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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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白猿之墓

    时怀安渐渐出神,他忽地想起一事来,祭春之时,太史监的人说会有异动,这异动到底是指那幕后作恶的人呢,还是有人想要把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呢?

    太史监的人……太史监掌察天文,稽历数,监中人擅测日月星辰、风云气色之异,还设有通玄院,其中之人都通晓奇门术数。

    且宫中贵人与朝中大臣,多有请太史监的人测算吉凶……太史监的人与朝中大臣多有交好,也能出入皇宫……太史监的人撰写历法,测算吉凶,用的可不就是蜀纸么?

    时怀安拿了历年太史监的官员名册,来回翻了好几遍,连之前告老的都没放过,并未看出什么来。

    当初太平公主身边的人也都查过,不过公主的卷宗却没查,皇帝给时怀安的令牌尚未收回,时怀安凭借令牌去查阅了太平公主当年的密卷。

    一查之下,时怀安发现竟真有一位通晓奇门术数之人也参与了其中,袁客师,袁天罡之子。

    据说当年武后尚在襁褓之中,袁天罡就推测她日后会成为天下之主,之后确实应验,袁客师也曾推测太平公主贵不可言,以为她会同她阿娘一样登上帝位,便全力辅佐,结果当今天子即位,袁客师感叹天机不可测,便生了隐退的心思。

    可是太平公主对权利过于执着,一心想要效仿阿娘,请袁客师相助,袁客师到底还是帮了,不料太平公主事败被赐死,袁客师下落不明,有传言是说他携家族众人隐遁了,天子也并未再追究。

    既如此,袁氏一族不该恨当今天子才对,要么幕后人与袁家无关,要么,发生了什么隐秘之事。

    正在这时,白犬白虎来了,带来了消息,时怀安展开信,见是许韫传过来的,粗粗看了几行,暼见白虎还等在一旁,立即赏了它一些吃食,温和地道:“辛苦了,吃完去休息吧。”

    白虎低低呼噜了一声,伏在时怀安脚边吃着,时怀安这才仔细看信的内容,先前许韫就说,带着捕快在酅公庙周围的山中搜查,发现了坟山,坟头墓碑上的名字都是猿某某。

    许韫便挖了人家的坟,坟中有棺木,棺木中竟然真的是白猿,他干脆把所有的坟都刨了,发现所有的坟中,都是白猿,且都被妥善安葬了。

    但是有几只白猿的身上有缝合的痕迹,许韫做事做到底,把缝合之处都切开了,发现一只白猿没有脾胃,一只白猿少了肾脏,一只白猿没了全身的骨头,用稻草填充。

    还有几只白猿的尸骸残缺不全,三只白猿被剥了皮,一只白猿,被切去了脚趾,还有一只白猿,没有臀部。

    时怀安看得心惊肉跳,他立即想起辰时的祭品是臀部,酉时的祭品是脾胃,戌时的祭品是骨架,子时的祭品是肾脏,丑时的祭品是脚趾,现在都找到受害者了,竟是这些白猿!

    为何要用这些白猿的尸骨做祭品呢?

    等等,剥皮,人皮鼓!

    时怀安倏然想起查验人皮鼓时发现的白色毛发,难道,那是白猿的毛发,那皮是白猿的皮?

    时怀安只觉得呼吸急促,想法纷乱,他继续往下看,许韫又说,白猿的足当似人手掌,而这些白猿的足却同人足无异。

    时怀安惊起,许韫在结尾言,他得把坟给填回去,所以时怀安想来查验,请赶早。

    “备马!”时怀安带着赵煦然和陆邕,还有数名捕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酅公庙。

    许韫看到他们,神色缓和了一些,道:“干事的来了,咱们可以休息了。”

    时怀安下马站定,一眼望去,几十个坟中的棺木都敞开着,他顿时明白过来,许韫那般说,是诓自己过来,把这些坟给复原的。

    他也不恼,朝许韫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许韫也微微扬了扬下巴,算是回应,让其他捕快都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时怀安上前,一一看过,这些白猿的尸身看上去,都是刚死不久,但是石碑却有新有旧,奇怪的很。

    他将相关的尸骨和证物都带过来了,逐一比对,脾胃,骨架,肾脏,脚趾,都是取自不同白猿的尸身。

    时怀安取出之前保存的白毛,与白猿尸身上的白毛两相对比,长短,质地,都是一模一样。

    他又将事先从鼓皮上切下来的皮,对白猿的皮进行比对,几乎也是一样,大鼓的鼓皮,不是人皮,而是白猿的皮?

    可这鼓皮,以及白猿的皮,都和人皮无异,白猿的皮应当会再粗糙厚实一些,且这些白猿的面孔身形都与人无异,就像是长了白毛的……人。

    时怀安心中一惊,回头看着许韫,许韫察觉他看过来,也回过神来,道:“你也发现了。”

    时怀安不禁问道:“真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许韫表情冷然:“尸身不会说谎,这是寺卿说的,再说,今日你遇到的匪夷所思之事还少吗?”

    时怀安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些活着的白猿在哪儿?”

    许韫摇了摇头:“不知,我们满山的搜寻,没看到他们的踪迹。”

    时怀安默然一刻,才道:“人都留给你,我先去查卷宗。”

    许韫在后面喊道:“我的酒呢?”

    时怀安头也不回道:“先欠着,回头给你。”

    许韫对周围的捕快道:“呐,你们可都听到了啊。”

    是啊,我们听到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一向不对盘的两位少卿竟然在对话,今日里,匪夷所思的事确实不少。

    捕快都留了下来,只有赵煦然和陆邕跟着时怀安回来了,时怀安查了袁家的事,越查越心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重新翻看了太史监的名单,目光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定格,又去调阅了此人的全部相关卷宗,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谢行之回来了,他打量着时怀安,道:“听陆邕说,尸块之事都破解了,青房君与顾郎君殉难了?”

    时怀安抬起头来:“是,邹校事郎之事都处理妥当了?”

    谢行之盯着他看了一会,道:“是,校事郎的家眷回来了,说家中根本没有那样的老仆,那就是幕后人,那人声音清亮,身量高瘦,和推测的结果倒是不谋而合。”

    时怀安点了点头:“校事郎家中的黄金鱼缸,是从何而来?”

    谢行之道:“我们盘查过了,那鱼缸并不是校事郎家中之物,应该就是幕后人带来安置祭品的。”

    “我知晓了,您辛苦了,早些去休息。”时怀安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何处?”

    “去会一会幕后嫌疑者。”

    谢行之追上前两步:“你知道幕后人是谁了?”

    时怀安道:“是嫌疑者。”

    谢行之窒了窒,见他要走远了,又问:“顾氏姐弟殉难了,你不觉得惋惜吗?他们毕竟……”

    时怀安停下脚步道:“寺卿,我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看淡生死,他们也早就有觉悟了,不是吗?”

    时怀安走远了,谢行之低语道:“老夫不相信你如此冷心冷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