到的，几乎无一例外都含有夸显成分。”项木略微思考后，表示赞同。

    “我倒希望这世上有神仙。”似是想到了什么，徐川生接着道：“自七岁那年听到那个老人家说书后，我可是对那撒豆成兵的手段羡慕得很呐。”

    “谁不是呢！可惜，我们后来虽然看了很多书，可是都没有找到类似的故事，更别说那神仙飞升后的后续故事了。”闻言，项木也是回忆起那个黑衣说书老者所说的故事。

    当年两人都还小，初听神仙救人的故事，顿时被完全吸引。而后来他们开始接触了书籍后，更是想着找到后续故事，这使得他们对那撒豆成兵的故事印象更加深刻。

    遗憾的是，他们翻阅了大量书籍，但并未找到。

    但经过如此一番交谈，却是无意间消除了两人对废屋的恐惧之意。

    “那你相信传说中的轮回么？”项木定定地看着夜空，继续问道。

    “不信！”

    “为什么不信？”

    “因为我认为只有现在的我才是我，即使有轮回，那么轮回前的‘我’不是我，轮回之后的‘我’也不再是我！”徐川生想了想，给出了解释。接着反问道：“你呢？信吗？”

    “我啊，信啊！因为有轮回，我下一世才能继续和你做兄弟啊。”项木转过头，盯着徐川生认真道。

    闻言，徐川生先是一怔，随即鼻子一酸，只是还没等眼泪流下，他便抬起右手，借着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

    “你说，这星空的尽头是什么？”

    “不知道！或许……没有尽头吧……”

    ……

    就这样，在东拉西扯般的闲聊中，两人不知不觉沉沉地睡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正在睡梦中的项木听到一声惊诧的自语，随即醒了过来，揉了揉处于迷糊中的双眼，疑惑道：“怎么了？”

    “你看！”徐川生伸过昨晚被尖锐石块割了一道大口子的右腿。

    “怎么会这样……”看着徐川生的右小腿，本还有些疲困的项木瞬间清醒。

    此刻，只见徐川生右小腿上那道大口子……不，哪来的什么大口子，只见此时徐川生的右小腿光滑如初，一丁点伤痕都没有！

    “难道昨天晚上那是个梦？”项木自语，随即看了眼被好友解下扔到一边的衣服：“不对啊，这衣服上还有很大的一块血迹！”

    “你昨晚有什么感觉没有？”项木直勾勾地盯着好友小腿。

    徐川生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接着便肯定道：“没有。昨晚我太累了，睡得很沉，什么感觉都没有。”

    “难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仙？”突然，项木似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惊疑道。

    两人四目相对，除了不可思议外，更多的是震惊和激动。

    在屋子内外翻看一圈后，除了倒塌的墙壁、破烂的门窗以及地上散落的碎块外，却是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于是两人跪下向那不知有无的神仙虔诚地道了一声谢后，便按下激动继续向着目的地赶路。只是一路上，两人心中多了一份兴奋与期待。

    两人一路渴饮溪流水，饿啃青皮梨，终是在太阳下山之前到达目的地，距离村子最近的一座小城：胡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