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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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鼓匠徒弟

    时怀安转而去了太医院,找到张太医,见礼后问:“张太医,您方才替贵妃治伤,伤口如何,可否详细告知?”

    大理寺的人来了,必定是有了什么变故,张太医心里也有些猜想,自是一一相告:“少卿,贵妃的左脚脚踝扭伤,另外,脚踝上还有些许细小的伤口,血肉模糊,像是、像是针尖刺入划伤的样子。”

    时怀安问:“伤口处可否染毒?”

    张太医摇头:“不曾。”

    时怀安略凑近了问:“出事之时,贵妃脚上沾染的那些腐臭腥气的血,以您看,那些是……”

    张太医低声道:“少卿常年验尸,那些是什么,您必定是比老朽清楚的。”

    时怀安眯了眯眼道:“是人血,而且是死后好几天的人血。”

    张太医认同地点了点头,又压低音量道:“让人血出现在陛下面前,只怕是要出事啊……”

    时怀安神色平静:“有人生事,解决了便是。”

    张太医不置可否,点头不语。

    宫里的事基本上妥当了,破损的大鼓已经送去了大理寺,时怀安回到大理寺,方才只是过眼,这会要细细查验这大鼓才好。

    罩服,手套,工具,皆以备齐,时怀安口中含姜,开始动手,此鼓扁平,单面蒙皮,鼓皮确是人皮无疑,破损之处较其他地方更薄一些,张力和外力之下,更容易破裂,而破损之处,竟有数枚银针!

    这银针究竟是如何放入人皮之中,破损之处为何比他处轻薄,这恐怕都要问制鼓师傅了,可大费周章做了这鼓,只是为了扎伤用鼓之人吗?

    时怀安又仔细翻看人皮,这人皮边缘割裂处有翻卷收缩的迹象,鼓中有些许血水,这皮,从人身上扒下来之时,人还活着。

    从人皮僵硬和腐臭的程度推测,人死约摸五天以上,人皮白皙滑腻,推测死者年纪不大,并且家境不错,可说是梅妃,似乎太过刻意了些,这胎记,是真的吗?

    且这人皮,好似较平常的人皮要厚一些……咦,这皮和鼓的连接之处,竟还有几缕白色的毛发,比头发细软,倒像是兽毛,这皮难道不是人皮?不应该呀……或者这毛发是某种衣服上的丝线?

    时怀安暂且将这些毛发妥善收好,净手消毒,开了仵作间的门,一直在外等候的护卫赵煦然上前行礼:“少卿。”

    时怀安点点头道:“去西市。”

    “是。”赵煦然并不问缘由,只应下,护送时怀安前去西市,那里有一处铺子,内里有一位老鼓匠,专为皇家制鼓。

    既然是鼓出了问题,自然要找鼓匠。

    老潘鼓匠正在制作羯鼓,这是他从西域鼓匠处学来的手艺,天子好此道,知晓老潘鼓匠擅长制鼓,便下了制鼓令。

    时怀安说明来意后,让老潘鼓匠吓了一跳,这弄得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老潘鼓匠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叫来徒儿齐欢,随时怀安一起去大理寺,查验大鼓。

    时怀安亲自来请,一是表达尊重,二是想看老鼓匠的反应以及铺子中的物品用具。

    老潘鼓匠满脸的担忧焦急,像是不知情的,可他那徒儿齐欢,一听说去大理寺,眼神躲闪,还有些避着时怀安。

    到了大理寺,老潘鼓匠亲自验看了那人皮大鼓,又惊又惧,不安道:“少卿,这大鼓,确实出自老朽之手,可是老朽当时明明蒙的是牛皮面子,怎地、怎地就成了人皮?”

    一旁的齐欢,根本不看大鼓,时怀安看了他一眼,问道:“潘老,这蒙鼓皮的手法,可否能看出来是出自谁手?”

    “这、这确实是老朽的手法,可是老朽根本没做过呀……”说着,老潘鼓匠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齐欢,问道:“大欢子,你是大徒弟,这手法也就你学会了,可是你、可是你做下的?”

    齐欢顾左而言其他,眼神飘忽,声音低沉:“师傅,或许是其他人偷学了去吧……”

    老潘鼓匠哪里看不出齐欢的心虚,气愤道:“我是你师傅,是不是你做下的,我还看不出来吗?就算有人偷师,学会了上鼓面,可他会拆吗?”

    老潘鼓匠制鼓可是祖传的绝活儿,上鼓皮的手法自成一派,拆鼓皮也能做到不留痕迹,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也就这个大徒弟齐欢学到了这门手艺了,虽然他极力掩盖,却也瞒不过老潘这位老师傅。

    闻言,齐欢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哭道:“是、是有人给了小的十金,让小人、让小人将一块血淋淋的人皮,制成鼓皮的……”

    齐欢的声音越来越低,时怀安上前一步问:“那人是谁?”

    齐欢摇摇头:“黑风帽蒙头蒙脸,看不到长相,说话闷声闷气,只能看出,他身量高瘦。”

    只认得金子,不认得人,所以齐欢还活着。

    老潘鼓匠失望极了,时怀安问:“这从活人身体扒下来人皮,若是清洗处理干净,便难以寻到痕迹,为何不做处理?”

    齐欢讷讷道:“那人说,不用清洗,直接制作便可。”

    老潘鼓匠指着鼓皮破裂之处,问道:“此处比其他地方薄一些,最是容易破损,你不会不知,也是那人让你这般做的?”

    齐欢怯怯地点头。

    时怀安听明白了,那人是故意让人发现人皮,指引人查到齐欢这里,而且这人知道制鼓工艺,可能也会使用乐器,通晓音律。

    时怀安紧盯着齐欢,问道:“人皮破裂处,尚有数枚银针,想必也是那人让你放入的,你是如何放入银针?可知为何要如此做?”

    银针?老潘鼓匠吓了一跳,也看向齐欢,齐欢点头道:“确是那人要求放入银针,只需将银针小心刺入皮肉之中,不让银针显露出来便可,至于为何如此,小人便不知晓了。”

    齐欢说得轻巧,可要在薄薄的人皮中嵌入银针,既不让人皮提前破损,又不让人发现,很是不易。

    时怀安看向老潘鼓匠问:“制鼓应该无需用银针吧?”

    “自然是无需用到。”老潘鼓匠也不明所以。

    时怀安陷入了沉思。

    齐欢虽算不上从犯,也是助纣为虐了,时怀安暂且将他收押,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齐欢招认得似乎太干脆了些,且心里有鬼还敢来大理寺,倒像是刻意为之。

    时怀安暂且没有头绪,便去了李龟年李乐师的府上,李龟年和他徒儿周言礼都在,事发之时,李龟年就在现场吹奏筚篥,只是贵妃摔倒之后,天子便遣散了众人,李龟年并不知晓后面的详细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