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布衣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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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庙堂之上,江湖之远

    正月已至,天下更元。

    太子司马聃(dan)继位,建元永和。

    太后褚蒜子于太极殿设置了一道白纱帷帐,抱帝临轩。

    至此,史书中有了垂帘听政。

    “各位爱卿,平身吧!”

    “谢太后,谢陛下!”

    褚蒜子坐在大殿之上,怀里是早起还未醒盹儿的皇帝。

    四年的王妃,两年的皇后,二十岁的年纪又坐到了一国之君的位子上。

    手轻轻拂过这座天下共主的龙椅,褚蒜子心情略有些激荡。

    隔着帷帐,她看向了处于晋朝权利中心的衮衮诸公。

    有自己的父亲褚裒。

    有“帝师”之称的老臣蔡谟。

    有“能吏至台辅”的老臣诸葛恢。

    有“半步宰相”何充。

    最后,褚蒜子看向了那位面无表情的宗室司马昱。

    关于那一夜的事,自始至终司马昱都从未入宫解释过,她也没有询问过。

    “宣旨吧。”

    褚蒜子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怀中的儿子,淡淡地吩咐道。

    “以司徒蔡谟为中书令,加左光禄大夫,赐金印紫绶,仪同三司。”

    “尚书令诸葛恢仍领其职,加左光禄大夫,赐金印紫绶,仪同三司。”

    “迁中书令何充为侍中,仍录尚书事,总领门下省。”

    诸葛恢、蔡谟和何充三人纷纷谢恩。

    朝臣们互相对视一眼,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偷偷瞥了一眼何充。

    这三省执宰同处第三品,看似何充原地踏步,只从中书省平迁到了门下省。

    但能在这座朝堂中站稳的,都明白这位“半步宰相”终于扶正了。

    尚书台和中书省权重,可日常事务极为繁杂琐碎。

    唯有门下省侍中,常伴君左右,负责顾问谋划。

    更为重要的是,门下省有批驳之权。

    中书拟旨,门下批驳,尚书奉行。

    三省之权分而并立。

    在此次宣旨之前,朝臣并不知晓,何充与褚蒜子曾有过一场交谈。

    褚蒜子原意是让何充兼领中书门下二省,再由治政经验老成的诸葛恢掌管尚书台。

    这样一来,三省政令通达,对于刚上台的褚蒜子来说,也有好处。

    但被何充拒绝了。

    坐在帷帐后的褚蒜子深深看了一眼这位股肱之臣。

    成帝弥留立储时,他不惜与如日中天的庾氏翻脸,也要阻止自己的丈夫登基。

    两三年过后,如今又是他,联络朝中大臣与世家门阀,与庾氏抗衡,扶立自己的儿子上台。

    这样的何充,看似不懂局势变化,但......

    他真的不懂吗?

    褚蒜子不由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在绝境时,依旧不改初衷,这样的人,是忠臣吗?

    怀中的小皇帝仿佛睡得不很舒服,嘟囔着翻了个身。

    褚蒜子看着熟睡的孩子,笑了笑,不再出神。

    “以会稽王司马昱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

    听到司马昱的封赏如此之重,朝臣瞬间哗然。

    如果说前面三人的官职有迹可循,中规中矩,那会稽王司马昱就是个惊天霹雳。

    抚军将军,与抚军大将军,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更何况还有那录尚书事四个字。

    庾家想要扶持司马昱的传言虽然并未在市井中传出。

    但朝堂之上的,都是晋室重臣,哪能不清楚,甚至还有不少人参与其中。

    众人眼里都闪烁着震惊的目光。

    但有寥寥几人思索过后,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臣,谢过太后,陛下。”

    司马昱面色平静,向前一步,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陛下年幼,会稽王德、能,皆是宗室之首,理当总领朝政,担此大任。”

    褚蒜子出言勉励,但话里却带刺。

    再如何,她也终究是个女子。

    孤儿寡母被欺负了,自然不像一些老狐狸能沉得住气。

    司马昱没有多说,退回到了朝班。

    “车骑将军庾冰,追赠侍中、司空,谥忠成。”

    “庾翼为车骑将军,都督荆州、江州、宁州、益州、梁州、交州、广州七州诸军事,领荆州刺史,镇守南郡。”

    “以左将军褚裒为卫将军,都督江州、扬州二州诸军事,领扬州刺史,镇京口。”

    “以南中郎将谢尚为镇西将军,都督豫、冀、幽、并四州诸军事,领豫州刺史,镇武昌。”

    “以琅邪内史桓温为徐州刺史,都督青州、徐州、兖州诸军事。”

    “以中书侍郎褚歆为江州刺史。”

    “......”

    “谢太后,谢陛下!”

    一副君圣臣贤,友好和睦的好光景。

    庙堂之上,格局已成,褚家半天下!

    庾翼被限制在了江、豫二州之外,困守西陲。

    司马昱独立于三省之外,未来必定无丝毫作为。

    但如果谢尧在场,一定会对两个人最为感兴趣。

    谢尚,桓温!

    ......

    天气渐暖,随着商队一路向西北而行的谢尧,也渐渐和众人熟络了起来。

    “轻侯,卫轻侯,没想到谢尧肚子里还算有点东西。”

    “能有什么东西,一个臭不要脸的货!”

    大夫老孙正和车夫李叔聊着谢尧给卫轻侯改名的事。

    一旁的卫轻侯对两人私下评论谢尧相当不满。

    “喂喂喂,当着我的面说我大哥的不好,小心我晚上往你们车上撒尿。”

    李叔一把揪住了卫轻侯的耳朵,笑骂道:

    “你个小猴子,当初在江州的时候,你少来我家蹭饭了?有了大哥,你又不是你了?”

    李叔手劲不小,卫轻侯疼的直叫唤。

    “松开,快松开,疼死了!”

    看得李叔和老孙二人哈哈大笑。

    “少年意气,可慰平生啊!”

    看到年轻人的活力,两人又欣慰又羡慕。

    “谢尧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老孙对谢尧倒是挺感兴趣,时不时就和谢尧聊聊。

    前几日给谢尧看伤的时候,谢尧还与他探讨了一番医术。

    大多是他听不懂的胡言乱语,可也偶尔极为精妙的说法。

    “每天都在商队中晃悠,不是这里问问,就是那里看看的。谁知道他是在做什么。”

    由于之前的事,车夫李叔对谢尧的印象极差。

    足以打入地皮无赖的行列当中。

    此时李叔眼中的地皮无赖,正在与商队中的其他人做交易。

    “哦?真的?”

    “没错,只要你们能拉来,我每车多给你们五千钱。”

    面对对方的疑惑,谢尧诚恳地点头。

    “不要钱,要布。”

    “布也行。”

    “到时候我们怎么找你?”

    “到襄阳之前,我给你们具体的地址。”

    略思索了一下,谢尧给出了答复。

    “说好了?”

    “君子一言!”

    商人重诺,不落纸笔。

    和人谈妥后,谢尧眯着眼笑的像一只狐狸。

    “我他娘的发誓,再也不吃噎到梗脖的野菜饼子了!”

    在江湖之远,谢尧正为自己创业的第一桶金而不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