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疯狂的想法
神灵与信徒之间联系的“纽带”,只是一种名称,实际上并不存在这种东西;但说它不存在的话,似乎又能从异镜看到它的踪迹。
它有两个作用,一是传递能量,二是传递信息,虽说这两个作用都是双向的,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都只发挥单向的能力。
神灵向信徒传递力量,信徒向神灵祷告。
在特殊的时候,信徒也会收到来自神灵的消息,这种情况在大主教之类的神职人员身上经常发生。
只要诵念了神灵的尊名,这种纽带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之所以存在很多并非超凡者的信徒,就是因为神灵只通过这条纽带传递消息,而没有输送能量。
此时,塞尔同时动用了它的两种能力,既为对方输送了一股巨大的能量,又向他传递了消息,希望能引起亡者的注意。
他很快收到了回音。
有些奇怪的是,回音有两条。
鉴于两条说的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塞尔暂时将这个无关紧要的疑惑埋藏在了心底,静静的思考起获得的这个答案。
生物死之后,灵魂在异镜飘荡,然后会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那个阶段,连亡者之神都并不清楚,只在灵魂消失的时候能够偷看到一眼,觉得那是一个血红的世界。
亡者的绝大多数力量,就是在灵魂途经异镜的时候做文章,或是将灵魂囚禁,或是做上记号,或是从中拷问一些情报;也有人说,传说中的异镜生物,就是这些飘荡的灵魂,但亡者之神并不认同……
剩下的内容还有很多,两条信息就像是给他塞了两个压缩包,连塞尔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收获这么热情的答复,毕竟他和亡者没有什么交情,只不过是为他送上了一股力量而已。
他将注意力放到了此时最重要的两句上面。
“那是一个血红的世界”。
或许那个声音并不是在欺骗他,比莉离开的时间已经很长,已经从异镜离开,来到了黑渊之中;在这里被捕获。
他以白雾为纸,将这些来自亡者之神的话语誊写了下来,又重新阅读了几遍,从中找到了现在能够用上的方法。
他张开了嘴,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口型,他的喉咙用一种特殊的技巧发声,在附带了亡者的神力之后,发出的声音只有飘荡着的没有身体的灵魂能够听到。
这种声音没有实际的意思,只是一首小调,可以本能的吸引它们,让它们发出声音,想要靠近。
如果周围的灵魂很多,则会优先吸引亲人,就像是走在大街上听到有人在呼唤一样,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但熟人往往更关注。
塞尔闭上眼睛认真倾听,试图从得到的反馈中找到比莉的方向。
周围原本空空荡荡,但是在听到塞尔声音的一刹那,他的周围响起了无数的回应,原本广阔的空间在这时候变得狭窄而拥挤。
塞尔用亡者的力量为自己做了一副金边眼镜,挂在耳朵上面,眨了眨眼镜,眼前的景色就变化了,他看到了一颗颗飘浮在空中的虚幻物体。
它们原本静静的飘浮着,朝着某个方向不断前进,相当安静,就像是有一条传送带,在将它们朝着某一个方向运送;而塞尔的话打乱了这种秩序,它们从固定的道路上偏离,在附近发出了悲伤的合奏,一起唱起了塞尔哼的小调。
在这样数不清的声音里面,是不可能找到比莉的,塞尔叹了口气,没有在说话。
在没有了召唤以后,这些小小的灵魂渐渐平息了下去,重新归位,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去,抬头望去,它们过来的道路和塞尔的路程相当重合,它们去往的道路在刚才那个奇怪生物消失的方向,于是塞尔一边往前移动,一边让其他的塞尔们帮忙继续阅读着那些文字,寻找着其它能够使用的内容。
很快,塞尔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他学了两句冥语,用刚才哼出小调的方式呼唤着比莉的名字。
“比莉。”
他声音很小,小到不会惊扰了这些不知道在往哪里去的灵魂;却又很大,大到能够穿透到很远的地方,去往每一只灵魂的身边,让他呼喊的名字能够被所有灵魂听见。
塞尔呼唤了几声之后,就一边往前,一边等待着回应。
只是,时间过去了很久,也没有等来那梦中的呼唤。
他叹了口气,继续着这趟奇怪的旅途,一边往前,一边飞快的翻着那本奇特的书。
而不断往前跑的塞尔则思索着。
这些能力针对的都是飘浮在异镜中的自由的灵魂,和比莉的情况相差很大,最主要的一点是,比莉或许正处于被囚禁的状态,无法像这些技巧里面书写的那样,直接飘荡过来,落到塞尔的身边。
刚才和周围灵魂的共鸣,让塞尔有了一个相当大胆的想法,和之前的做法完全不同的想法,完全没有出现在书本之中的想法。
他一边觉得这个想法太过疯狂,却又一边忍不住想要尝试,毕竟如果成功,这将是一个相当有效的寻找比莉的手段。
既然灵魂能够共鸣,能够重复他说过的话,如果他将自己的名称呼喊出去,这些灵魂在共鸣的时候就会喊出那个名字。
如果在那个时候建立信徒与神灵之间联系的纽带,成功了的话,就能够从这万千灵魂海中找到比莉的踪迹!
他的手上沾染了一层来自亡者的力量,朝着前方伸出了手。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灵魂不再自由自在的穿梭于他的身体之中,其中一簇红色的光碰到了塞尔的手,被轻轻的往后弹开,它愣了愣,似乎有些疑惑。
塞尔将另外一只手也覆了过去,将它彻底拢倒嘴边,朝着它用另外的身体刚刚学会的冥语喊道:“塞尔城主。”
就像塞尔预料的那样,他听到这颗小小的灵魂开始了呼唤,开始喊他的名字。
和其他试图加入白雾教派的信徒一样,一条虚幻的通道突兀的出现,作为它连接的其中一头,塞尔能够感觉到。
和在现实中不同的是,这条通道在黑渊之中竟然直接现形,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透明的管子,中间传输的东西闪烁着光。
这条纽带在慢慢的变淡,之后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无论在眼睛里覆盖什么样的力量,都无法看到它了。
但塞尔知道,它还存在着,塞尔还能通过它与那个小小的灵魂交流。
他能感受到这颗灵魂的气息,它死亡之前遗留的记忆正在慢慢分化出来,和灵魂之中更为纯粹的部分分隔开,好像准备好了在某个地方分离出去,回归最干净的本体。
塞尔忽然之间轻松了。
这说明这个做法有成功的可能。
同时,记忆如果被剥离,还保存在同一个身体里面,那就还有恢复的机会,而不会被彻底遗忘。
如果还在现实之中,或许塞尔还会准备更多的试验,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再动手,将比莉从远处呼唤回来。
但是现在,他已经进入了黑渊之中,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于是他张开了嘴。
他发出了连自己的耳朵都无法听到的声音,那些声音随着他混合着白雾和亡者的力量,朝着远方飘散出去,一瞬间,周围的灵魂都开始共鸣。
塞尔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就像是一场最恐怖的天灾,也不会传递到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总有些地方风调雨顺,总有些位置不受影响。
但是,当这么多灵魂开始呼唤起那个名字,就像是在草堆理点燃了火星,用燎原的姿态扩散出去。
塞尔听到了无数的呼唤。
塞尔觉得自己好像建立了无数的通道,有了无数的信徒。
他的精神差点在一瞬间被冲垮,比他已有的信徒多了许多倍的呼唤,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
塞尔试图从中找到比莉,却发现浩如烟海的呼唤之中,很难听到来自比莉的那一句。
他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天忽然黑了。
现实里的天黑了,那一轮皎洁的月亮没有出现在半空中,什么都看不到,周围一片黑色。
异镜的天空也黑了。从有记载到现在,异镜一直都亮着,或许有昏暗的时间,却最多像是乌云密布,从来没有过黑夜。但是现在,异镜第一次进入了夜。
塞尔城邦,周围的白色雾气突然沸腾了起来,让飘浮在异镜上空的城池不断颤抖。
塞尔城邦没有蜡烛,没有用来照明的石头灯,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都是超凡者,能够通过将白雾做成眼镜或者直接植入眼球的方式,让自己在黑夜里看清。
塞尔居民们离开了他们破烂的家,走到塞尔城堡的前方,默默的看着属于城主的空间。
他们看到属于塞尔的那个房间内,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朝着下方摆了摆手。
哪怕城邦依旧在剧烈抖动,哪怕作为白雾教派的成员,他们感受到白雾正在沸腾,此时,这些人却像是同时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忧虑,纷纷回家,将这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当作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懒得讨论。
只要城主大人在那里,他们就觉得安心。
现实里的天黑了,突如其来的黑夜让很多人觉得恐惧,却又毫无解决办法,只能呆在家里锁好门,或者来到教堂,一遍又一遍的向神灵祈祷。
但在这个时候,即使是大主教,也没有收到来自神灵的回应。
事实上,他们的神灵自顾不暇。
作为看守异镜裂缝的人,他们镇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有些人轻松有些人困难,却都慢慢的想着办法,即使前方是无法挽回的地狱,也是一步步的走进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突如其来,末日仿佛就在眼前。
异镜变得黑暗,他们能够看见;白雾的沸腾,他们也能够感受到。
但是他们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应对,甚至没有能够祈祷的对象。
仅有的几位从神除外。
恒星女神第一个低下了头:“尊敬的神灵……”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信仰的神灵叫什么名字,现在是黑夜,她也无法看到那沉睡在远处,可望而不可即的身躯,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和以往的一次又一次祈祷一样,她没有获得回应。
就在全世界都觉得恐惧的时候,异镜深处的那一尊庞然大物动了动。
他发出了一声不满轻叹,就像是黑暗的天空影响了他的睡眠。
于是,异镜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光重新照亮了整个世界,沸腾起来的白雾渐渐平息下去,一切的一切恢复到了之前的情况,似乎没有任何的不同。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梦一场。
现实之中,遮蔽了整片天空的东西忽然消失,太阳重现照耀了大地,一时之间许多人的眼镜都难以睁开。
没有人死亡,没有人受伤,习惯于在白天睡觉的人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一场不能称之为“危机”的危机,就那样莫名其妙的过去了。
事情的始作俑者塞尔,此时依旧闭着眼,在无数的人群里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声音。
塞尔刚觉得这好像超过了自己能承受的力度,怀疑自己要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个因为同时接收到太多的准信徒的消息,暴毙而亡的神灵时,他忽然清醒了过来,那些呼唤的声音好像消失了。
塞尔不知道那些多余的声音去了哪里,也不关心,他的整个脑海好像也随之被清空了,只剩下了一个熟悉的脆弱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轻轻的呼唤着:“哥哥。”
“位置”也是这条纽带能够传递的天然信息之一。塞尔顺着那个声音,在这片难以分清上下左右的空间里不断前行。
周围的景色依旧混沌而单调,像是滴入了红色墨水的水缸,但当塞尔有了目标,这些都不会再成为他的阻碍。
他朝着前方奋力的游了出去,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