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动,误会
“你放肆!”
褚蒜子不知谢尧话里的真假,但谢尧的举动却让她觉得受到了侮辱。
别说她贵为太后,就算是寻常家的女子,也断不能和陌生男子离得如此之近。
而且,动作还显得如此暧昧。
褚蒜子羞愤交加,玉牙轻咬着下唇,正要后退,谢尧的话再次传到她的耳边。
“此事,我不愿意让褚虎知道,想必太后你也一样,你我二人心知肚明即可。”
谢尧轻叹一声,再次感慨道:“哎,我就是想活着,我有什么错?”
这声轻叹,放在平时不要紧,可两人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就有些不一样了。
寒冬腊月,谢尧温热的气息落在褚蒜子的耳垂上。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旖旎。
除了先帝,从未与其他男子如此亲密的褚蒜子竟一时间愣在原地。
褚蒜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浑身燥热,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可紧接着浑身冒出的鸡皮疙瘩,又给她带来了一丝冷意,让她不由紧握双拳。
谢尧看着褚蒜子的变化,心里暗自庆幸。
“看来,她还是在乎家人的。”
“眼神如此迷茫,定是为家人感到焦心。”
“紧握的双拳,必然是想锤死我。”
“哎,想不到,她也是个孝女啊!”
谢尧上下打量着褚蒜子的神态,心里默默为褚蒜子的孝心点赞。
在谢尧的眼中,褚蒜子的内心正在杀他与不杀他的选择中徘徊。
而在褚盛和褚虎眼中,他们的姐姐正在被谢尧“非礼”。
褚虎上前一把拉走谢尧。
“谢尧,你在做什么?离我姐远点。”
相比于谢尧做了什么,褚盛更关注他和褚蒜子说了什么。
“你刚才和太后说了什么,以至于让太后如此,额,失神。”
谢尧看着褚家兄弟,信心满满地说道:
“自保而已,想必太后内心已有决断。”
褚家兄弟疑惑地看向了褚蒜子,实在不明白谢尧到底说了什么,能让褚蒜子放过他。
谢尧的话语刚落,没有了谢尧在身旁遮挡的褚蒜子,瞬间被一阵冷风吹醒。
狠狠打了个冷颤后,眼神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恰巧看到眼前的三个男人,正以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再回想起刚才,身体不由自主的那些反应,都让她羞愤难当。
褚蒜子指着谢尧,话语凌乱。
“杀,杀,给我,不是,给本宫杀了他......”
“不,本宫要亲自把你碎尸万段......”
说完,抢过褚虎手中的剑,便砍向了谢尧。
褚蒜子突然发疯,三个男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剑便直直劈向了谢尧的脖子。
褚蒜子虽是女流,但含愤一剑也不容小觑。
这一剑若是砍实,谢尧必定要命丧当场。
常年身处北方战乱的谢尧,对危险有着极为敏锐的感觉。
最终在千钧一发之际,向着另外一边滚去,可仍然晚了一步。
呲......
静谧地夜色下,剑刃划过皮肤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谢尧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才起身单膝跪地,一脸警惕地看向褚蒜子。
湿滑粘稠的血液顺着脖子流向了胸前。
谢尧伸出右手在衣襟内蹭了蹭,才捂上了脖子左侧的伤口。
他能感觉到,血液正从他的指缝中挤出,气力也随之一点点的消散。
而独属于血液的腥气,让谢尧的眼神再一次变得猩红。
“姐,谢尧,你们这......”
褚虎实在搞不明白眼前的状况。
刚才谢尧还自信满满的吹嘘姐姐绝不会杀他。
转眼间就差点被姐姐一剑砍掉脑袋。
褚盛则是面有喜意。
眼前的谢尧多次不给他面子,若非碍于褚虎这个楞种,自己早就想宰了他。
现在好了,自家姐姐亲自动手,褚虎也不敢说什么。
谢尧抬手阻止了想要过来查看伤势的褚虎。
如果褚蒜子铁了心要杀他,现在他就谁都不能信。
“呼,呼......”
谢尧急促地深呼吸几次,终于把呼吸调整平稳。
“为什么?”
谢尧表情狰狞地看向褚蒜子。
褚蒜子刚刚砍出一剑后,便后怕不已,早已跌坐在地上。
不管谢尧说的是否属实,她都得先求证才能做决定。
如果谢尧真的留有后手,自己杀了他,那褚家和父亲......
可面对谢尧的质问,褚蒜子也是有苦说不出。
她总不能当着自己弟弟和陌生男人的面,说自己被一口气吹得情动了吧?
“我......”
褚蒜子抬头看向谢尧。
还不等说话,就被谢尧的鲜血和狰狞表情吓了一跳。
“你......”
褚蒜子指着谢尧的脖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尧扯了扯嘴角,沙哑着说道:
“放心,我死不了,不过你今天带给我的,来日必定加倍奉还。”
听到这话,褚蒜子沉默了下来。
不知为何,谢尧狰狞的表情和决绝的话语,一瞬间竟让她的内心充斥着委屈的情绪。
但褚盛却有些焦急。
刚刚不是还要打要杀的,现在怎么又不动了?
这就累了?
褚盛眼珠一转,右手握紧剑鞘,拇指轻推剑柄,逐渐向谢尧靠近。
“褚盛,你再往前走一步,你姐姐会打死你的。”
谢尧注意到褚盛的举动后,立马出言提醒。
褚盛脸上浮现出狠厉的表情,丝毫不管谢尧的话,继续走向谢尧。
“二弟,住手吧。”
褚蒜子果然开口说道。
褚盛猛然转头看向褚蒜子,语气有些不善。
“为什么?姐,他多次对你我姐弟不敬,杀一个这样的人,难道不行?”
这是自见面以来,褚盛第一次称呼褚蒜子为姐姐。
褚虎眉头微皱,扶起了自己的姐姐,对着褚盛道。
“该怎么做,姐姐自有决断。”
褚盛憋了一晚上的火,终于爆发了。
“褚虎,我是你的兄长,要杀他便杀他,父亲若怪罪下来,我自会请罪。”
褚蒜子挣开褚虎搀扶的手,拦在了褚盛身前。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姐,就听我的。”
不知内情的褚盛,看了看对面的姐弟二人,惨然道:
“明白了,对褚家,对你们来说,我终究是个庶出,还不如一个外人。”
说完,扔下手中的剑,大步离去,向建康城内走去。
当下,只剩谢尧和褚蒜子、褚虎姐弟三人留在原地。
谢尧撕下内衬,单手在脖子上缠了几圈,勉强算是包扎了一下。
扫了一眼正在目送褚盛离去的褚蒜子,开口对褚虎说道:
“褚虎,我若不死,会自己去接她。”
“如果我死了,记得放过她,她不过是个留在褚家的婢女而已。”
同样在目送褚盛的褚虎,收回目光,斩钉截铁地回道:
“我会把青竹当亲妹妹看待,谁也不能委屈了她。”
褚蒜子明白,谢尧的话是说给她听的。
“你走吧,仅此一次,下次再遇见,本宫必杀你。”
或许是刚刚的旖旎让她有些动摇,亦或许是那一剑让她消了气。
褚蒜子没有要求谢尧做出不伤害褚家人的保证。
她相信只要谢尧没疯,也不会去因为这一剑报复褚家人。
只是深深看了谢尧一眼,仿佛要把这个人的身影刻在记忆深处。
拒绝了褚虎的搀扶,谢尧捂着伤口,踉跄地走到了茶肆前。
可不知为何,却在门前止步。
最终,谢尧还是没去看那一屋子的尸首。
回头对跟在身后的褚虎咧嘴一笑,有些释然地说道:
“褚虎,此间事了,救命之恩已报,以后各不相欠,我走了。”
褚虎低头不语,只用脚尖使劲拧着脚下的石子。
“庾家要没了,但变局才刚刚开始,褚家还是得走王、庾的老路,有人坐高堂,有人镇地方,禁军是关键。”
在与褚虎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谢尧开口说道。
没有对视,也没有告别。
褚蒜子缓缓移步到褚虎身边。
“他说了什么?”
褚虎双眼湿润,把谢尧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褚蒜子神情复杂,双手交叠于腹前,对着谢尧略显狼狈的背影屈膝行礼。
“不用伤心,若真如他所言,庾氏覆灭,朝堂上未尝不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问题是,谢尧还能活吗?
寒风凛冽,血流不止。
每走一步都仿佛是最后一步。
最终,谢尧倒在了褚家姐弟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