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人不和普通人类打交道。

    凡人信仰风雪之神，却不知寒霜人的祖父便等同于那些存在。

    人类对古老过往一无所知，千百年前和挽冬之王签订的盟约烟消云散。如今挽冬人将寒霜人视作来自极北冰原的野蛮人——纳瓦尼尔不知道什么叫做野蛮人，但看得出人类对寒霜的警惕和敌意、以及某些鄙夷和傲慢的情绪。

    好在北方大地很广袤，能容得下两族共处，不至于产生巨大矛盾。

    现在的寒霜人对施法者却颇有好感。

    这全因瓦莉娅，她是数百年来首个觉醒血脉的寒霜人。

    她不借助外物就能使用出寒冰的力量，真正具有了远古时期霜巨人的幼年姿态。

    这代表着瓦莉娅接下来会取缔纳瓦尼尔，成为冰裂部族的祭司，会集结所有部族，带领族人返回极北冰原。

    百十年过去了，寒霜人从最初的八万人，凋零至如今的不足四万人，但却从未放弃重返家园的念头。

    那里才是他们的故乡，祖父之灵的实体也在冰原，北方大地的游荡魂灵只是祂力量的部分辐射。

    纳瓦尼尔心想：让这位施法者和瓦莉娅多接触接触也不是坏事，有助于增强瓦莉娅的法术，还有可能学到寒霜人早已失传的某些法术。

    他相信优秀的瓦莉娅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祖父的女儿在接受试炼，她是冰裂部族最优秀的年轻人，很久之前便独自前往寒潮湖去狩猎龙种异爪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她空手而归，就表明她失败了。”

    纳瓦尼尔给夏斯塔指出具体的方向和位置。

    夏斯塔松了口气，她没遇到第二个罗曼。一听到她要将女巫带走，便对她喊打喊杀，浑然不知她杀死他轻而易举。

    寒霜人的祭司比那个年轻却奇怪的贵族要开明。

    夏斯塔作出评价。

    她又对纳瓦尼尔说道：“我没有在开玩笑，你们真的应该迁移，教会的骑兵马上就会找上门来。”

    纳瓦尼尔又是大笑：“他们为什么要派人来伤害我们？如果来，那就来吧，寒霜人无所畏惧，祖父之灵会庇佑我们！”

    他执迷不悟，夏斯塔无法说服寒霜人，这些人也不会听她的。

    纳瓦尼尔说道：“这片土地是有灵魂的，风雪传递着祂的意志，我们会得到启示。”

    “你们执意如此，我不再多说，望你们当心教廷骑士的坚甲和利刃，他们的力量远比你们所想的还要可怕。”

    夏斯塔准备去找瓦莉娅。

    如果瓦莉娅不愿的话，那她只好用强了，打晕瓦莉娅也要将其带走，就算招来寒霜人的怒火也无所谓。

    在这方面，她从来不是迂腐之人——就是不知道巨鹰能不能载动她们两人飞行。

    其他姐妹在赶来北方大地的路上，她并非孤军奋战。

    纳尔尼尔道：“朋友，你现在很疲惫，不适合继续长途赶路，你的飞兽也饥肠辘辘，先来营地休整吧。”

    夏斯塔这才发现自己的形象不是很好。

    她风尘仆仆赶来，乌黑柔顺的发丝被吹得凌乱，格外蓬松，精致的脸庞也被寒风划开诸多细密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在脸上冻结。

    她失去了大多数来自皮肤上的知觉，因而察觉不到，只是觉得脸庞和身体都被冻得僵死，硬邦邦的像是铁块，全靠女巫的法力在撑着她行动。

    这个时候她也的确需要歇息了。

    纳瓦尼尔给她送上了鲜鱼肉和鲜鹿肉供她品尝。

    肉全是生的。

    夏斯塔暗道，难怪挽冬人会将寒霜人视作极北的蛮族。

    她只是吃了些生鱼肉。

    那鱼肉鲜美肥嫩，没有土腥味，虽然没有调料，但甚为可口。

    而鹿肉就不这么好吃了，口感腥腻，有种浓郁的血的味道。

    巨鹰也在大快朵颐。

    它将美味的鹿肉吞进嘴里，然后对旁边的寒霜人说道：“再来点。”

    那位年轻的寒霜人明显被吓住了，表情变得极为敬畏。

    夏斯塔顿时扶额，她转头对纳瓦尼尔道：“她是我的姐妹，她的意志寄宿在巨鹰的身体里。”

    “原来也是一位施法者，我还以为是撕云者的化身。”纳瓦尼尔惊叹道。

    他们称呼那些远古野兽为先祖之灵。寒霜人口中的野兽和人类认知中的野兽截然不同。

    他们崇拜祖父，也崇拜各种野兽。

    那些远古巨物的形象在人类的传说中渐渐丧失了真实度，只剩下捕风捉影的诡异怪谈。却在寒霜人的传说中却源远流长，越发浓厚。

    其中撕云者便是他们信仰着的、传说中的飞兽之王。

    据传祂扇动的双翼能裂天碎云。

    时至今日，撕云者的信仰部族依旧存在着，羽毛便是他们的族徽。

    “我们的祖父精通法术，但我们却渐渐失去了这种能力。”

    纳瓦尼尔将一杯鹿奶递给夏斯塔。

    祖父指的是远古时期的霜巨人。

    寒霜祭司虽然也能施法，但却要依靠外物。

    这是让人沮丧且难过的事情。

    早从很久之前开始，寒霜人的血脉便越发沉寂，祖父遗传下来的荣耀力量渐渐从他们体内消失。

    寒霜人越来越难以在极北冰原生存，他们越来越怕冷，越来越难以诞下子嗣。

    祭司的数量也越来越少，有些数量稀少的部族再也不能听到祖父之灵的声音。

    直到某一年，祖父的意志传来启示，且是极为明确的启示。

    他们遵从启示，来到南方和挽冬人共处。

    这百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

    对人类而言，二十年便是一代人的光阴，而对寒霜人而言，百年仅够他们繁衍三代人。

    来到这片土地后，失去了严寒的磨砺，他们的力量却消逝的更迅速了，具有祭祀的天赋的人越来越少，而新生的寒霜人甚至不知极北冰原的全貌，以及寒霜人的不世大敌，只能从口口相传中了解那些狭隘且片面的知识。

    纳瓦尼尔认为寒霜人就是雪地树木，在春末抽出枝丫，夏季长得枝繁叶茂，转而进入衰退期，所有树叶凋零，根系蛰伏大地，在熬过漫长严冬后，终究会苦尽甘来，经历一个完整的循环和轮回。

    无论北地的环境如何残酷，总有生命会站起来对抗它。

    瓦莉娅的出现只是一个端倪或者象征。

    “我们的力量代代相传，如今断代太久了。”

    纳瓦尼尔扼腕长叹，作为冰裂部族的祭司，他只能使用某些粗浅的法术，不知道如何将这法术传给后人，所以寒霜人的力量在这百年间的衰退趋势是前所未见的。

    夏斯塔心有戚戚：“人类的施法者也是这样，法师被屠戮殆尽，女巫在苟延残喘。”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人类会对同族的施法者痛下杀手。寒霜人的施法者只会成为地位崇高的祭司。”

    夏斯塔沉默不语。

    纳瓦尼尔从怀里取出一物递给夏斯塔：“朋友，这块冰玉髓送给你，愿祖父保佑你不受风雪袭扰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