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过很多梦。”

    “在梦里，我或是手持无双之力从天而降在她面前演出一幕英雄救美，或是紧握世界财富从豪车走下为她雪中送炭。”

    “可在现实里，我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

    “嘀嘀嘀~”

    熟悉的讯息提示音再次从瘫倒在李无铭面前的耳机中闯出。

    他依然没有理会，只是依旧将头更加埋入双臂的围城，像在逃避什么。

    在他的面前，有一台尚未熄屏的电脑。

    电脑屏幕右下角处，一枚头像正在焦急地闪动着。

    而屏幕的正中央，有一个聊天对话窗口。

    窗口内并没有显示很多消息，只有寥寥无几的几条对话：

    “李哥，下周有空么？”

    “没空。”

    “别装，我问过阿姨了，她说你这几天一直窝在家里，聚下呗？”

    “她在吗？”

    “那我不去。”

    “嘀嘀嘀~”

    “嘀嘀嘀~”

    讯息提示音执着地响着，不想在此停熄。

    “唉——”

    趴着的少年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躲下去了。

    李无铭只得拖着疲惫的心扳直了身体，望向了不远处的电脑。

    鲜红的未读信息持续在那累加着，他没有理会，只是吃力地将鼠标箭头滑入输入口按下后，又重重拍下回车键将早早就准备好的话语发送了出去。

    随后，他不敢再多看一眼，强制登出了账号。

    随后如释重负般地向后倒去。

    座椅的靠背难以承受这种压力，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叫声。

    但这又如何呢？

    李无铭没有在意这些声音，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抛到了天花板上，世间的一切好像都已和他毫无干系，他只想在天花板星系中不断耕耘，去探求那些被留存已久的污渍刻意隐藏在背后的奥秘……

    可惜的是，即便是只是这种程度的美梦，世界也不想让他沉浸下去。

    “叮铃铃~叮铃铃~”

    老式挂壁电话的铃声透过形同虚设的房门在李无铭身边再次响了起来——其实约莫十分钟前，它就已经开始响了。

    他没有理会，这个家总是会迎来一些骗人的推销电话，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吵闹。

    “叮铃铃~叮铃铃~”

    可他似乎忘了一件事，他之所以能习惯并不是适应了这种铃声，仅仅是因为他那平日里闲得慌的老妈总是能第一时间挂上电话。

    “叮铃铃~叮铃铃~”

    今天却是一个例外的情况，他那常年住在家里的老妈不知道跑哪去了——没有日常告知，就像是为了给他准备一个惊喜一样。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不管不顾，它兴许会一直响下去。

    摆在李无铭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接受和忍耐。

    “啊！”

    李无铭终究是放弃了。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座椅也为不用继续忍受折磨发出了“吱——”的声音。

    略显凌乱的发丝轻轻垂下微微掩住他那微红的眼睛，他没有在意视线的受阻，只是沿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向了房门，踏出了离开这个地方的第一步。

    “喀哒”

    作为最后防线的保险锁被解开。

    “咔擦”

    象征距离的门把手被彻底拉下。

    “吱呀——”

    木门与墙壁间的金属连接件发出了锈蚀后的难听声音。

    常日闭锁的小屋久违地在非日常的时间点敞开了。

    于是新鲜的空气们迫不及待地涌进这个房间，微风轻轻扫过李无铭稍显黯淡的苦脸，让他萎靡的精神稍稍振奋起来。

    在微风中，他从中闻到了一种湿润泥土所特有的味道，他明白，那是自家老妈闲在家中没事养的“遗憾”味道。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依然在响着。

    进入李无铭眼中的是首先是客厅——一个如日常般永远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客厅。

    长年闲置不用的老式电视机那巨大的玻璃屏幕显然才擦过不久，尚未干透的水珠在微弱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平日里常用来放置点心招待客人的茶几没有留下任何吃剩下的桔子皮、白筋，那些在小学时因被定义为闲书惨遭没收的课外读物也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角被伪装成从未翻阅一般。

    与往常稍有不同的是，本该在沙发上按着固定顺序垒好的抱枕此刻正散乱地丢在那里，足以承担一天垃圾分量的垃圾袋也不翼而飞，那还有点湿润的地板上居然还黏着些用手拨出的瓜子壳。

    随后出现在他眼中的是不远处的窗户——一个有点不对劲的窗户。

    并非是不干净，他那没啥能力的老妈只剩下精力和时间两种优点，因此这种在每年大扫除中的苦差事对于李无铭一家子而言却不是什么难题，他们需要担心的往往是究竟该支出多少这种问题。

    它只是和平常有点不同。

    用于遮挡阳光的窗帘如往常一般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只有少量阳光透过它进入这个房子。

    可本该拒绝侵入者的窗锁却未能像往常一样，在女主人也离开这房子的时候，忠诚地将窗门锁上。

    因此，那些本该在屋外盘旋的风流入了房间，并轻轻吹起窗帘，让那些从缝隙口进入屋子的光芒摇摆不定。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依然在那响着。

    “唉——”李无铭叹了口气。

    随后将那些抱枕像往常一样叠起，将垃圾袋取出并套入垃圾桶，将瓜子皮扣起并丢进垃圾桶内，最后将那窗门牢牢锁死，一直到用手扯了扯锁扣也不会掉下为止。

    其实他并没有需要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心中一种莫名的情感在告诉他，他必须这么做。

    “叮铃铃~叮铃铃~”

    直到这时，他才愿意来到那老式电话的前面。

    然后，他拿起了话筒。

    『你想成为英雄吗？』

    像机器人一样僵硬的电子合成音第一时间通过话筒来到李无铭面前。

    对此，他的回应只有一个声音。

    “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客厅内，电话架也被吓得颤了一颤。

    李无铭沉默地站在电话前。

    他的面色在此刻阴晴不定。

    他无法理解这个来电者的想法，哪怕是那些无良的推销电话他都可以接受。

    可对面这算什么？这是整蛊电话吗？那极其幼稚的言论和不把对面当人看的态度让他只能觉得自己是被耍了。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再度响起，来电者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李无铭不想理会这种恶作剧，直接按下了挂机键。

    “叮铃铃~叮铃铃~”

    可铃声依然在响着，来电者的态度看来十分明确。

    李无铭觉得是时候该让对面放弃了，于是他直接扯掉了电源线。

    老式电话的优点就是在此，只要丢了根，它就什么都不是了。

    可当他松了一口气准备返回房间时。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还是响了起来。

    要知道，老式电话可没有储电功能这种缺点的啊！

    “……”

    不信邪的李无铭这回选择了拉掉电话线。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依然在响着。

    ……

    李无铭僵住了。

    良久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