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骨传奇
繁体版

第37章 返归殷都

    次日清晨,众人起个大早,只有子昭、虎缶和曾淇三人睡眼惺忪,看上去仿佛皆有睡眠不足之虞。虎负和虎爪整理行囊准备启程返回,攸几与羊井忙碌着为众人准备大食,曾淇见状赶忙前去帮助烹饪。

    子昭与虎缶一边闲谈山中生活,一边来到溪边洗漱。子昭突然止住闲话,对虎缶说:“少菟,若是返回殷都之后,好友之中有人向父王求情,召我回殷都,请务必劝阻。”

    虎缶奇道:“为何?”

    子昭道:“如奄都子尚,动乱之时其兄在都而亡,其在野而存。近来我在山中求学静思,深感父王令我在山中向师傅求学,其中必有深意。若此时有人为我求情,反而惹得父王不悦,或使其为难。”

    虎缶默默点头应允,心中却在回忆昨夜说的哪句话漏了口风,以致被子昭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一直想到大家一起用大食的时候也未想出个所以然,心中思量,莫非是子昭从贤者这里学了读心术,能看透我心中所思,抑或是习得厉害的卜筮之法,卜得我要向大王求情。

    在竹林居所用过大食之后,虎缶一行人向甘盘、子昭等人告辞,下北砀山赴西牧乘车,再返回殷都。西牧距离殷都的路途不远,但这一路虎缶与曾淇依然共乘一车,遥遥在前。虎缶与曾淇自从上次在北砀山下赴河邑的路上表露心迹、结为爱侣后,经过这段时间朝夕相处、互诉衷肠,二人愈发如胶似漆。虎缶整日毛手毛脚,情急爱切之下有几次欲行夫妻之礼,曾淇任由其亲吻爱抚,但是以未及成婚、祖宗不佑为由,守住最后防线。虎缶疼爱曾淇,知她脾性外柔内刚,即使再急也不敢胡乱硬来。

    虎缶与曾淇一路缠绵,信马由缰,以致耽误了路程,当日只得在殷都以东三十余里的一处田庄借宿一夜。第二日上午便抵达殷都南门,遥遥望见殷都高大的城墉之上飘扬着朱红色朱雀旗帜,在朝阳映照之下甚是耀眼夺目。曾淇突然有所思,好奇地问虎缶:“少菟,为何各处所见的大商旟(yú,绘有鸟隼图案的旗帜)旗上的神鸟皆为黑色,唯独王师旗帜上是朱红色神雀?”

    虎缶答道:“当年成汤作王师,所用旗帜皆为玄鸟旟旗,至先王中丁(商代第十任君王)始,蓝夷作乱,大商王师东向讨伐,其后与东夷各方国部族皆有攻战。东夷崇祀神鸟,故其各方国旗帜皆用各色鸟雀,以致战场上旗号混淆,士卒难辨。中丁明察之,东夷九种各方国旗帜中独无朱红鸟雀,故而令王师旗帜用朱雀,以辨敌我,传承至今。故王师三师,左中右师,皆用朱雀大旟。”

    见曾淇用崇拜爱慕的目光望着自己,虎缶继续讲授:“绿儿,你看殷都城头这面大旟上的朱雀,还与玄鸟有何不同?”

    此时二人所乘凉车距城门不远,曾淇仔细观望之后答道:“这朱雀立在一物之上,是了,此朱雀的喙是张开的,玄鸟的喙是闭合的。”

    虎缶赞道:“绿儿看得仔细,这朱雀所立之物乃是一柄钺。朱雀喙开的是中师旗帜,不是所有朱雀的喙都是张开的,左师旗帜上朱雀的喙是紧闭的。”

    曾淇问道:“在奄都东戍倒是未曾发觉。那么,右师旗帜上的朱雀喙是何种模样呢?”

    虎缶答道:“右师旗上的朱雀喙也是紧闭的,只不过口中衔一物,颇似一个‘玄’字。”

    曾淇点头道:“如此倒是易于区分左中右师了。那么,各师左中右旅的旗帜可有不同?”

    虎缶道:“当然,像这立在钺上的朱雀,便是中旅,立在戈上的是左旅,而爪握锋矢的自是右旅了,这点三师倒是一致。”

    曾淇道:“朱雀喙开而立于钺上的旗帜,是中师中旅。”

    虎缶击掌道:“然也,绿儿一教便通,即便是入右学,资质学业必然均在上等之列。”

    曾淇被赞,顿时笑靥如花,道:“可我一介女儿入不得左学,更何况右学?右学即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难入罢?”

    虎缶点头道:“确是。依商制,学分左右。左学又谓小学,在都中王宫之东,由庶族中耆老博学者教谕识文断字、行止礼仪,邑人子弟好学者亦可入左学求学。右学谓之大学,在都外之郊,殷都右学在西门外十里西薿泽边,由王族方国中德高年劭者教授六艺六仪,唯王家子族及邦伯贵胄子弟方可入右学。”

    曾淇一双乌黑水灵的大眼睛望着虎缶,问道:“少菟当年在右学可是上等学业?”

    虎缶双手挽住缰绳,淡然说道:“只是中上之等。”

    原来说话间凉车已至殷都南门,车马来往,人流如川,虎缶挽缰降低车速,缓缓进入此时商王朝的王都——殷。

    曾淇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继续追问:“那么,太子殿下在右学的学业如何?”

    虎缶咧嘴一笑,扭头将嘴贴在曾淇耳边说道:“殿下的学业,入右学第一年是上等,第三年便居下等,教大王和师傅们头痛不已。”

    曾淇奇道:“殿下学业一年降一等,那是为何?”

    虎缶道:“此中缘故,说来话长,今夜我在月下说与绿衣,如何?”

    曾淇脸色微红,正色道:“我才无那些是非长短之心。”

    虎缶见鱼不上钩,继续撒饵,道:“当年右学中学业上上等之人,绿衣必定猜不出。”

    曾淇假装没好气,道:“猜不出便猜不出,又当如何。”

    虎缶继续加码:“若你能猜得中,我便亲自去都中市集,为你采买衣衫三身,各色女儿礼物俱买来献于闺房之中,如何?”

    曾淇听闻一向粗枝大叶的虎缶愿为自己买礼物,不免心动,问道:“此话当真,几回猜出算猜中?”

    虎缶伸出三指,道:“三次内算中,一言为定,食言者祖宗弃之。”

    曾淇忙道:“休要乱起誓辞,叨扰祖宗神灵。”略一思索,猜道:“学业上上等的是上次立下大功的大王长子子时?”

    虎缶摇头道:“时君学业也属中等。”

    曾淇沉吟片刻,又猜:“是滔滔不绝、口如悬河的攸侯之子攸喜?”

    虎缶微笑着摇摇头。

    曾淇峨眉微蹙,咬咬嘴唇猜道:“难不成是上次来府上,和少菟胡言乱语的那位兴伯之子兴汶?”

    虎缶笑着摇头,道:“盛文学业,位列下等。”

    曾淇失望之情顿时溢于言表,低头道:“三回未中,真是猜不出了。”

    虎缶见曾淇垂头丧气,忙道:“确是难猜,我在右学时,学业上等的是那少言寡语,乡音浓重的周伯之子姬非。”

    曾淇点头道:“原来如此,再教我猜三回也猜不出是他。”

    此时,落在后面的虎负、虎爪以及一众奴仆业已跟上来。在一路口,虎缶命邓斛来驾凉车,由曾淇和虎爪带领众人返回府邸,自己则坐上虎负的车,直奔王宫前去覆命。

    王宫之中,商王子敛正在与几位卜官验看昨日占卜所用的一片龟板,根据龟甲上的裂纹判断占卜结果,称之为“观兆”,断明吉凶之后便用刀笔契刻,称为“书契”。昨夜商王命卜官贞人占卜西方是否有敌入寇,结果连占五次,结果不是“有”,便是“寇来”。卜官不敢大意,今日一大早便上呈商王。子敛亲自验看裂痕,也是一样的结果,不禁心中烦闷。正在此时,小臣禀报御史虎缶征兵归来求见,便教卜官将龟甲涂赭,存于太卜庋(guǐ,负责占卜事务的机构,此外还司管理收藏甲骨及其他册书文档,其首长为卜官、贞人之首——太卜。),待日后应验再刻验辞。

    虎缶来到子敛面前,行参见商王的大礼后,将此番赴河东兆征兵筹粮的经过详细禀报,包括光炡、子柑、彭白等人相助登兵征粮的细节也一一奏明,但太傅子岳和子昭修书予光炡之事却未说出,以免商王猜忌二人。最后,虎缶以自己褫夺子林职司,由光炡暂代,许子柑以御史之职,以及调动王师东戍驻军等事向商王请罪。

    商王笑道:“方才在宫中观兆,卜得西方将有寇来,余正忧心王师兵力不足,难以御敌。汝正来覆命,征兵之事大成,是祖宗保佑。至于子林等人之事,既委汝为征兵御史,自有便宜行事之权。何况河东兆由光炡、子柑等人执掌,远比子林、子尚要好得多。明日朝会,余一人便下王命以任其职事,更要重重酬赏汝功。”

    虎缶心中如释重负,连忙行礼致谢,见商王不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便再次行礼,告退出殿。

    虎缶退出后,殿中只余商王子敛和两名随侍小臣,见商王皱眉沉思,两位年轻的小臣也不敢出声,只得静立一旁,神游四方。如此过了良久,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王妇妇婵飘然而至,身后随着两位女官。

    妇婵来到子敛身边,轻声说道:“大王一早便来前殿观兆,大食都顾不上用,如今却又在此静坐,请我王保重万金之体。”

    子敛的思绪从心事中走出,抬头见是妇婵,舒展眉头道:“贞卜之事令朕心忧,好在虎缶办事得力,为朕分忧不少。”

    妇婵问道:“哦,观兆如何?”

    子敛揉揉太阳穴,道:“昨夜卜官贞卜五次,皆是不吉之兆,恐怕王畿西方又不得安宁。”

    妇婵怨道:“这些卜官贞人,整日卜得皆是不吉之兆。前次目方入寇,亦不是吉兆,王师不也得胜而归?太卜庋中的卜官贞人怕是未得祖宗真意,以致贞卜不准,不若大王独断贞卜之事。”

    子敛摇头道:“王虽元卜,然亦须与卜官贞人共掌贞卜之事,此乃祖宗法度,不可轻易更替。”

    妇婵也知子敛不会轻易改变祖制,方才只是随口吹吹耳旁风,结果不出所料。叹气道:“王乃元卜,占卜之事权在太卜之上,却事事要听一众卜官的。”垂首沉吟片刻,又问:“虎缶在河东兆征兵几何?”

    子敛终于面露笑意,答道:“虎缶在河东兆为王师募得士卒三千六百余人,皆兵革齐备,除左师右旅留五百外,三千一百余人分两支赶赴殷都而来。还有随军役隶一千二百余人,粮粟布帛数目不少。”

    妇婵杏目闪光,说道:“不想虎缶年纪轻轻,却能在河东兆那些大族中虎口拔牙,募得一旅之众,倒不负‘虎’这个氏号了。妾甚好奇,这位虎君是如何说动奄都、亳都的二位都尹大人,竟献出这许多士卒兵革、粮粟布帛?”

    子敛将虎缶在河东兆夺权征兵之事简要说与妇婵,言语之中颇有赞赏栽培虎缶之意。

    妇婵静静听罢,待子敛夸过虎缶之后,淡淡说道:“虎缶罢免都尹,调动王师,皆在王命之外,不属御史之权。若大王听之任之,只怕将来内外臣属皆将效仿,则汤刑国法、王命威严,俱荡然无存。”

    子敛摆摆手,道:“仅汤刑便三百余条,加上其余祖宗成法,如茧自缚,若多拘泥于此,臣子将寸步难行、事事不成。”

    妇婵问道:“大王欲如何奖赏虎缶?”

    子敛道:“自然重赏以酬其功。”

    妇婵道:“虎缶有功,自然当赏,然其擅自处罚都尹,调动王师,则是有过,当罚,功过相抵,不赏不罚最是恰当。”

    子敛舒展的眉头再次皱起,面有不悦道:“赏罚虎缶,不仅关乎其一人,还关乎虎方。此事余一人自有主张。”

    妇婵见商王不悦,不敢再多纠缠,忙顺着子敛的话头转移话题:“请大王用些酒食,歇息片刻罢。说起虎方,那虎侯也是大王的莫逆至交吧?”

    子敛起身,妇婵连忙搀扶,二人向后宫行去,随侍的四名小臣女官紧随身后。此刻,子敛的心绪一下飞到了少年时,与虎侯等一众贵胄子弟一起求学的岁月。

    行至后宫庭中,子敛长出一口气,无限惆怅地说道:“那还是王长兄阳甲在位时,都于奄都。其时余是王幼弟,虎庸为虎侯世子,长余一岁。余与虎庸颇为相投,结为至交。虎庸年少老成,天资聪颖,于右学中所习六艺六仪皆为上品。其时,王三弟小辛(商代第二十任君王,名子颂,子敛三兄)亦在右学,精于射术,都中人皆不及也。及虎庸来奄,射术却在三兄之上。三兄日夜苦练,与虎庸比射三回,三回皆负。余与林伯柬皆劝虎庸,三兄好胜,让其一回,而虎庸却道‘胜便是胜,负便是负,退让之胜,得之何用?’足见其人耿直倔犟,却也对大商忠心耿耿。”

    见子敛回忆年少时光,神态也轻松愉快了许多,妇婵继续问道:“那时与大王一同求学的子弟,现今皆成方侯邦伯、庙堂重臣了吧?”

    子敛点点头,回忆道:“然也,周伯姬隃、攸侯由、杞侯凡、仓侯硕、彭伯佥、宗尹(主管王族事务)子弗、多尹姜贞俱在奄都右学。对了,还有那目伯温,亦在学中,其学业还是上等,颇得众位师傅欢心。”

    想起叛商的目温,子敛放松的心情又沉重下来,蓦然道:“昨夜卜中所示的西方兵事,怕是又和目温有关。”

    妇婵宽心道:“上番目旅大败,元气大伤,恐怕一时难以作乱。”

    子敛眉头紧锁,道:“前日周伯遣使来报,西垂边鄙之地有羌一路东来,其人自称‘钟存羌’,周人称其为‘小羌’,已至卢方之侧。前番卢方与目方勾结,余恐卢、目与此小羌勾连作乱,故令卜官贞卜,不想连卜五回皆为‘寇来’,怕是必有一战。虎方地处西土咽喉之地,与卢方毗邻,故此番御寇,虎方举足轻重。”

    妇婵思索一番,道:“若目方与卢方、小羌勾连,那虎方岂不是陷于三面临敌之境?”

    子敛道:“处境确是危急,余欲命虎侯为西伯,执掌西方征伐之事,以虎缶为西史,为西土各处史官之首。”

    妇婵忙道:“以虎侯为西伯甚妙,只是切不可令虎缶回归虎方。”

    子敛心知妇婵担心没有质子在手,虎方可能有变,垂首道:“王畿乱起,商道不振之时,四土方国多有叛离。唯虎方始终奉商,即便强敌环顾,亦如虎庸当年与三兄比射一般,从未退让。如今强敌又至,余念及与虎侯求学之谊,令其世子归,是坦明笃信虎侯之意。”

    妇婵又劝:“大敌当前,国破族灭之时,只怕虎庸不会顾念与大王求学之谊,而行辜负大王信任之事。”

    子敛摇头道:“此事余一人心意已决。”

    妇婵不敢再劝,又道:“蒙大王恩宠,令妾兄为内史,与北方戎狄方国交通往来,妾兄已与马、基两方族君结交。如今强敌将至,妾前番所言,采买战马于马、基两方,召其游骑为我所用,斗胆请大王思之。”

    子敛心烦意乱,随口说道:“此次虎缶征兵筹粮,足够王师应敌之用。故汝所言之事暂不急切,待余在宗庙祭问祖宗之后,再做定夺。”说罢,子敛也不用妇婵为他准备好的酒食,带着两名小臣往宗庙方向去了。

    妇婵目送子敛走远,低声对随侍身后的一名女官说道:“汝速去王宫南门,带话给候在门外市集北口旗杆下的单府管事单孛,说‘北方之事,现可为之,毋漏风声,切记切记’,去吧。”

    见女官快步而去,妇婵叹一口气,紧咬嘴唇,转身缓缓往王宫后庭深处走去。

    作者按:

    从现存的资料看,没有发现原始社会出现体系化教育制度,一般认为,原始社会都是让受教育者直接在生活或生产劳动场合进行磨炼。如《虞夏书》云:“虞舜侧微,尧闻之聪明,将使嗣位,历试诸难。”说明当时的教育主要靠实践,也就是“历试诸难”。可以推测,即使有教育,也是一对一或者一对多的“传帮带”模式,没有制度化的教育。

    随着文明的不断成熟,在虞夏时期教育制度也在逐步形成和完善,并且至迟于夏代出现了专门的教学机构。

    有虞氏养国老于上庠,养庶老于下庠。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殷人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周人养国老于东胶,养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国之西郊。(《礼记·王制》)

    根据郑氏注:“上庠、右学,大学也,在西郊。下庠、左学,小学也,在国中王宫之东。”《礼记要义》卷五《王制下》云:“殷制,小学在国中,大学在郊。云小学在国中,大学在郊,此殷制明矣者。”

    根据以上文献所述,有虞氏聘请贵族长者在上庠任教,聘请平民长者在下庠任教。殷人聘请贵族长者在右学任教,聘请平民长者在左学任教。商代所谓的左学,也就是小学,位置一般在王都城中宫殿南之左;而右学,也就是大学,位置在王都城郊。

    不论是夏代的上庠、下庠,还是商代的右学、左学,这些教育机构均属于贵族子弟就学场所,反映夏商周时期贵族教育制度逐步完善,形成了长者为师,学制初定的教育制度。甲骨文也见相关记载:

    于大学£。(《小屯南地甲骨》60)

    丁卯卜,子其入学,若永。用。(《殷墟花园庄东地甲骨》450)

    商周时期贵族子弟受教学的课程内容,有所谓六艺六仪之说。

    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乃教之六仪:一曰祭祀之容,二曰宾客之容,三曰朝廷之容,四曰丧纪之容,五曰军旅之容,六曰车马之容。(《周礼·地官·保氏》)

    今据甲骨文可知商代贵族子弟的学习内容主要有:学舞、学乐、学武和习射。如学舞:

    丁亥,子其学££。用。(《殷墟花园庄东地甲骨》280)

    上述卜辞中,“££”为舞名。

    甲寅卜,乙卯子其学商,丁永。用。(《殷墟花园庄东地甲骨》487)

    上述卜辞中,“商”是祭歌名,是祭祀时所奏之乐,这类祭歌,均是贵族子弟学习的课程,而且往往结合祭祀礼仪的实际来进行学习。

    丙戌……多万……入教,若。(《英国所藏甲骨集》1999)

    上述卜辞中,“多万”是一批专门的舞乐师,有时兼做学校的执教者。

    在贵族子弟的习武训练中,有时商王还亲自教习车骑战术。甲骨文云:

    庚寅卜,争,贞王其教,不遘(雨)。(《甲骨文合集》39822)

    王弜教马,亡疾。(《甲骨文合集》13705)

    上述卜辞中,选择晴天无雨执教,可知是在野外露天,商王还亲自担任骑马或驭车马术的执教官。

    贵族子弟的就学,无故是不能随便缺席的。如甲骨文有云:

    己卜,子其疾,弜往学。

    庚卜,子心疾,亡延。(《殷墟花园庄东地甲骨》181)

    通过上述卜辞可知,己日子染疫疾,占卜能否去学,庚日又心疾延缠,因病延缠不得已缺席学习。

    商代贵族子弟就学,有学籍册,甲骨文云:

    丙子卜,贞多子其延学版,不遘大雨。(《甲骨文合集》3250)

    上述卜辞中,“学版”指学籍记录册。《周礼·春官·大胥》云:“掌学士之版,以待致诸子。春入学,舍采合舞;秋颁学,合声。”郑司农云:“学士谓卿大夫诸子学舞者。版,籍也,今时乡户籍,世谓之户版。”

    据殷墟甲骨金文材料确知,习射和射礼是商代大学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商周时期贵族阶层的习射礼,通常行于郊学、学宫或大学。如《仪礼·大射》云:“公入骜射毕而云入;谓从郊入国也,谓射在郊学也。”甲骨文对习射也有记载:

    甲午,弜射,于之若。

    己亥卜,在澭,子其射,若。不用。

    乙巳卜,在£,子弜迟彝弓,出日。

    叀丙弓用射。

    叀丙弓用。不用。

    丙午卜,子其射,疾弓,于之若。

    戊申卜,叀疾弓用射萑。用。

    叀三人。

    癸丑卜,岁食牝于祖甲。用。

    乙卯卜,叀白豕祖乙。不用。

    乙卯岁祖乙豭£鬯一。(《殷墟花园庄东地甲骨》37)

    上述卜辞记载了晚商王室贵族子祭祀祖宗。的一次长时间习射及射礼,自甲午经戊戌、己亥、乙巳、丙午、戊申、癸丑至乙卯,前后二十余天,射礼仪程举行历经三个地点。卜辞中的“丙弓”、“迟弓”、“疾弓”,可能指硬弓射、慢射、快射三种不同的射法,或三种不同类型弓的习射竞技。“叀疾弓用射萑”意指使用疾弓射飞禽泽鸟。“叀三人”,谓三人竞射得中。习射礼连天累日,最后,还要举行刿割牝牛豕牲以及用鬯酒享祭先祖的食仪。

    根据甲骨卜辞记载可知,商王和各方贵族阶层成员也会经常参与习射和射礼,通常连续多天习射于郊外宽阔的水泽原野,泽畔建有与习射相关的建筑设施。射礼有多种射法,以实射猎物为主要形式,视射获猎物多寡及是否废矢评定优胜,进行颁功贶赐,射后亦有享祭先祖之礼。

    参考文献:

    宋镇豪.商代社会生活与礼俗[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10)

    宋镇豪.从甲骨文考述商代的学校教育[A].2004年安阳殷商文明国际学术研讨会[C].20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