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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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皮鼓面

    出了大殿,天阴沉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谢行之吩咐时怀安道:“你速回大理寺,带人去上阳宫搜寻梅妃。”

    时怀安的眼珠微动,道:“寺卿,这勘验尸骨之术,您都好些年没用了,可还记得?”

    好端端的,突然问及此,是何意?谢行之一头雾水地看着时怀安。

    时怀安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方才在殿上,属下先问胎记之事,后又闻梅妃失踪,陛下反应那么大,您可知为何?”

    谢行之斜睇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自然是那人皮,很有可能是梅妃的,怎么,你真当老夫是傻子吗?”

    时怀安面不改色道:“属下不敢,既然那人皮很有可能是梅妃的,说明梅妃已经遇害,此时再去洛阳,已毫无意义,倒不如留在长安查出凶手,实为上策。”

    年轻人怎如此浮躁?

    谢行之蹙眉道:“怎就毫无意义?此去当询问梅妃的侍婢,梅妃失踪前后之事,这对分析案情颇有帮助,况且,陛下已经下令,我等如何能懈怠?”

    时怀安躬身道:“寺卿所言极是,不如请寺卿亲自去洛阳走一趟,如此也彰显大理寺对此事的重视。”

    “老夫都一把年纪了,你让老夫来回折腾?”谢行之很是不满。

    时怀安依旧是不疾不徐,答道:“寺卿,这梅妃的皮都被制成鼓面了,其他的尸骨只怕也会在长安某处,因而,属下方才问寺卿,能否出手验尸,若您能查验,自然可留在长安找寻尸骨,可您……”

    谢行之吹胡子瞪眼道:“欺负老夫验不了是不是?大理寺里好几个仵作呢?老夫就不能……”

    时怀安打断他的话,道:“大理寺的仵作事务繁忙,每日那么多案子,大家都是分身乏术。”

    谢行之气得哼哧两声,问道:“你如何就笃定,这尸骨一定就在长安,说不定都在那上阳宫之中呢?”

    时怀安看向谢行之,笑了笑道:“如此,属下便与寺卿打赌,如何?”

    谢行之就见不得他这幅模样,气道:“赌什么?”

    时怀安眼中闪过精光,道:“属下记得,您前不久,新得了一壶三勒浆……”

    “行!就拿此物做赌注!”刚说完,谢行之就后悔了。

    “既如此,属下就多谢寺卿慷慨了。”时怀安借躬身掩藏笑意。

    又着了这臭小子的道了,谢行之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却无可奈何。

    看这臭小子胸有成竹的模样,梅妃的尸骨八成就在长安,自己估计要白跑一趟,还得拿出难得的美酒,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行之瞪了时怀安一眼,回大理寺安排去了。

    时怀安目送谢行之往宫外走去,他却没跟上,进宫一趟挺麻烦,而宫中,还有需要查探的地方。

    他先去贵妃安歇之处,被内侍拦了下来:“少卿见谅,贵妃受惊昏迷,不便搅扰,还请少卿改日再来。”

    时怀安怕生出变数,哪里肯耽搁,可贵妃千金之躯,不能得罪,他便道:“贵妃昏迷,自是不敢惊扰,只是陛下勒令尽快破案,也不可不从,可否请贴身照顾贵妃的侍婢前来一问?”

    内侍一想,这倒是无碍,也不能影响大人办事,惹得天子恼怒,当即便同意了:“请少卿稍待,小人这就去请。”

    很快,内侍领着贵妃身边的女侍过来了,见礼之后,时怀安问:“贵妃的伤势如何?”

    侍婢答道:“回少卿,贵妃左脚扭伤,受了惊吓,其他并无大碍。”

    时怀安又问:“贵妃从殿中出来到现在,中途可否醒来,可否说受伤之时,有何不妥之处?”

    女侍略略回忆了一下道:“张太医过来看伤之时,贵妃哭喊着疼,并未完全转醒,对了,贵妃扭伤的那只脚上,有好些细小的伤口,张太医当时还有些疑惑。”

    时怀安立即问道:“伤口是何种模样?”

    女侍摇了摇头:“婢子没太看清,大人可以问问张太医。”

    时怀安点点头:“多谢告知。”

    此处离舞姬们的起居之处更近些,时怀安便先去了那里。

    见是大理寺的人过来问话,教导舞姬的教习姑姑让舞姬们都聚了过来,时怀安环视了众人一眼,问道:“诸位,请问事发之时,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众舞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胆子大些的开口,细声细气地道:“没有不妥之处,都是和日常的排演一般无二。”

    时怀安想了想问:“一般用鼓,都是击鼓,为何贵妃要踩在大鼓之上?”

    众人都看教习姑姑,教习姑姑回答道:“回少卿,是贵妃突发奇想,想在鼓上起舞,脚踏鼓皮来演奏,不成想,竟出了事。”

    时怀安又问道:“姑姑,这鼓是何人制作,何时送过来的,平日里放在何处,又是何人负责看管保养?”

    一下子问了这么多,教习姑姑略略想了想才答道:“禀大人,这鼓是西市永安坊的老潘鼓匠做的,宫里的鼓,大多是出自这位潘师傅之手。鼓是今日巳时左右送过来的,按惯例,新的乐器送过来,会先请李龟年李乐师前来调音,只是今日李乐师言有事,要晚一些才能过来。而陛下今日恰好想看贵妃新排演的霓裳羽衣舞,待李乐师过来之时,已经要开始演舞了,李乐师来不及调音,就……”

    “可知李乐师有何事不能来?”

    教习姑姑回忆道:“请李乐师的内侍回来说,好像是……岐王宴请。”

    岐王时常宴请李龟年,调音可推迟,王爷相邀可不能辞。

    时怀安又想到什么,问道:“这鼓,原本就是给贵妃用的?”

    教习姑姑却摇了摇头:“这鼓原本是要给陛下使用的,贵妃说先借去用用,陛下便准了。”

    时怀安面上的神色一凛,沉声道:“我知晓了,多谢姑姑。”

    时怀安想着案子,慢慢往外走去,惊觉身后有人叫他,停下来回头看去,见是一位舞姬,她忐忑不安地走过来,欲言又止。

    时怀安见状,温声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别怕,慢慢说。”

    那舞姬四顾看看,才低声说:“出事之时,奴婢就在贵妃身边,奴婢看到、看到那鼓皮,就是鼓皮破损之处,有银光闪过……奴婢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方才并没有说出来,可是、可是又怕……”

    时怀安宽慰道:“不必害怕,真相如何,我自会查明,多谢告知。”

    舞姬一礼,转身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