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麦进听到了午睡的醒来，世界重复的通告，老徐和老谢的来访，那场发生在夜晚的火灾。更重要的是，还有那间接下来即将到达的神秘仓库。

    根据柳明绘的描述，案发（这里指的是火灾）过后，黄原真就遭到全市的通缉。而根据事先的情报，老徐他们循迹找到这个位于城郊的藏匿所，但第一次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反而是第二次探索时有了意外的“收获”——在回程的路上找到了昏迷的麦进。

    这里面也有柳明绘的功劳，她当时是跟老徐他们一起在车上的，说到这部分的时候，麦进已经明白，柳明绘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自己不应再深入。

    再之后，就是毒发事件，这一点是最耐人寻味的。很明显，对方并没有掌握柳明绘的真实身份，贸然进行了一场栽赃嫁祸。

    “事后我们检测了茶水间里的所有物品，没有发现相关的毒物。”

    “也就是说，是通过另外的方式进入我的体内的，是吗？”

    “嗯，很有可能，最大的可能是你在车祸现场被发现之前就已经中毒了。”

    “这究竟……”麦进不敢细想，他转换话题道：“段总呢？他没有中毒吗？”

    “他有，而且是同一种毒，可是……”

    “可是什么？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他虽然中毒，但是方式很奇怪。第一个，现场他的杯中并没有任何毒素，那么两件事情的关联性就荡然无存了。第二，根据医生初步的诊断，他症状很轻，很有可能毒素大部分留在了胃部，没有进入其他器官，那就说明他的中毒时间并不长。“

    “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自己服的毒？“

    柳明绘眨了眨眼，表示认同。

    “那他的意图是什么？难道他跟黄原真是一伙的？“

    “目前而言，这只是一种推测，但不无可能。而且发散来看，火灾的时间段强瑞也脱不了干系。“

    “是段强瑞自导自演的火灾！？“麦进几乎脱口而出。

    “很有可能，正如我之前告诉你的，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黄原真他们一伙已经知道你可以带来世界的轮回。在车祸事件之前的一次世界，你可能就被杀了，中毒事件则是他的故技重施。“

    “所以他们费尽周折就是想要让段强瑞安插在我们的身边？”

    “梁主任和你的想法一样。”意识到自己走漏风声，柳明绘特意咳嗽一声，“这个推测就是，段强瑞是他们的一道保险。黄原真在某一次的轮回当中知晓你的存在，然后在第一次的火灾里测试了你的能力。”

    所以后面再次轮回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在火灾现场了，这其中肯定也有“另一个我”的功劳。麦进心里马上反应过来，但他不敢声张。即使柳明绘透露了许多内容，仍不足以证明她是值得信赖的，尤其是她背后隐瞒的“那个组织”。他直视柳明绘的眼睛，保持耐心聆听的模样。

    在车子通过一个路口之后，柳明绘继续说明。

    “也许是第一次老徐和老谢他们的试探惊动了黄原真，使他不得不做出烧毁所有资料的决定，于是他们顺势将你一同置身于那场火海，企图验证轮回触发条件的准确性。但是，他们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因为上一次轮回发生过火灾，如果轮回的节点在资料没有全部烧毁之前，假设消防员按照上一次的记忆直接到达写字楼灭火，就会功亏一篑，对吗？”

    “是的，这只是其中的一点。还有一点就是，尽管老徐和老谢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潜伏，他们还是被黄原真团伙发现了。因而段强瑞后续必须留在现场，他要拖住老徐和老谢。”

    麦进惊出一身冷汗，接下来的发展不言自明。在第一次火灾过后，麦进长时间的失踪，必定跟黄原真的某个“计划”有关。

    “他们……我是说黄原真，他们后面对我做了什么？你们知道了吗。”

    “没……那一段空白期没有其他人知道，在这里，我们有一个更加大胆的推断，当他们确定你是轮回的关键之后，黄原真改变了他的目的，从隐瞒和逃亡变成了获取更大的利益。”

    麦进当然知道柳明绘这里说的“利益”指的是他自己。

    车辆在黑夜中疾驰。不知是因为夜已深还是外出警告，抑或是两者都有的缘故，整段路程几乎没有任何车辆，除了那些还在路上的货车司机，他们大概是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家，还不如先完成任务。

    麦进彻底无言。他望向车窗外，试图捋清浩如烟海的线索，却因为没有下手点而徒增烦躁。

    “我说……”麦进转头看向柳明绘，“我说这些信息跟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有什么关联吗？大摇大摆地走到敌人老巢不会更危险吗？”

    柳明绘拿起一盒糖放在麦进面前，示意他要不要吃一颗，看麦进连连摆手，她收回了糖果盒，接着开口说道：“仓库现场，还有周围的树林全部被搜查个遍，没有发现任何人。就目前来看，那儿反而是最安全的。现在局里的力量也不充足，我们先藏起来，等梁主任他们处理完别的事就可以回去了。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麦进耸耸肩，没有再追根究底。

    通过了一段安静的小道之后，柳明绘和麦进来到了一片开阔地。看地上的杂草，大概这里被人当作停车场使用过。

    柳明绘没有把车停在这里，而是开往密林深处。在观察四下无人之后，她熄灭了发动机，从后座上拿出一个旅行背包，让麦进和自己一同下车。

    树林的四周都布上了警戒线，至少对于麦进而言，肯定是增添不少安全感的。他紧跟柳明绘身后，时刻保持着警惕。

    在黑暗中的步行比想象的要简单不少，只用了短短几分中，麦进和柳明绘就来到那间仓库面前。他抬头一看，残破不堪的外表跟周围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这个场景麦进在恐怖电影中看过。

    柳明绘推开仓库的门，在二人进入仓库后马上又将其关上。

    “包里的压缩饼干，水，应该可以供两个人吃上三天。如果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够你一个人维持一礼拜。”

    “喂喂，不要说得那么吓人，你不是说他们不会回来的吗？”

    “凡事都要作最坏的打算。另外，你必须学会用这个。”

    柳明绘从背包里拿出两把火器，看见麦进紧皱眉头，她用略带命令的口吻说道：“正常来说，外行人拿着这玩意跟送死是没有分别的，考虑到黄原真的团伙也许没有那么专业，学会这个的必要性很大。毕竟对方人多势众，真的进入战斗我可能顾及不到你。”

    “现在就要学吗？”

    “现在就要，敌人是不会等待你的。而且，你从这一刻开始就要养成一个心态。”柳明绘绕到麦进身后，身体紧贴麦进背部，双手如同藤蔓般缠在麦进手上。

    “很多人嘴上说着会开枪，关键时刻往往犹豫不决，因为直到手指触动扳机的一瞬间，他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并非触碰某个机关那么简单，而是杀人。如果一开始没有杀人的觉悟，是绝对开不出枪的。麦进，你有这个觉悟吗？”

    麦进唯唯诺诺，背后传来的温热使他不断地分心。

    柳明绘接着说道：“首先放松呼吸，尽量保持屏息或者呼气的状态，双臂形成一个三角形，固定手肘，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支架。”

    麦进按照柳明绘的指示，抬起那把黑漆漆的枪，铁块的重量全部传递到他的手上，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沉重的物体。

    “开枪之前确保保险打开，对，就是角上的那个开关，如果遇到危险或者认为将要陷入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要把这个打开。然后，将视线，前端的瞄具，还有想要击中的敌人连成一条直线，很好，再之后……”

    柳明绘突然按住麦进的食指，触动了扳机。猝不及防的麦进瞬间乱了方寸，枪口不自觉的往上抬。柳明绘没有任何责怪，继续强压着麦进的身体，就这样，一发，两发，三发，四发……麦进渐渐进入了节奏，在最后的几枪中，他甚至不需要柳明绘的辅助，身体自然而击发了手枪。

    “很好，就按照这个感觉来。”柳明绘离开了麦进，从背包里拿出另外一个弹夹，填充在麦进刚才的手枪里。

    麦进还沉浸在刚刚的体验中，他呼出一口气，对柳明绘说：“也没有那么难，不是吗？”

    “嗯，曾经有一个人，应该说是我的师傅一样存在的人说过，瞄准与射击是人类的本能。比方说，在球类运动当中，人把身体的某一部分当作发射器，将球射进目标中。在交流中，人把思想作为子弹，将语言发射在对话里，诸如此类。”

    “这又是什么暴论嘛。”

    麦进接过柳明绘装好子弹的枪，瘫坐在一个箱子旁，回味着柳明绘的刚才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