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受命归国
虎缶方才出宫,本欲顺道赴宫门外市集为曾淇采买衣物脂粉,哪知甫出宫门,还未上车,便被一人拦住。仔细一看,来人正是兴汶府上管事,言说兴汶正在治办宴席,一众好友也在赶来的路上,为御史大人庆功。
虎缶奇道:“我方归殷都半日,你主便知晓了,当真耳目灵通。”
兴府管事一边伺候虎缶上车,一边笑道:“这宫门内外耳目众多,算起来,御史大人凯旋之事,殷都中我家主人算是后知后晓的,故而方才忙于置备宴席。”
虎缶一想,自己在宫中任小臣时也有耳闻,各方势力都在宫中收买眼线,为的就是先人一步知晓重要信息,想不到如今自己的行止作为也成了各方势力关注的重要信息。虎缶最近忙于王事,倒是未曾料到这一点。想到这一层,虎缶不禁觉得周遭暗处有几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不自觉地正襟危坐,将伸入脖颈搔痒的手收了回来。
是日,自小食时分至深夜,虎缶与一众好友在兴府宴饮高歌,平日寡言的姬非高歌一曲西鄙俗曲,曲调高亢雄浑,博得满堂喝彩。好友中独缺了子昭,虎缶提起子昭,一众好友皆唏嘘不已,借着酒力又说了最近两个月殷都中有关更立储君的传言,看似子昭的境遇更加不妙。
虎缶念及此处,心中无心欢饮歌舞,一班曼妙女万舞姬也提不起他的兴趣。更何况虎缶心中还记挂曾淇,回想今日曾淇猜题不中时怏怏不乐的神情,心中怜意大盛,决计次日朝会之后一定为心上人采买礼物,以博佳人一笑。便以次日还要参加朝会为由,告退离席返回虎府。
饶是如此,次日朝会之上作为主角的虎缶依然酒意醺醺,强打精神。幸而商人好饮,贵胄尤甚,朝会之上只要不醉酒失态就不算失礼。
朝会之上,先由太卜任风向朝臣解说前日占得西方入寇之卜的卜象和卜辞。任风乃是商汤时左相任仲虺之后,亦是薛方国小宗,是当今薛侯的叔祖父,年事已高,说话缓慢,一句三喘,说了半天才将卜辞解说完全。众臣听后窃窃私语,加之西方小羌东渐之事,殷都中已人尽皆知,朝臣显然皆在担忧西方战事再起。
其后,便命虎缶禀告河东兆征兵筹粮的结果,众臣听后大半面有惊讶之色,面带诧异者显然皆是耳目不灵之辈,没有提前得知虎缶在河东兆征兵的事迹传言。
虎缶禀告完毕,商王子敛缓缓说道:“虎缶再立一功,当赏。然余闻言,虎缶擅免重臣,私调王师,有罪当罚。余一人深不以为然,若事事圈囿,臣子何以奉公?故余必赏虎缶。”说罢,挥一挥手。
侍立一侧的多尹姜贞便举起写在一方白帛之上的封赏王命,宣读起来:“王曰‘庸鼓殷殷,天下从之。商道振振,贤臣辅之。’虎方侯嫡世子,太史寮御史虎君缶,奉王命登兵募卒。二月有余,辗转千里,募得忠勇士卒三千六百,兵革粮帛亿万。王曰‘大赏以酬其功,封虎侯庸为西伯,统领西方戎事,令虎缶为西史,执掌西方史事。’钦哉王曰!”
姜贞宣读王命以毕,虎缶赶忙出列行大礼叩谢。商王意犹未尽,言道:“虎君父子为西边藩障,可使余一人少去许多西顾之忧。卿即日便启程,轻车简从,前往虎邑,探访西边各方国与诸羌动向。此去虎邑,为国分忧。余一人欲再赏虎君,君可有他事欲求封赏?”
虎缶本欲求商王召子昭回都,但子昭早已明言不可有此一议,虎缶只得作罢。虎缶最近心中所想、身上操劳,除了征兵便是曾淇,如今征兵之事已了,脑海中满是曾淇的曼妙倩影。此时,商王突然节外生枝要给自己额外封赏,朝会之前多尹姜贞交代的朝会议程可没有这一问。
虎缶心中一急,脑子一热,将脑中的曾淇说了出来,朗声道:“臣已及婚娶之年,尚未有婚约。然心中有一佳女,温良淑德。其父乃虎方之臣曾氏,为大商战殁沙场,其母亦往,此女名淇。求大王为吾二人赐婚,则缶与虎方上下不甚欢兴雀跃,感念大王圣德厚恩。”
商王面露微笑,道:“如此佳事,余当成全。汝与曾淇可有婚约在身?”
虎缶答道:“臣与曾淇皆无婚约在身。”
商王道:“准虎缶所请。令宗尹为主婚,待虎缶从虎方返回,便即行纳吉、纳征之礼。”
虎缶再行大礼谢恩。
朝会罢了,虎缶简单敷衍了相熟朝臣的恭喜,飞奔出宫门,教候在此处的虎爪奔回虎府,交代府中人准备明日返回虎方的车马行李。自己则与邓斛驾车,直奔市集为曾淇采买礼物。此事不办,虎缶心中仿佛无法安定下来,坐卧不宁。由此观之,自古热恋男女的情爱之事皆是如此,今人谓之“恋爱脑”。
中午时分,殷都的天气由阴转雨,雨雪交杂的湿雪如碎星一般,细细密密的从阴沉的天空中洒落而下。虎府中曾淇的心情却与此时的天气迥然不同,托腮望着天空,沉思了良久之后,曾淇正欲去安顿准备今天阖府上下的小食,却见虎爪急匆匆跑进府来。眼着虎爪一人神色慌忙、满头大汗地奔进前庭,曾淇突然心中慌悸,暗道不好,难道是虎缶在今天的朝会上出了什么岔错。府中众人围着虎爪一番询问之后,方知虎爪虽然形色慌忙,但带来的却都是好消息。
虎爪先是稍微将气息倒顺,便在虎负和虎牙催促的眼神之下喘息着说出了第一件喜事,虎侯和虎缶皆被商王封赏。接着,虎爪便将眼神转向由内室匆匆赶来的曾淇,将第二件喜事大声说了出来,虎缶求商王赐婚,商王不仅准其所请,还令宗尹子弗主婚。众人闻言顿时欢呼鼓掌,原本各自在房中忙碌的府中人众听得前庭嘈杂,也都围拢了过来,一探究竟。
邓斛在侧调笑曾淇:“难怪此次赴河东兆一行,路上少主不要我驾车,将我这老驭者赶去后车,我还道犯了什么过错,原来是为了成就好事。”
虎负接话打趣道:“尔个糙黑老驭安坐车上,夹在少主和曾姑娘中间,只会碍手碍脚,坏人佳事。这便是犯了天大的过错,犯错却不知错,错上加错,我若是少主,一定重重责罚于尔。”
邓斛哈哈大笑,道:“管事说得不错,老邓知错认罚。还请曾姑娘小食时多备些酒肉,老邓定然自罚几杯。”
虎牙凑趣道:“还唤‘曾姑娘’?今后要称‘少夫人’了。”
曾淇见众人七嘴八舌地道喜说笑,脸上顿时如桃花盛开一般,垂目浅笑着分开众人,打算躲去灶间好好整治一顿小食,应众人所请,庆贺一番。
此时,被人扔在一旁的虎爪终于喘匀气息,道:“尚有要事,若不是此事,我也不用急匆匆赶回来了。大王亲口下令,要少主明日启程,赶回虎邑奉公。”
众人欢呼声再起,远胜方才庆贺赐婚的欢呼之声,皆因离乡别家数年之后终于能返回家园而喜。然而,虎爪随后的话如一瓮兜头凉水教众人安静了下来。虎爪摆手道:“且莫急着欢喜,大王令少主轻车简从,故而少主交代此番返回虎方由邓斛驭车,虎牙随侍,其余人等仍留殷都虎府。少主令邓斛、虎牙、虎负即刻准备车马行装,明日一早便即离都西行。”
虎府上下立时忙碌了起来,为明日虎缶的远行洗车喂马、打点行囊。曾淇则带领几名仆妇开始准备路上的干粮水囊,随后又去虎缶的卧房,整理路上御寒的衣物衾裘,以及其余随身物什。又忽然想起,虽然商王令虎缶轻车简从,但是虎缶离家数载,此番返回虎方定不能空手而归,一定要为虎侯和夫人,以及国中重臣亲族带些礼物,便去库房取了三十余件前次在河东兆由各大族回赠的玉器骨簪、酒器食具等物。
曾淇收拾停当之后,已过了小食之时,又想起自己还有一匹织纹细帛,想让虎缶带给虎侯夫人,便又匆匆返回自己的卧房。曾淇推开房门便见,房中的案几上摆着七个精致的雕纹漆匣,正诧异间,又见自己的笫榻上放着几身叠好的衣物,其中一身正是自己钟爱的嫩绿色。
曾淇看到这嫩绿色的衣裙,心中顿觉无比甜蜜,知道这一定是虎缶所赠。因为,在殷都虎府之中,只有虎缶一人知道曾淇喜爱这生机勃勃的嫩绿色,也只有虎缶一人知道曾淇的乳名唤作绿衣。
虽然忙碌了大半天,身上有点疲惫,但是曾淇依然迈着轻快步伐来到前室。因为虎府今日多喜临门,更因明日便要与爱侣分别,今天的小食格外热闹,却又有些伤感。殷都虎府中的众人齐聚前堂,既为贺喜,又为道别。虎缶、虎爪、虎牙、虎负、邓斛等人各据案几用餐,而府中奴仆也在堂下大快朵颐。
众人见曾淇来到,纷纷起身道贺,曾淇颔首为谢,但是眼光大部分时候都避开虎缶热烈的眼神。虎缶的眼神则从未离开过曾淇,仿佛此时偌大的堂中、无边的世上,只有曾淇一人。
还未用罢小食,便有门人来报宗尹子弗来访,虎府上下又是一番忙碌招待。原来今日朝会上商王令子弗主婚,而宗尹一般只操办子族婚事,方国侯伯子弟的婚事却不在宗尹职责范畴之内,尤其是以何等礼仪操办这桩婚事,颇教子弗不解。故朝会之后,子弗特意求见商王。请教王命深意以及纳采礼仪规格。商王也不隐瞒,直言相告,因听闻虎缶说曾淇之父为王事死于沙场,其母亦亡,故欲以子族女子出嫁之仪为曾淇操办婚事,以彰其父忠勇之心。子弗体会到商王此举,一是表彰曾淇之父为国尽忠,二是笼络虎缶与虎方。故不敢怠慢,连夜到虎府询问一些年龄八字之类的细节,以便尽早操办订婚纳问之仪。
随子弗而来的一位宗尹署的小臣,趁着子弗询问曾淇之机,悄悄附在虎缶耳边,轻声说道:“家父近日在右学授业,未曾参与朝会。家父听闻虎君奉王命归虎方,欲与虎君面谈,请明日虎君西行之时,顺道至右学一游。”
虎缶先是一怔,继而注目观看,方才辨出这位少年正是太傅子岳的幼子,名唤子长。只因虎缶与其仅有几面之缘,故而一直未曾认出。虎缶也不多言,点一点头,对子长微微一笑,聊表谢意。
送走宗尹署的子弗等人之后,虎府中众人继续忙碌次日虎缶出行的各色物什,当日一直忙碌到深夜。待诸事安排停当后,虎缶来到曾淇房中,敲开房门,看着面带倦色,又楚楚可怜的曾淇,问道:“忙碌一日,怎还不歇息?”
曾淇答道:“虽疲惫,但一时无心睡眠。”
虎缶又问:“为何?今日你我大事已定,天下皆知,然我见你面有哀色,是何缘故?”
曾淇闻言终于面露浅笑,道:“我亦为此事欢喜不已,只是又要分别,不知何日才能相会。”
虎缶哈哈一笑,道:“我就猜到绿衣是不舍我离去,故而闷闷不乐。”笑罢正色道:“今日朝堂上我亦有心请求大王,准我带绿衣归虎方,可忽而想到,我等方国子弟在王都中既是奉公的臣子,又是质子。如今大王肯令我回归虎方已是天大的信任,我岂能再将至亲之人带走。岂不是有负王恩?即便大王准我所请,朝堂内外的重臣亦会议论纷纷。大王在朝堂上赐婚于我二人,你便是我未婚之妻,未迎娶的虎世子妇,留在殷都足令众人噤声。”随即,伸手将曾淇拥入怀中,轻声道:“此去一是传达大王封赏父侯之命,二是探查西边各方情势,三则是向父侯母亲禀明我二人婚事。待三事一了,我即刻返回殷都,与绿衣完订婚之仪,再请命一同回虎方成婚。”
曾淇爱抚虎缶脸颊,道:“这虎须又长出来了,也顾不上打理,如此繁劳还跑去为我采买这些脂粉衣服。”
虎缶笑笑,将曾淇拥得更紧,道:“便是误了王命,误了天下大事,也要为绿衣买脂粉衣物。使你贴身穿着,即便相隔万里,身上暖热便知是我心中牵挂。”
曾淇闻言,不再言说,只是抬头亲吻虎缶的脸颊,久久不愿使唇离开。
虎缶倒不客气,亲吻曾淇发烫的朱唇,得寸进尺道:“大王既已赐婚,不如我今夜就在此间歇息?”
曾淇捏捏虎缶的耳朵,调笑道:“堂堂西史大人,心间全是此事,好没出息。待拜过天帝祖宗,夜夜都是你的,看你腻不腻。”
虎缶正色道:“一言为定,到时不可再这般退缩。”
曾淇莞尔一笑道:“在亳都,我听光家姐姐诉说,闺房之中,家家皆是男子退缩。明日起还有漫漫长路,快去歇息罢。”
第二日虎缶一车三人出殷都西门直向西郊十里外的西薿泽而去,此处是一片湖泊沼泽,草木繁茂,鸟兽出没,殷都右学正坐落在西薿泽北边。在先王盘庚迁都于殷的第二年,便开始在西薿泽边修筑高堂明舍,以为贵胄子弟教授六艺六仪。虎缶抵达右学大门之时,天色尚早,不过,右学中的师傅和子弟们皆已开始当日的讲学论道。
虎缶向门人说明求见太傅的来意,门人却道太傅早已交代过了,便引着虎缶向右学庭院深处走去。虎缶一边行走,一边四处张望,熟悉的房舍庭院映入眼帘,几年前自己在此处求学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发生一般。自己的一众同窗好友,包括地位尊崇的子昭在内,都在右学之中起居学习,如今众人却天各一方,有的甚至已经继承侯伯之位,成为一方君长。
太子太傅在右学之中地位尊崇,有单独的起居室和论道之处。当日早上太傅子岳并未授课,只是在自己的起居室中静静等待虎缶的拜访。二人行礼相见之后,虎缶先向老师禀报了河东兆征兵经过,以及返回殷都这两日的事情。子岳细细询问了虎缶返回殷都后与商王的对话,思索半刻之后,缓缓说道:“大王对虎侯与少菟封赏信重,不仅出乎朝中诸臣意料,也出为师之料。恩赏之重,既可贺,又当慎也。”
虎缶不解,问道:“师傅所言,可贺之意徒儿明白。只是所慎何事,请师傅教诲。”
子岳道:“君王之恩如水也,即可养人,亦可溺人。处之不当,恩便成威,天威难测也。”
虎缶问:“何以溺人?请师傅明示。”
子岳说道:“君恩必有故。大王恩赏越重,对贤父子,寄望愈厚。如今目方叛商,西边史官多有来报,除卢方外,又有几处方国君臣生出不臣之心。而几日前周方使者来报,有小羌自西来,已由卢方之南进伏牛山。少菟乃虎侯世子,知道出伏牛山便至虎方,想来少则一月,多则两三月,虎方斥候便能在山口望见这新至之羌了。”子岳长出一口气,继续道:“本有目、卢等敌,如今又添一羌,则虎方三面临敌,情势危矣。”
虎缶点头道:“大王因虎方三面临敌,封赏我父子,以励我抗敌之志。虎方上下定不背此赏。”
子岳道:“若虎方有负大王之恩,则此恩便能溺人,故请君使虎方上下不负君恩。”
虎缶起身来到门口,行对天叩拜礼,而后跪地举手指天,发誓道:“苍天在上,祖宗神灵在侧,吾父子必不负大王之恩,为大商抵御敌寇,绝不背商。”
子岳点头道:“即便少菟不立此誓,为师亦不疑君父子赤诚之心。只是此去诸事艰险,远出少菟之料,请少菟万勿大意。”
子岳沉吟一下,取出一支其貌不扬的骨簪,递给虎缶,道:“若事有变,虎方有失,少菟可令人赴隞都(áo,今河南郑州管城区),持此簪寻都尹子克第三子子魄,或可寻得裨助。切记,是第三子。”
虎缶接过骨簪,在心中默念一遍子魄的姓名和排行,道:“若敌寇势大,则可请隞都出兵相助,比殷都王师近得多。”
子岳缓缓摇头道:“若事急,隞都之师未必能至。少菟此行,必经隞都,所经之地距目方亦不远,路上还需多加小心。”
虎缶点头称是,又听子岳谈了目方最近倒是安稳,未闻有入寇或征集兵卒的消息。二人又说了些王畿内的传闻逸事,快到正午时虎缶向师傅告别,退出太傅的起居室,匆匆向右学门口行去。
还未至右学大门,便听得身后有人呼喊:“前面可是虎君?”
虎缶回身去看,见是三位少年正向自己走来,观其穿着配饰,颇为华丽,显是右学中的贵胄子弟无疑。但虎缶仔细端详,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三位少年,更毋庸来人姓甚名谁,是何方贵胄子弟。
三位华服少年走到近前,见虎缶端详三人却不说话,猜到虎缶认不出人来。中间一位着白衣的少年开口说道:“吾乃太子之弟子昙,虎君从右学学成二年后,吾方至右学求学。君与我兄交好,故而我识得君,虎君恐识我不得。”
虎缶方才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位白衣少年正是当今商王第三子,子昭庶弟子昙。虽然子昙与子昭并非一母所生,但是其身世与子昭相似,也是幼年丧母,故子昭常常看顾子昙,二人颇为亲近。子昙年幼时追随子昭与虎缶等一众好友游玩,认得虎缶。几年不见,以前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一位英姿勃勃的少年了,故虎缶一见之下认不出来。
子昙又指着左右向虎缶介绍道:“这位是仓侯世子仓酉,这位是杞侯之弟杞岁。”
虎缶与三位少年行礼相见,未等虎缶询问,仓酉便问道:“虎君连立大功,声名已播于王畿。只是听闻西方将有战事,有羌从西方入寇,不知虎君有何应对羌人游骑之法。”
虎缶迭遭提问,正思索间,一旁个子最小的杞岁代虎缶答道:“应对羌戎游骑,最好便是以轻车直冲,车后不需戈士,只需车上射手以强弓射之,便可。”杞岁言罢,转过头来问虎缶道:“虎君征兵募卒之事,右学中师傅们皆交口称赞,却不知用的何种法子?请虎君传授一二。”
这一问更让虎缶头痛,心道总不能告诉他征兵要靠联络当地大族,外加女眷社交罢。好在子昙解了围:“征兵之事说来话长,待日后再行请教。请问虎君,君在河邑可见我次兄,其近况可好?”
虎缶如释重负,答道:“令兄在山中追随贤者求学问道,山中求学虽然清苦,然所学者颇多,皆是右学之中未能学得之道。”
子昙点头称谢,虎缶忙道王命在身,急需赶路,遂与三位少年告别。
望着远去的虎缶,杞岁对同伴言道:“这位虎君征兵之法应当不凡,不然怎可募得那许多兵卒粮粟。只可惜今日无缘学得其法。”
子昙道:“无非是寻些得力的邑长,再去仓尹、廪尹、朿尹(皆是管理仓库储存的官员)那里征募即可。若由我兄出马,定然亦能募得那许多士卒。”
仓酉接话道:“说起尊兄,太子殿下,似乎事有转机。”
子昙道:“哦,愿闻其详。”
仓酉道:“听我父侯所言,在昨日朝堂之上,大王惜字如金的几言,可知大王并非事事皆从那受宠之妇。”
杞岁又补充道:“从大王令宗尹操办虎君订婚之事,足见妇婵立后之事,并未笃定。”
仓酉斜了杞岁一眼,道:“说话也不知隐晦,须知隔墙有耳。汝所言不错,不过是尊兄所言,汝作鹦鹉学舌罢。太子与尊兄,还有方才那位虎君,俱是莫逆之交,都中皆知,大王重用抬爱虎君,便是及乌之爱。”
子昙默默倾听身旁两位好友高谈阔论,缄口不言,看上去若有所思,心中所想的是自己已经许久未曾见过面的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