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重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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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尚可喜掘明兴陵 朱由檐号江华王

    桂林营帐中。文武重臣议事。永兴王见今日天下局势甚为动荡,更急攻衡州:“程源、晋王、陈安德几路消息呢?为何贵阳、南宁、广州迟迟没有攻下!”

    “程源、晋王已在围城,陈安德欲引出尚可喜水师,将其擒住。”兵部尚书吴国安说道。

    “为何不攻入城中擒之,晋王送象于他,岂不知正是为了以象攻广?”永兴王

    靳统武同样等不及了:“我等先杀上永州,管他索额图衡州水师多少!”

    马九功只等待听取众人决议。

    “臣有一言。”礼官汪公福奏道。

    “汪阁部请讲。”

    “衡州自然为险要之地,我军上下皆一心求之。念殿下纳妃之礼已过时日,梧州府有端皇帝兴陵,臣请殿下取城,祭之而为天下称孝也!”礼部汪公福说道。身后一众儒臣亦附议。

    “上月臣已将先皇迎回昆明,听闻清廷封一土王,佯装一番,祭拜孝陵,臣以为汪大人所言甚是,”马九功同意其说,“臣愿率兵前往贺县,进取梧州,祭拜皇姐夫!”

    永兴王斟酌之后,准其所奏:“不错,本王自当表率以孝而治天下,父王所寝,是大事也。靳将军,你守卫在此,召集完人马,便可去永州试探。马将军,与本王亲自下梧州,祭皇陵。”

    “殿下之孝,为臣感甚。殿下,众位,这里交给我!末将就在这会会索额图。”靳统武道。

    陈安德在海上,才得知施焜然两位小将化险为夷,又收到永兴王催战广州消息,乃预料到南宁、贵阳皆久攻不克,自己攻下广州才足以慑服乱臣之心。然而南海水军各路,皆对尚可喜恨之入骨,无论如何只想擒之而后快。

    思考了许久,陈安德自知湖广、江西两地,尚可喜可进可退,只能寄希望于江西义军“拜黄帝教”能阻截尚可喜,乃召人来:“来人!密报永兴王。臣陈安德,即刻发兵广州,绝不拖延,臣知尚贼之部署一二,我军若入广州,尚贼八成往湖广退兵。”

    又告知各路义军邓耀、连城璧,率厦船装战象后,立即来广州,自己为其攻打雷州、琼州,以保战象。

    原本谋划暂不取雷州、琼州,正是想引尚可喜水师冒进而出。歼敌于此。

    陈安德又知门人蓝绎贞所言李海岳事,料是自己重建风雅颂赋比兴六门所遗之陋端,乃向晋王秘密书信一封请罪,陈清缘由。晋王知李海岳之伤,且遗留不怀之症,惟自责于让其孤身出世,乃于陈安德修好。

    广州,尚可喜府。

    尚可喜正斥责尚之信装疯卖傻,拖累正业。又想广州破敌之计,如何是好。

    “报!”

    尚可喜命:“速速呈报!”

    “陈安德已进攻雷州、琼州。”

    “快,召众人来议事。”尚可喜在府中商讨陈安德动向。

    “其必是打通南海之策。”有幕僚分析。

    “陈安德船只在广州兴风作浪,频频探查袭扰,我们皆以为他要直取广州!此时又退稳一步,先攻雷、琼,摆明了调虎离山,他就是准备将主力,放在雷、琼!暂守!”有人不以为然。

    “非也,打通雷琼,他可调钦州士兵,直趋我广州!雷,琼不可不救!”尚可喜手下总兵苗文秀说道。

    此时又有人说:“那李定国可是带着象兵南下啊!象兵渡海而来,我广州周遭无险可守啊!”

    尚可喜笑道:“如此吴副官你多虑了,永兴王不过是打发晋王和延平王行通好之事罢了。本王用兵这么多年,从北至南,让大象渡海,岂能扛过风浪?绝无可能。不要因为孙延陵将军被斩了,就如此灭自己威风!”

    此时一名小将说道:“臣,又一计,可大涨我军威风!且绝非异想天开之事!”

    尚可喜见到是儿子尚之孝,知其发表不了什么高论:“你好好和众位将军说。”

    尚之孝说道:“恕儿臣直言,永兴王,此人多自矜礼义,如今东有黄帝教,北有明土王,儿臣猜,永兴王之师势必要偷偷南下,取梧州。祭拜,其父朱常瀛。”

    众将士一个眼神会意。

    “哎好计……孺子可教……”尚可喜之道尚之孝要说何事,正要赞扬一番。

    忽然,门外闯了一人进来,侍卫拦到:“小王爷!小王爷!大王子,不可闹啊。”

    众将士看去,只见尚之信一把推翻两个士卒,满脸通红。

    “孽子,刚训你,你又闹事!”尚可喜怒道。众将才闻到,其满身酒气,辫子都散了一半。

    “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尚之信置若罔闻,当即拿弟弟尚之孝出气:“他娘的,议事不叫我你们,你们算什么东西一群只会叽叽喳喳的废物!你们出援兵,柳州能守不住?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他妈的黄帝教!”说完给了尚之孝一拳。

    尚之孝哪是对手,只能架起手挡着。

    “还他妈的明土王!还他妈的,朱常瀛!”说完一脚踢倒尚之孝。

    还将身旁部将佩刀抽出半截,部下急忙阻止。

    “给我拿下,轰出府去!三日不准接他回来。”尚可喜对其发疯以为常事。惩治一番。

    尚之信被轰出来,众人也不敢去接济。

    只是百姓议论纷纷:“哎哟,这小王爷又被轰出来了。”

    “这次,这么多将军大人来府上,据说他当着平南王的面大闹了一场。”

    晚上尚之信,靠着烟花巷的墙与一帮醉汉饮的不亦乐乎:“喝……来……喝个痛快!”

    “小王爷,你是不是喝不过你弟弟,被踢出来了呀?”一个醉汉笑道。

    尚之信当即怒了:“什么?我喝不过他?我是教训教训他!他竟然要去掘人家的坟!”

    “哦?此话怎讲?”醉汉们拥了上来。

    尚之信说道:“那个弟弟他娘的为了在各人面前长点脸,竟然献策要挖朱常瀛的坟!”

    尚之信越来越激动:“这不是把我家往死路上逼吗?他是想害死我,自己当世子!他和我父王一样死脑筋!我才不跟他一样呢,我卖了一次命了,老子要留后路,老子尽管让他去挖朱……”

    众人急忙将尚之信捂住口,过会尚之信又说:“唉,你这手怎么跟木头似的硬啊?”

    流浪汉正是陈安德之弟,陈安道所扮,向门人低语:“快,禀报陈总制,不,还要直禀永兴王,尚可喜要挖梧州坟!”

    永兴王驾,正秘密动身,在暗中进攻梧州路上,又有信使从桂林追出:“王爷急报!王爷急报!”

    “靳爷收到传书,尚可喜他,他……”

    马九功平日也不急躁,此时见其神色慌张,定非好事,急道:“你个瓜娃子!会不会报信?”

    只见信使跪下来:“小的怕不敬,王爷恕罪,尚可喜要挖梧州的坟,靳爷与大家估计,是要挖——皇陵的意思!”

    众人又惊又怒。

    噗,永兴王顿时吐出鲜血,几乎要坠下马来。

    “王爷!王爷!”吕符秋从马车跑过来,急唤医士。

    王驾在路上因此耽搁,永兴王将众人安排好,又上马道:“孤无大碍!”

    马九功旁敲侧击:“王爷,此非你我之失也,今日,还往前走吗?”

    永兴王知其言下之意:“传我诏令,贼,可以不仁,孤,不可以不孝!不偷取了,直往梧州,杀!”

    明军急行军入梧州,尚可喜部下正已开挖。明军对梧州守兵威胁:城破,则搜杀军、官,一个不留。

    守兵乃降。

    永兴王与马九功疾驰入梧州兴陵,只见已被挖开一半,陵寝不完。二人大哭。

    又带兵追出数百里,凡着靴者尽杀之,遇降者,尽坑之。

    而后修复陵寝,大祭之七日。

    命马九功一部死士百人守陵。

    乃还桂林。

    ……

    永兴王回桂林之后,万事俱备,就要往永州、衡州与索额图决战。

    在桂林府内行营,永兴王与吕侧妃正要做分别。

    “殿下,又要出征打一场大战。臣妾这些日学了花鼓,为殿下舞一曲《凤阳歌》。”

    吕符秋在榻边舞起,拨鼓条,永兴王亦赏其美,翩翩而起,轻盈飘逸,时而转身送眸如秋水,时而依地笑靥似落花,真是流云飞雪之姿,紫烟红英之容。

    “马将军急报,王爷。”内官在外禀报。

    此时闲情逸致戛然而止。

    永兴王乃扶起侧妃,与其拥别。披甲出门道:“何事?夜中来报?”

    “梧州有人马举事,自称,八大王。”马九功部下禀报。

    “什么?八大王?”永兴王出门见马九功问道,“八大王乃张营之诨号。莫非是其后人?”

    马九功亦神情凝重:“我部确实收到消息,梧州城东之军乃效仿洪通山,拜皇帝教教众。”

    永兴王心想,崇祯年间八大王曾搅破凤阳祖陵,来者绝非善辈也:“事不宜迟,本王还是亲往梧州一趟。”

    “不劳陛下,臣派人来请示,请陛下准我出征,定擒获梧州所有乱军前来!”马九功毅然请命道。

    永兴王在夜色下踱步考虑,而后准其所请:“孤等你捷报。”

    回房后,吕符秋端坐在榻上,见永兴王心事重重,亦觉不好直问。

    过了数日,终于有马九功消息。永兴王亲自去城门迎接,只见马九功部下已尽皆班师列阵在城边,马九功与一位少年同乘而来,神情显得十分轻松。

    两人下马,叩见永兴王:“参见千岁!”

    “参见五哥!”少年高兴地道。

    “外甥,不是告诉你,要叫五王兄吗?”马九功转头,无奈地说。

    “一时情绪所至,不由得错了,”少年道,“请王兄恕罪!”

    “你……是由檐!”永兴王惊道。一时往事皆如走马灯般闪过。

    “王兄若是疑我,可将家传宝剑取来核验。”只见少年从颈上取下一绺剑穗,其由金银丝混编而成,在日光之下,灿然生光。

    永兴王立时下马来,激动地抚着少年的肩,见其眉宇之间,正有自己与父王的疏朗之气。

    “你……快……我们回府一叙。王兄为你接风。”

    王府大宴文武,庆贺八王子江华王出山。

    “原来你衡州之难后,被张献忠的侍妾救下交给渔民,因清廷迁海,又出航去了吕宋。那侍妾一定就是花惜雁了!来,今天我将靳将军的妻子叫来了,来你看是不是她。”永兴王将花惜雁传上,与八王子相认。

    “王爷,当时他还小呢!”吕妃在一旁说道。

    只见花惜雁向少年王爷走来,确实有一种牵绊之感。

    “恩姑!你怎的如此年少?我当年可是太小了,难以记起,无论如何,请恩姑受我一拜!”八殿下俯身,众人皆低身。

    “老身其实已过不惑了,只因老神仙国丈救我之后,便容颜少变。我当年救你于衡州,真未想到你是王子殿下。若知如此,老身无论如何,无论生死都要亲自帮你养大!”花惜雁欣慰地得见其,长成俊才。

    靳统武在一旁取笑道:“你看你,要是你养啊,孩子要没奶水喝了。”

    众人皆偷笑。花惜雁自不介意:“官人取笑了。官人若是喜欢那样的,可把我姐妹,沐世子的乳母也纳了。”

    众人为这夫妇逗得一阵一阵的。

    “花姐姐,八王殿下,那后来呢?”吕符秋睁大了眼睛在一旁问道。

    八王子开始行了个洋人的礼,手抡圆了鞠躬道:“后来,我就在南洋捕鱼,长大到国姓爷义救华侨。要不是国姓爷,差点被洋官给杀了!送鱼的时候,国姓爷军队中有个老人正是王府故人,认出我的剑穗。然后我就回国来了,号称是巴大王下凡,当然是那个巴蜀的巴。得知尚可喜挖祖陵,我跋山涉水啊,来到这片父王的皇陵。终于发现哥哥早来一步!就把教众,交与马九功舅舅部下,让那些教众学习亲军的天朝礼仪。”

    永兴王敬酒赞道:“众位,祝贺我家,祝贺我军又多了一个,忠孝礼义之少年英雄啊!”

    吕符秋说道:“王爷少喝些。”

    见她也是关心,永兴王回道:“今天高兴嘛!我爹都会同意的!”

    此时皮熊打探消息归来了:“殿下!这位就是江华王?”

    “这正是孤相认的八王弟,江华王。老王爷且呈上军报。”

    “恭喜殿下,八殿下果然少年郎英气不凡!”皮熊称赞完,又夸永兴之功,“蒙永兴监国殿下和朝廷天威,黎维柞已敕封藏地,陈安德已攻入琼州!”

    “哈哈哈,来大家敬黔阳王报捷,不辞劳顿!”

    “老臣微末之功,敬八殿下,江华王!”

    吕符秋扶永兴王回屋,永兴王酒劲上来道:“敌兵一定说,我来了个弟弟争王位。要孤说,朕,把皇位给你,又如何,朕,得此贤弟,大可以大杀四方,马革裹尸!再无后顾之忧也!

    趁此机会,吕符秋抱怨几句:“哼!到时殿下回去见了梅仙子,那么神乎的父女,定要把我忘了!指不定,那梅仙子也是个不老神仙。”

    此时清兵南宁、贵阳皆被炮轰得摇摇欲坠。

    清兵各守城士兵流言四起:“最近永兴王认了个弟弟,然后就疯了一样命令各将狂攻,这还守个球啊!”

    “是啊,就是因为那个疯王爷知道,就算自己哪天被打死了,都不怕!要我说啊,想办法投过去要紧!”

    “你不当旗兵了?你不当旗人了?”

    “你不说,谁知道你是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