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从神
他们已无心也无力维持战斗,他们的双手变得疲软,手中的武器、工具等纷纷掉落。
他们有些半跪下去,有些跌坐在地上,有些踉跄着后退,直至靠在坚硬的墙壁上。
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眼眶突然噙满了泪水。
与恒星女神的联系突然变得紧密了一瞬,在那之后,是疯狂的决堤,微妙的联系依旧存在,但是却毫无反应。
如果让塞尔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电话依旧能打通,那头却无人应答。
所有的恒星教派成员,在同一个时间有了相同的感受。
“恒星女神”陨落了。
那些由于潜意识的影响而来的眼泪已经滴落,随之而来的,是心底涌现了无限的悲伤,自然流落的泪水。
塞尔与恒星女神也有所联系。
他与周围的人有着相同的感受,只是没有那么剧烈,仿佛隔了一层纱。
在女神不断后退,身体渐渐变成光点,正在往十字架后方那个无底的黑洞里飘散的时候,一条奇异的近乎展现出实体的通道,从远处延申过来,没入了这些光点之中。
它带来了无穷的力量,与恒星女神曾经的神力本质并不相同,更加崇高、更加雄浑,有着奇异的本质,但外在的表现相同,都能给人带来无穷的力量。
刚才溃散的过程开始逆转,星星点点的光芒开始重聚,它们重新凝结出了恒星女神的面孔,重新拼凑出了那副外表近乎完美的躯体。
与之前相比,仅有一点不同。
她感受到了一些联系,一些纽带,这些东西她相当熟悉,只是以前的她通常在纽带的另外一头。
这是她和她信仰的神灵间的联系。
她顺着那股力量的来源,朝着异镜深处看了过去。
她再一次看到了那沉睡中的身影。
她好像看到了光,剧烈到让她闭上了眼睛,不再敢直视。
就像是弱小时期,抬头仰望天空的太阳。
“赞美您。”她想要表达感激,却发现自己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
阿萨将刺刀捅入了前方一位莫多塔战士的胸口。
他并不会错过这个天赐的时机。
这群敌人突然失去了灵魂一样,在战场上发呆;这里是他们的主场,人数很多,阿萨开始了无差别的屠杀,作为在战争中成长的铁血将军,他从来不会手软。
不过阿萨也对此相当疑惑,不明白这群恒星信徒究竟遭遇了什么。
等战争结束,有的是时间去了解,那并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一瞬,作为吉星教派的信徒,他将一定限度的好运赐给了自己,接着将手中的长剑往外一掷。
他没有特意挑选方向,甚至不关心目标的位置是否有人,他知道,无论如何,这次的攻击一定能落到对方最关键的人身上。
在这群人丧失了精神的短暂时刻,先将对方的领头式人物解决,是个怎么都不会错的选择。
嗖——
长剑往外飞去,阿萨赐予的“幸运”似乎也给了它力量的增持,让它飞得很快,划过空气,发出很大的声响。
它划过了人群,朝着距离阿萨相当远的一个人落了下去,朝着他的胸口。
这个人叫做维森特,他的表情跟旁边的每一个人一样,充满了痛苦。
得知女神异常的那几秒钟,所有的信徒都失神了,但此时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之所以没有动作,任由西摩城的人屠戮,是因为他们突然失去了来自女神的力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就在这柄长剑即将刺入那人胸口的前一刻,维森特突然伸出了左手。
他将手置于胸前,食指和中止往里一夹,锋利的剑突兀的停了下来,被他夹在了两根手指间。
长剑的力量让它轰鸣了几下,颤动了几下,然后停了下来。
维森特歪了歪头,看向了长剑射来的方向。
周围无端刮起一阵风,莫多塔的战士们同时抬起了头。
他们看向了这群不速之客。
他们的双眼通红,阿萨分不清,这是刚才那种悲伤的后遗症,还是地上的尸骸让他们的愤怒被唤醒。
阿萨举起了手中另外的武器。
他看出来,刚才那种极其有利于他们的情况已经过去,他们即将恢复一开始的景象,需要真刀真枪用实力去比拼。
这是一把战斧。它既锋利又坚韧,是一把相当强力的超凡武器,在劈到活物上的时候,能够增强力量。
阿萨率先使用的是一柄长剑,并不是因为长剑更强,而是因为他觉得斧头不太符合他“内心儒雅”的诗人杀手气质,另外作为吉星教派成员,将有超凡能力的战斧当作杀手锏,常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将这把斧头朝着前方那个人劈了上去。
阿萨没有在他的斧头上面附加幸运的力量,根据他的经验,此时有两种可能——如果他劈到了对方的身上,他会皮开肉绽,受伤甚至死亡;如果被对方用并非活物的武器抵挡下来,那么斧头的超凡能力不会被激发,那无事发生,战斗继续。
对两种情况,他都有预案,但此时,异状突然发生,阿萨没有预料到的第三种情况出现了。
他的斧头成功的劈到了对方身上,成功触发了增强力量的超凡效果,但想象中敌人皮开肉绽、失去生命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他的斧头被对方徒手接住,两只手一左一右将斧头夹在半空。
他歪了歪头,看了阿萨一眼,双手夹着斧子往上抬了起来。
阿萨感受到了战斧上传来的十足力量,他不敢松开手,总觉得一旦松手,这把战斧将再也不属于他。
于是他紧紧的握住战斧的长柄,身体也随之被悬挂于天空。
在手下的目光中遇到了这让人屈辱的情况,阿萨的脸涨得通红,他看着敌人,嘴型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使用了吉星教派的能力,为敌人施加厄运,为自己增添好运,在这样敌人的厄运就是自己的好运的时刻,这种影响力直接加倍,这是阿萨敢让西摩城的战士们面对比他们多数倍敌人的依仗。
就如同他所想的那样,他的能力奏效了,他看到战斧被保养得过于光滑,对面那个莫多塔人没能夹住,斧头顺势往下一滑,阿萨重新落在了地上;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那个人低下头朝着斧头脱手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正好给旁边阿萨的战友制造了机会。
这位训练有素的西摩城战士没有错过这次机会,手中淬毒的短刃朝着敌人的脖子刺了上去,成功触碰到了敌人的皮肤。
刮破敌人喉咙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敌人的皮肤变得像是钢铁一样坚硬。
那个人抬起头,重新注意起身边这两个莫林城的人,他的左手侧着往外一举,抓住了利用短刃偷袭那个人的脖子,扭断的声音传来,他没来得及说出遗言,就彻底失去了生命。
接着,那个人转过头来,看了阿萨一眼。
阿萨觉得,他们似乎和之前不同了。
他的灵感忽然有所触动,来自吉星教派的特殊感知让他不再犹豫,转过身去,高喊了一句:“撤!”
所有的西摩城士兵都听到了指令,他们不再犹豫,试图转身离开。
遍地的尸体成为了他们离开的阻碍,红了眼的莫多塔人是他见过最有力量的人,阿萨想要逃离,却觉得似乎一切都迟了。
阿萨骑着马,敌人用双腿在追赶,但是在他们力量暴增的情况下,似乎用双腿跑得更快。
一匹又一匹战马被莫多塔人缠住,一位又一位西摩城战士被拉了下去。
阿萨咬了咬牙,用尽全力,将多年的“积蓄”,所有的好运全部用光。
莫多塔人时而踩到奇怪的障碍物滑倒,时而陷入深坑,终于让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们一路远离了这片不再温暖、不再憨厚,变得狰狞变得恐怖的城池,跑向远处,就像身后有最恐怖的东西在追赶。
一路狂奔到看到西摩城的位置,阿萨才停了下来,看着身后的士兵们只剩下了一半,他的眉头紧皱。
在西摩城城主能够感知祸福的情况下,他们屡战屡胜,这是第一次失手。
莫多塔人的变化,同时出现在了恒星女神的所有信徒身上。
原本来自恒星女神的力量,成倍的增加,他们的身体比以前更加健壮,过去的力量在恒星教派里垫底的人,竟然都有了二分之一个大主教的实力!
暴涨的力量让莫多塔人在敌人面前,来了一次漂亮的反击,将他们狠狠的驱逐出这片土地,再也不敢觊觎。
体力劳作一直是女神信徒们最喜爱的工作,因为这不需要太多的头脑,又能充分利用他们的力量优势。
在刚才,他们忽然失去了力量,搬砖的手颤抖了几下,似乎失去了力量;但又恢复了过来,变得更强。
站在塞尔旁边的艾克,从刚才的连眼神都失去了焦距,又忽然变得相当有神,在上一次战斗中因为爆发带来的损伤全部恢复,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有了点头脑。
对塞尔来说,情况似乎有点不同。
他感觉到联系那头的恒星女神的消失,也感觉到她的回归,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力量似乎并没有消失,也没有变得更加丰盈。
力量不应该是无穷无尽的吗?
塞尔心中疑惑,但这或许涉及了某些不一般的问题,他没有向人询问。
跟随重新回归的力量而来的,还有来自恒星女神的神谕,广泛的传播给每一位信徒的神谕,他们已经数年没有收到过的神谕。
这份神谕并不是以话语的形式传递,而是直接给予了他们一些信息。
女神面临了相当严重、差点毁灭的危机……
女神与某位存在完成了交易,重新恢复,获得了更强的力量……
女神,已经成为了那位存在的从神……
三条消息,尤其是第三条,给每一位女神信徒带来了冲击,甚至让她的信徒开始动摇,怀疑其自己的信仰。
——最后那种,主要来自于暂时没有运用力量,没有发现能力增长的部分信徒。
当他们发现如今的自己比之前更加强壮以后,恒星女神听到了更多的祈祷。
“赞美恒星!”
莫林城外虎视眈眈的大主教宾,在暴增的力量下看到了塞尔身后,与恒星女神联系通道的虚影。
这是女神信徒最有力的证据。
女神已经清醒,却没有抛弃这位信徒,说明他真的得到了女神的准许……
宾迷茫的带着所有人返回,这一路轰轰烈烈而来,却又什么都没有做。
重新清醒的女神,重新走到了那个十字架旁边。
在成为了那位的从神以后,她能更进一步的使用这神秘的武器。
她又一次朝着异镜深处看了一眼。
之前那位奇怪的信徒,她从宾那里知晓了来历。
如果是之前,她会恐慌,会怀疑那位塞尔城主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在谋划着她的某些东西;而现在,她完全没有了这方面的担忧。
女神保持着这样的联系,没有切断。
如果那位城主没有恶意,之前还帮了不小的忙,或许可以让他继续这种恶作剧般的做法。
如果他有恶意,她拥有了来自白雾深处的力量,能够进行足够有力的反击。
当她想到反击的那一刻,来自异镜深处快要看不清的地方,那个恐怖的人影,停滞了一次呼吸。
……
名为华的中年人,提着权杖,站在象征权力的最高处,看着下方的人虔诚而恭敬的低下了头。
他放下了手中的权杖,用相当威严的口吻说道:“神说,这并不是坏事。恒星女神力量的增强,是每一位正统神灵愿意看到的事;但仍然需要密切关注,对她成为了谁的从神,依旧没有定论。”
他没有去看这些人的反应,转过身去,在仆人的搀扶下离开了命运教派的大教堂,回到了富丽堂皇的休息室。
命运指引着他进入了异镜,他在这里驻足片刻,忽然心有所感,低下了头。
一个玻璃瓶滚落在他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