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终究得一个人扛着
雁门县不大,大事小事都离不开县衙的管制。
他与当地的县令是故交,自然知道两人分别以后发生的事情,也知道郑途被赵大官人抓走的事情。
王进是第二天中午醒的酒。
听说的七宝村赵大官人家里半夜遭了贼寇洗劫,又从小丫鬟棠儿口中知晓了郑途的下落。
他本以为郑途已经遭了不测,甚至已经准备动身回渭州城,
没想到,郑途居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好吧,不能算上完好无损,毕竟手臂上还受了伤。
郑途看出王进的疑惑,解释了一番这些天的经过。
当他说明赵廉纤的身份之后,王进顿时眼前一亮:“没想到赵家还有直系血亲活着,这下事情就好办了。”
“什么好办了?”郑途有些好奇。
“赵家的家事,涉及到家产方面的事,咱们不好插手。”
王进也没有解释清楚,只是看向赵廉纤,目光有些微妙的惋惜,随后便去找赵家人过来。
空客房还有很多,鲁达和智圣每人分了一个房间。
连着赶了两天的路,两人也都累得不行,很快便各自休息去了。
房间内,只剩郑途和赵廉纤。
郑途躺在床上,想了想,觉得把赵廉纤一个人晾在一旁也不好,就坐起身,自顾自的感慨道:
“这一路可真不容易啊,总算是到了雁门县,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我得回渭州城去处理家事,你自己多保重身体。”
“嗯,廉纤知道。”赵廉纤低着头,手指捏着衣袖,闷声答应了一声。
“以后尽量住在雁门县,相比荒郊野外,县城内还是安全的。”
“外面确实不算安全,以后廉纤就住在雁门县了。”
聊了几句,郑途发现过程中都是自己在问,赵廉纤在回答,而且大多数时间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表情呆滞,只低着头,还时不时的走神、发愣。
他身为班主任,也曾经亲手带出过几届学生,对这眼前的一幕可太熟悉了。
“你有心事?”
郑途话音刚落,赵廉纤终于掩饰不住,痛苦的闭上眼睛。
出于羞涩,她不想在郑途面前展露出软弱的一面,于是便先去用手捂住嘴巴小声的哭,但眼泪流下来的速度太快,她又忙着去擦眼泪,哭泣声也就再也掩盖不住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前……都是我爹爹教我读书写字……”
郑途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赵廉纤捂着脸颊,哭的声音断断续续,“……店铺该怎么管理啊……他们都不听我的……我姨母一家为了钱来吵过很多次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们都说好了,把一半的家产分给你……可你还是要走……你走了我身边就再没有可信的人了你知道么……”
她哭泣的原因很简单,也很复杂。
比如该如何处理和家里那些亲戚之间的关系。
为了活下去,她得去学着接手家里的生意,去学习如何变得精明,不被世俗中的那些阴暗手段和伎俩欺骗。
又或者,也是她这些天以来都在回避,却又不得不在这一刻面对的事情。
郑途要走了。
一个并未独立生存过的人,自然也胆怯于去承担责任。
从那晚柴房相见的那一刻开始,她便一直在依赖着郑途。
除了死去的父母,和看着自己长大的老管家,除此以外,郑途便是她第一个完全依靠并且信赖的外人。
所以她才会利用各种办法去挽留。
什么一半的家产,只要郑途原因,便是把全部身家都交给郑途她也心甘情愿。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窗外的光线越发的黯淡,昏暗的房间内只剩下赵廉纤的抽泣声。
郑途坐在一旁,听着赵廉纤不停的抹着眼泪,心中懊悔不已。
自己真是犯贱啊,把赵廉纤心里话勾出来,搞得现在没法应对了。
毕竟是活了第二世的人,他能感觉的出来,赵廉纤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的稻草。
有些场面他自觉能控制住,但赵廉纤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毕竟现实生活中可不会出现富家千金甘愿用一半家产诱惑自己的事情出现。
“呃,我以为你当初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你真的想分我一半家产?”
“当然是真的……”赵廉纤发泄了一通后,哭泣声慢慢减弱。
当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之后,两人有些尴尬。
郑途作为始作俑者,想了想,然后劝说道:“有些事情注定要你一个人去扛着,没人能帮得了你,我也不行,不过可以帮你捋一捋当前的情况。”
“能看得出来,此地的知县很重视你家的事,否则也不会在城门口设下这么多关卡。”
“周通那伙人就在桃花山上,跑不了,等着官家出面剿匪把他抓住,下场难逃一死,这样一来你家的仇就算报了。”
郑途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你所担心的问题,我可以试着帮你解决一下,但是效果我不敢保证。”
“廉纤本来也没有个好主意,全都听郑大哥的就是了。”赵廉纤答应道。
“嗯......”郑途点点头,又想起日后来自北方的灾难,又提议道:“当然,我的建议你把家产全数卖了,然后带着钱搬去江陵或者临安一带落户。”
“为什么要去南边?”
“南边繁华,适合居住。”郑途当不可能告诉她实情,只能如此解释。
“廉纤记住了,谢谢郑大哥来安慰我,以后的日子......还是由廉纤独自一人扛着吧。”
她的眼神虽然还有一些迷惘,但已经恢复了几分灵动。
她知道,也明白,郑途的话是对的。
世上除了父母,没人能真心实意的帮助自己。
闻着空气中的草药味道,她又想起了郑途那受伤的手臂。
肯真心帮助自己的人,或许还是有这么一位的吧......
突然间,赵廉纤冒出了个有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若是自己直接张口请求,他会不会留下来呢?
反正哭也哭过了,在郑途面前已经没什么好害羞的事情。
就在她刚想试一试的时候,房间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将她的计划打乱。
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一队家丁打扮的人守住门口,院子里走进一位相貌英俊的青年。
青年的目光放在赵廉纤身上吗,手中拿着把扇子,走到赵廉纤身前,对她假模假样的行了个礼。
“廉纤东家,你果然还活着,可还认得苏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