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忠骨
微风拂面而来回京的队伍已经走了数日,澧族蠢蠢欲动几次三番派兵骚扰陵南城。
诏尧主帅虽然未在也没让澧人讨了半分便宜,城中一如既往没有因为谁的离去而掀起一丝波澜。
小夭照常呆在房内捣鼓草药只是在晚间会独自一人前往城楼俯瞰整个陵南。
小夭拿起桌上的蝉蜕仔细打量着,随手将它放入罐子里。生长在沼泽的十节蝉蜕可不常见,小夭想着此番怕是有了用处。
算算日子肆风怕是快回来了,也不知道成功与否。
柯梵的呼声唤回小夭的思绪。
“肆风他回来了,向隅死了”
“沈琉”
“她的尸身被向隅做成了傀儡,向隅死了她尸身也随着消散了”
“肆风可还好”
“一双眼再也无法重视光明,回来之后不同任何人讲话。只是安静的坐在阿琉的墓旁”
“我去找他”
流桑树下,男子眼覆白绫任凭花落在他的身上,雪白的花将其淹没。
小夭缓步向前走去,走路间衣摆发出细微的声响。
“谁”
“是我”
“小夭姑娘”
肆风踉跄起身摸索着引小夭走向一旁的亭子,走到亭中肆风转身。
“姑娘”似是确定小夭是否跟上,小夭轻声回复。
肆风掀起衣摆直直朝着小夭鞠躬行礼,一遍又一遍。
“肆风你不必如此”
“姑娘为助我将潋生给了我,自己确在澧人的手中受了重伤此情肆风铭记于心”肆风执拗不肯起身。
“渔阳城主勾结澧人就算没有这件事也是要杀的,更何况他并非凡人没了潋生你根本没有一战的机会”
“肆风若非有你,当时战况焦灼,我寻不到第二个如你一般合适的人。”小夭伸手去扶,肆风没再执着缓缓起了身。
“姑娘,那日公子受诏回京,澧人突袭领兵而来。诏尧群龙无首是姑娘穿上公子的战甲带人死守陵南”
“姑娘,就如此相信公子会回来吗,还是说只要是公子想护着的人,物。姑娘都会拼尽全力去做,是为什么”
“肆风我待公子就如同你待沈琉一般,你可以为沈琉付出一切我也是”
“明白了”说罢肆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表面上写着夭夭亲启。信上的字是熟悉的隶书,字一笔一划温润而不失力道。
“是公子给我的,他为何不亲自给我”
“这是公子临行前交给我的,让我一月后再交与姑娘。但我想了很久还是现在给姑娘”
“多谢”
“姑娘该回了”肆风开口道
是啊,该回了,时局动荡诏尧军现如今也是烈火烹油。
“姑娘,肆风如今虽不能视物但一身功夫还在,若有需要尽管来寻我。虽上不了战场但也是公子亲手带出来的人看不见了也顶十个寻常兵士”
肆风说的笃定,骨子里透出来的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好”
小夭没有直接离去而是将早已准备好的盒子。
“此乃蝉蜕,向隅的力量里含有大量寒气有了它就不必受寒气袭扰之苦了”
“多谢姑娘”
昼夜的更迭如此之快,日落月又升算上今日迟晏已经走了七日。
小夭点起烛火,黑暗的寝室变得通明。
拆开信封,字迹显现出来。
凡战之道,未战养其财,将战养其力,既战养其气,既胜养其心。谨烽燧,严斥堠,使耕者无所顾忌,所以养其财………
“公子你骗我”
小夭呢喃着眼泪掉下来在纸上晕开。
小夭心中的希冀破碎,因为她知道迟晏回不来了。只能盼望大燕的国君能顾忌血脉相连能留下他的性命。做不做储君,领不领兵都不重要了。
可这一切都是在赌,赌大燕国君还有残存一丝仁慈。
小夭的心好痛,好痛,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脖颈让人喘不上气。身体渐渐滑落手中的信掉落在地。
前些日子的征战耗干了小夭的身子,澧人的毒蛊巫术层出不穷。旧伤未愈随身的法器又给了肆风,不过是靠消耗内丹之力罢了。
这些日子里小夭强撑着自己不肯倒下,如今却是再也坚持不下去口中鲜血喷出直直栽倒。
梦好长好长,意气风发的公子迟直直倒下鲜血淋漓。
京城
雷声响彻云际,暴雨洗刷着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一辆马车冒雨前行,宫门口整齐的跪着一排官员。
马车缓缓停下,枯槁的手拉开帘子。花甲老人头戴官帽身着紫衣朝服。
跪着的官员见来人纷纷行礼“张阁老年岁已高还是由我等前去罢”
那老人闻言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学生身处困境有生死之劫,我这个老东西虽不中用了但也要博上一博”
张阁老向守军走去“齐大人还望同传陛下就说张简求见”
齐大人看见来人毕恭毕敬的行礼“陛下有言不见任何为太子求情之人,先生还是回去罢”
张阁老下跪高喊“老臣张简求见陛下”
“老臣张简求见陛下”
吴大人连忙去扶“先生这是何苦呢”
“齐翰我曾教你的你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吗”
“先生”
“陛下被小人所惑你也昏了头吗,如今的大燕分崩离析若是没有了太子大燕如何立于乱世”
“太子有没有篡权勾结,你难道不知道?”
“让开怕死乃人之常情若你再阻我,我张简没有你这个学生”
张阁老的唤声一遍又一遍的响起,任凭雨水淋湿自己身后早已跪满了官员。
张阁老这一辈子为了大燕殚精竭虑,门下学生数不胜数遍布大燕可谓桃李满天下受人敬仰。
如今在这天子脚却更像却显得单薄无力。
齐翰看着年过半百的恩师雨中长跪只为给太子一线生机给大燕一丝希望。
双拳拿起又放下循环往复,转身朝着宫门内走去。“先生我去通传陛下”
面对属下不解的眼神吴翰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
属下不解明明有着大好前程的齐大人为何要触陛下霉头,不解早已辞官的张阁老不去安享晚年而是搅入是非。
宫殿内,烟雾缭绕。
“陛下到您了”吴墨放下一粒棋子。
“嗯”咳嗽声此起彼伏,永德帝任凭身边的宦官上去擦去血渍。
“陛下的身子,臣给的丹药”
“早没了”
“都怪臣没找到更好的法子,澧人与大燕交战其中一味药独澧族才有。替代的蓬羽草早就因着渔阳的疫病被太子用了个干净”
“孽障,勾结澧人与妖为伍。那帮朝臣还不许我杀了他”永徳帝气涌心头可嘴中的咒骂未停。
“当初就不该留他一命,一个个的都想要朕的江山。”吴墨听到了话语就知道说的是弘德太子,那个被永远留在陵南战场的五皇子。
门外声音传来。
“陛下张阁老求见”
“不见让他滚回去”永德帝知道又是太子的说客,言语上再也压不住。
“陛下那毕竟是张阁老旁人也就算了”
“张简早已辞官什么张阁老”
“毕竟是文官之首,那些士人…”
永徳帝只好向外传话“叫张简滚进来”传话的人听见只好毕恭毕敬的向宫外走出。
宣张简觐见
张阁老入殿行礼叩拜。
“有何事说”
“陛下,太子一事有蹊跷啊,太子绝非叛敌之人,太子是老臣看着长大的。”
“证据确凿阁老请回罢”
“陛下只凭着几个百姓的言语做不得数啊”
“那让澧人杀我将士也是假的?澧王亲口承认迟晏叛了敌也是假的?”
“陛下宁可相信这些流言蜚语相信澧人为何不肯相信太子”
吴墨在旁插话到道“太子屡抗圣旨,扇动百姓意图明显。太子绝不能留”
“奸佞小人”张阁老怒目圆睁指着吴墨大骂,一身清流风骨之人听到了他的话语言也变得粗鲁。
“张简你说吴墨是奸佞那朕是什么”
“来人带张阁老下去”
“传朕旨意太子勾结澧人意图篡权赐白绫”
永徳帝的一句句话吐出,不留一丝还转的余地。张阁老挣扎的手停止被侍卫带出。
张阁老似是疯了,疯狂的拍打殿门。
殿内无人回复。
侍卫的剑拔出护着殿门,怕张阁老冲撞永德帝。
张阁老如幼童般大哭,当年的他护不住弘德太子现在的他护不住公子迟。
齐翰看着眼前的老人悲从心起,正要去扶却看见他夺过侍卫剑。
鲜血洒满侍卫的脸,张阁老倒地不起,血液混着雨水被冲刷的一干二净不留一丝痕迹。
侍卫的通传等来的是帝王无情的声音“叫他家中收尸”
阁老亡故的消息传出,士族纷纷上书要永德帝一个交代留太子一命。等来的却是无止尽的杀戮,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一时间流言四起,皆道公子迟被赐死是因为他的杀孽太重惹怒了天神害了渔阳的百姓。却不知道他没有死而被关在牢狱整整三日。
吴墨的话就像凌迟的刀,一刀刀的剜在迟晏的心上。
先生亡故了,是为了他血溅天子殿。
先生慈祥温善的笑容,先生生气的样子一幕幕不停的翻转。
眼尾湿润,身子颤颤巍巍的抖动却发不出声音。吴墨出现在眼前,处于四周黑暗的刑室鞭挞声哭喊声混杂。
“恭贺太子殿下,大胜澧族连夺十城威风凛凛啊!”
“很可惜这疫症来的不是时候啊,这皇城百姓皆道是你杀虐太重惹了天神。是神在惩罚你”
“太子殿下,是微臣之过。竟忘了殿下已经不能言语了,放心陛下交代臣会给您个痛快不让您受苦也是全了这么多年情谊”
“还有夭夭我会替您照顾她的,我不会告诉夭夭您亡故之状。毕竟您也怕夭夭难过吧”
道士挥手示意,一旁的狱卒得令取出匕首向前。
意气风发的将军没有死在千军万马的战场,没有死在敌人的计谋而是倒在了朝堂的尔虞我诈,敌不过所谓帝王心。
令澧人闻风丧胆的公子迟,死后连最后的体面也没有。有人说是被扔在了乱葬岗喂了狼也有人说是被烧的一干二净。
国师府
“烬玄,公子迟已死大燕成不了气候再加上有跂踵相助离成功只日可待”
“不过烬玄你可要藏好了要是让那桃妖知道你害了她的情郎…”
男子银白的发丝被晚风吹起,双手不停的抚摸着怀中的橘猫。
“她不会知道的”脸戴面具的男人道。
“唉,做人还是不要太自信。我很好奇你们三人缘分为何如此深”
“上辈子纠缠不清强行将她娶了却没曾想过人家到死还在念着他的情郎结果情郎没死反而坏了你的事,此生她那情郎化作犬妖相伴而你间接又害死了他的情郎取而代之。”
“烬玄你这究竟是爱,还是你的执念太深”
“我若是知道就好了”
“烬玄你该盼着她永远都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