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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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

    安东抬头,随着安格斯的目光望向头顶的天空。只见原本还是一片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浓云密布,无论是空气中潮湿的气息还是感知中踊跃翻腾的水元素,都预示着一场大雨的到来。

    “看来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我们动作最好快些。”

    说到此,安东却突然神秘一笑:“不过,兴许能借此机会看到些特别的东西。”

    随后,只见安东身下的那头基路伯四蹄翻飞,疾驰有如狂风卷起,以普通马匹无法企及的速度冲上前去。另外三人见状同样催促着身下的坐骑加快步伐,跟上前方安东的脚步。

    不久,道路两旁逐渐开阔,他们行入了群山间的一处盆地。这时,众人看到一座巍峨的大山出现在他们眼前,其山势陡峭险峻,土地寸草不生,唯有嶙峋怪石点缀其间,如眠龙般横卧于道路正中,好似要拦住一行人的去路。

    然而随着四人沿道路迅速靠近,他们看到前方的道路钻进了山脚下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很快他们便同样一头钻进那个小小的洞口,由此进入了大山的内部。

    这条如今已经成为主要道路的地下隧道经过千百年来的修缮和维护,与当初它被北方先民发现时的模样相比自然已是大不相同。然而那条远古河床所遗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辨,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四周坑洼不平的墙壁与头顶倒垂而下的钟乳石在那些日后镶嵌的发光晶石映照下全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很快,众人脚下的道路开始慢慢抬升,两位逐日者也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前进的方向由一开始的东北径直转向西去,于是心直口快的格拉克在几米开外用中气十足的声音朝安东喊道:

    “安东亲王!加尔沃恩明明在科亚格东北方向,为什么我们却正在朝着西方前进!?”

    “因为这条路本来就是这样!”

    安东回头,先是同样朝他大喊了一句,随后他轻咳一声,改用传音术解释道:

    “它从科亚格出发先是向北,进入科尔法诺裂隙后逐步偏向东方。而从刚才的隧道入口开始,地势抬升,道路急转向西,一直到进入‘幻日穹廊’,从那里再绕一个大弯,最后从西面进入加尔沃恩谷地。”

    “当然,以前我们确实想过修一条新路来着。”

    安东这时挠了挠头说:“不过首先成本是一个问题,另外‘先知之路’也有其特殊的意义,教会希望每个前往加尔沃恩的人都能亲自走一遍这条道路,于是这事说到现在也没个踪影。”

    “幻日穹廊?那是什么地方?”

    逐日者骨子里的探索欲让格拉克听到这个名字以后便跃跃欲试地问道。

    “我们马上就到,接下来的经历,我想即便是逐日者也会感到永生难忘。”

    看到前方发着亮光的出口,安东转过头对他微笑道。

    于是格拉克大笑起来:“是吗?那可真叫人期待,哈哈哈…”

    这时,那几头基路伯齐声发出了一声巨吼。随后四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洞口,进入外面那道铺天盖地的雨幕:

    那是放在海上也要算得上罕见的大雨,稠密的雨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冲刷着地上经过永久魔法加固的路面。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淹没在无尽的水流和狂风之中,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到周围景物的轮廓。

    本来,这样的雨水对于安东一行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不过还未等他们使用魔法避雨,一道气旋便已在四人周围展开。身处气旋之中的众人眼下仿佛置身于台风眼当中,看似周围一派安静祥和,实则却已处在风暴的中心。

    他们看到不远处的雨水被狂风卷起,宛如无数条银蛇在空中肆意狂舞,却听不到外面传来的落雨之声。

    周围的空气同样变得柔和起来,耳畔不再有风声响起,就像是有一道厚重的帷幕将他们与外面那个狂风暴雨的世界分割开来。天地间的一切喧嚣都被掩盖,唯有四人身下的蹄声与不时溅起的水花声回荡,这让众人心中一时间竟是产生了一种突兀的错位感。

    “看来它们比狮鹫聪明一点,还知道主动给人撑伞。”

    这时安格斯拍拍身下的基路伯,随口夸赞了一句。

    在那道气旋的作用下,现在所有人即使不用魔法也能轻松听到他的声音了。

    “狮鹫的护盾是用来对付敌人的,不是用来给人躲雨的,它们可不像人这么娇贵。”

    安东闲着无聊回呛了他一句,紧接着摊开手说道:

    “不过既然我们敢给它冠上‘基路伯’的名号,在这方面肯定得做的比平常召唤出的马匹要强一些。”

    “原来你们还有能召唤普通马匹的魔法啊!”

    于是安格斯貌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么殿下来时也是骑的‘基路伯’吗?”

    “呃…”

    知道他接下来要问什么的安东顿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过很快他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这一趟我是和另外一位朋友一道同行,光是我们两个人的话没有什么太多要求。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舒适性自然要放在第一位。‘基路伯’是神兽,背上足以扛负神座,骑普通的马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

    吹了这么半天,安东就是不想在安格斯面前承认,自己主要还是因为想在他们面前炫耀一下这个魔法所以才用的。尤其最后他还没能唬住对方,这就更令人尴尬了。

    “如此可怕的魔力暴动,简直堪比一场大风暴,不知道那上面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脉,格拉克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

    安格斯此时也主动忽略了安东刚才的那点小心思,他的目光随之移向高空,这及时将安东从刚才的尴尬局面之中解救出来。

    于是安东暗松一口气,和他们一同朝山顶的方向望去。在那里,涌动的雷霆在激荡的魔力浪潮中爆发,一道道雷光接连闪过,好似永远不会停息。而此时此刻的大雨,只不过是那股力量落到地上的些微余波。

    “地脉的破碎令北方大部分地区的魔力环境极不稳定,气候也因此受到影响,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正是海洋与大地力量搏斗的中心。此地魔力充沛,植被却如此稀少,恐怕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令人惊讶的是,这话却并非出自于至今为止有问必答的安东,而是来自那位一直没出声的逐日者盖泽尔。

    安东闻言不禁挑了挑眉道:

    “看来这位朋友似乎对北方的情况有所了解。”

    “那是当然,他未婚妻是南下的‘追风者’,这次我就是专门来陪他找老婆的。”

    格拉克说完之后又大声笑了起来,安东听了则是好奇地将目光转向那位因同伴的发言而羞得面红耳赤的逐日者:

    “你们吵架了?”

    “不,她是自愿回去的,因为族内需要…人手。”

    那位名叫盖泽尔的逐日者性格似乎不同于他的同伴,说话时脸上带着腼腆的神色。

    安东知道盖泽尔话中没能说出口的意思,于是他皱眉道:

    “现在想要越过‘风之山脉’并不容易,最近这段日子边境上的局势相当紧张,逐日者的出现恐怕会打破你们一直以来的中立立场。而且就算我能帮你通过山这边的关隘,可前往‘枯萎之城’的道路如今被‘风之子民’重重把守,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恐怕不会放你一个外人过去。”

    盖泽尔摇摇头道:“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是否平安,一年过去了,我没有听到她的任何消息,就连占卜都失去了效果。”

    “居然用上了反占卜手段?那看来你的那位未婚妻在他们族内地位不低。”

    听完他的话,安东如同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

    “不过,原来这样的人物也会去当‘追风者’吗?”

    说着,他边陷入了沉思:“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能从官方渠道联系上,至少目前两边高层的交流通道尚且畅通。或者我让艾莉…我是说学院的艾拉菲亚院长,请她亲自出手试一试,在占卜这方面上她是专家。”

    “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殿下,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盖泽尔对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那张因风吹日晒而显得有些发黑的脸上同样满是感激之情,这一下让安东顿时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于是他轻咳一声道:“不必在意,能够结识一位来自逐日者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安东这番彬彬有礼,十分官方的回答让安格斯听后半是揶揄地轻笑道:

    “那看来不是逐日者的我似乎并不值得殿下结交了。”

    听到安格斯那矫揉造作的嗔怪语气,安东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随后他转过头看着安格斯,说的每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怎么会呢,安格斯‘大师’,‘您’可是我的‘贵客’。”

    但很快他眉头舒展,转而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当然了,如果您能赏脸让在下一睹您的尊容,那也同样是我的荣幸。”

    说完,他甚至右手抚胸,比了一个致敬的动作。

    “原来殿下就这么想看我的长相呀。”

    安格斯轻捂着嘴笑道:“但我主要是担心您会被我的容貌所吓到。”

    “没事,在北方我们最讲究绅士风度了!我绝对不会趁机嘲笑你,真的。”

    安东大手一挥,拍着胸脯对安格斯打起了包票,然而此时此刻他嘴边扬起的邪魅笑容却已然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殿下~”

    结果,令安东万万没想到的是,安格斯竟然真的拉下兜帽,显出了他的真容。而在看到那张脸之后,安东脸上戏谑的表情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