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服人生
繁体版

第五章:逃出牢笼

    4月13日12点整,我刚好到家。爸妈建的这个房子,在半山腰上,旁边刚好挨着大伯家的房子。两家的房子挨的过近,当年建房子的时候,老爸抱怨大伯把地基移动了一米,让我们家的房子地基不稳,只能用水泥浇灌多花了几万块。为此时,两亲兄弟说要拿菜刀砍一架。而今,早已听说大伯在山下盖了新房子,三叔家也在山下盖了新房子。只有我们家在半山腰上,颇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凉意。爸妈辛苦了一辈子,拼搏了一辈子,攀比了一辈子,结果人家换了场地。转眼间,一切好像都化作了泡影。想来,也为爸妈这辈子感到不值。这房子,是把姐拖入深渊的推手,也让我丧失了对“家”的期待,同样给爸妈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唯一可能还值得撑到的地方就在于:这房子至少提供了一个如果我和姐姐都没用,爸妈就不用流落街头的出去。讽刺的地方在于,爸妈在用他们这一生,想证明这个假设。姐姐已经用她非凡的能力证明了,爸妈的假设错了一半。我如果把剩下的一半也推翻,不知道爸妈的人生信条会不会就此瓦解崩塌,从此一蹶不振。如若那时,就真可谓是有苦说不出了。每一次我和老姐看到家门口那块牌匾上写着的“幸福之家”,我和老姐都觉得异常的讽刺。以前看到它,多数时候都是为了“面子工程”:过年回家过年,亲戚结婚,清明节、中秋节什么的。这一次,我这次离它这么近,总算可以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了。我从鹰嘴涧那边的山头下来,我就知道自己进入孙家村了。我眼睛最先看到的,是爸妈建房子的时候,我短暂就读了一年的小学,在山坡上,很显眼。接着进入眼帘的,是三叔家的那栋别墅,建的是我一路走过来的,最豪华的那一档了:8层每层按8间房布置。接着是大伯家的别墅,算是二流的建筑了6层每层按6间房布置。我走过小河上新建起来的大桥,这座桥也是可以通大货车的,以前的小桥也只可以过人。过了桥我才看清楚老爸的过时作品:3层没层4间房。我从山下上去的时候,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但是人家看我也是觉得熟悉,又不敢叫。我正好图省事,两边都不叫,大家都相安无事。我就开开心心的上去了。

    到了家门口才发现一个要命的问题:我没有钥匙!我马上打电话给老爸:“我到家了,钥匙呢?”老爸说:“我们都在你大伯这儿呢。我让你妈把钥匙给你送过去。”我说:“好”。过了几分钟,老妈从山下走了上来,速度很快,腿脚很利索,不像是不行的样子。看我站在门口,对我说:“等一下,给你开了门还有事情要去做。你伯母又不会杀鸡宰鸭,也不懂怎么喂哪些养的活物。没了我不行。”我听了沉默不语。从老妈的语气里面,我明显能感觉到老妈中气十足,声音洪亮有力。老妈虽然面露凶相,但是眉宇间没有死气,脸上不说红光满面吧,怎么说也算得上是腮里透红。这样的人打电话一直跟我说自己要去“喝农药”。着实让我有点怀疑自己了。老姐不会一语中的,我真是个大傻逼吧!老妈把门打开之后,我就进入了别墅里。老妈反手就把门锁了。我一下子就懵了:“我在家反锁干嘛?”老妈说:“干什么?干你大爷!不怕别人偷东西啊?小偷很多的。要出去的话,打电话给我。”老妈说完气冲冲的走了。我满脸问号。这三年级时候的招数,我大学毕业都快三年了,怎么还在用啊?我想到小时候自己被这么关小黑屋的时候,就觉得委屈。好在那个时候还有大黄陪着我。可惜,后来,爸妈把房子建好后,把大黄交给鹰嘴涧的大姨母家寄养。一年后我们家回家过年,大姨父说大黄已经被卖了给别人吃了。从那以后,我路过鹰嘴涧的时候,能不进他们家的门就不进他们家的门。我边会议边看家里的变化,发现,到目前为止,家里值钱的东西,全是老姐买的。我打电话给老姐:“老妈把我锁家里了。”老姐哈哈大笑:“怎么会?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锁门啊?”我揉了揉眼睛,对老姐说:“老妈说,有贼会来偷。我刚刚看了一下,家里值钱的东西,大概有这么几样,你听一下:冰箱、彩电、洗衣机、空调、热水器、电风扇、燃气灶……”老姐打断了我:“你等等,你说的这些东西,好像都是我的。我花钱买的,他们还怕被贼惦记上了。这是认真的吗?”老姐还用了一句英语来调侃一下:“Areyouserious?”我哈哈大笑:“yes,itis.”我笑完之后,说:“我回来之前,你说的,已经对了一半。”老姐问:“哪一半?什么事情?”我说:“我刚刚看了老妈,完全不像是会自杀的人。红光满面,声音嘹亮。我耳朵都快被震聋了。”老姐说:“你看看你,后悔了吧?你等着着,你看到老爸的时候,就知道了。你老姐说的另一半也是对的。”我无言以对,只能沉默。过了一会儿,老姐说:“怎么不说话?”我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我心里大概有数了。”老姐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往回想了,OK?要向前看。懂吗?”我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出去找工作。”老姐说:“对嘛。这才是办事的人该有的态度。”我说:“那先这样吧。等我安顿好了,再联系你吧。”老姐问:“爸妈准你出去吗?你不是已经被锁屋里了吗?”说完又笑出了声,然后补充了一句:“对不起,没忍住。但,实在是太搞笑了。26岁了还要被老妈锁屋里。”我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谁叫我是孙姑娘呢。村里哪一家不知道我从小就很少出门,被老妈当黄花大闺女养啊。加上三婶这张巧夺天工的嘴,传播的那叫一个广。话说,孙姑娘这个称号好像还是三婶给我取的呢。”老姐说:“对,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事。那你怎么出去呢?”我说:“三年级的时候我就学会跟你送我的大黄一起钻狗洞了。我现在的身手,从二楼跳下去,也不一定会受伤。怕什么。”老姐说:“那你还是找个狗洞钻一下比较靠谱。虽然丢面子,但毕竟安全嘛。我虽然觉得你南海政法出来的学生,身手不一定差。但是跳楼的风险还是比较高的。你要想想,万一角度没把握好,我们家可是建在半山腰上的,你一路滚下去,那想想都刺激。摔成个高位截瘫,那我就只能恭喜你,爸妈每天都会锁着你的。你自己衡量一下,用哪种方式出去好。”我听的惊出一身冷汗,回答道:“跟爸妈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我留了后手的。我行李还在县城呢。我过会儿就说要去县城拿行李。直接润了。”老姐听了,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可以嘛,终于带脑子了。那你自己应付吧。搞不定了再找我。我要休息了。”我说“好的”,挂断了电话。

    我从一楼走到二楼,看到了从柯城带回来的龙儿用的豪华红旗超跑学步摇摇车。那个时候的小外甥,还在求我要抱抱呢,现在估计都抱不动了。我走到二楼楼梯与三楼楼梯间隔的平台上,看着自己曾经做作业和思考的地方,竹林还是那片竹林,桌子还是那章桌子,不免得有些感慨:竹是竹来节是节,竹子不能做草鞋。牵强附会要出事,人生荒唐戏比年。我在书桌下面看到了自己三年级的时候写的那些歪歪扭扭的打字,更觉得自己的人生,确实是比年荒唐如戏。看完自己二十来年前的遗迹,我登上了三楼的楼顶,有两个房间,公用一个屋顶。这个屋顶还可以蓄水,我每次都不是太明白。湖南这么一个多雨的地方,我们家的屋顶要建成平的蓄水池。人家都是斜坡。不过,木已成舟,我也无法过问了。我当年过问的时候,也被老爸怼了回来:“小孩子懂什么?就按照我的要求建”。我看着这个屋顶,看着后面的竹林,感觉老爸的人生,也跟我一样荒唐。唯一的区别就是,老爸说真会让别人把竹子拿去做草鞋的。我则不会。这一切跟后面柱子唯一的关系可能就是:小时候,我拿到砍过它们,用来当材火烧。这么多年过去了,感觉它们长的更密了。我小时候送他们进灶台,我老了,它们可能会看着我进灶台,直到我烧成跟他们品质一样坚硬如铁的东西,不含半点杂质。也许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了。我转过身,走到栏杆旁边,看到了山下国伟大伯的四层四房间的别墅,再远处去一块水稻田之后,就是那条不知道流了多久的小河。我的目光徐徐向上,看向了前面的那座大山,大山深处的背面,就是爷爷奶奶安息的地方。这么多年来,我也不断的在思考“故乡”这一命题。对我来说,故乡,或许就是爷爷奶奶坟茔安息的地方。我在外漂泊十余年,始终都没有学会别人的家乡话,或许是因为自己脑子不够,语言系统确实不发达。又或许,是因为怕到了另一边,跟爷爷奶奶相认的时候,他们是不会说普通话的。那样,我就无法跟他们相认了。我手扶着栏杆,让眼泪掉出来。突然发现有人从山下经过,我马上退回了房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我双手合十,面向爷爷奶奶的方向,心里默念:“我只能明年去看你们了。希望你们原谅。孙子现在有些自身难保了。”念完之后,我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老爸:“爸,你干嘛呢?你回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老爸说:“啥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啊。”我说:“你回来一下不会死的吧?”语气一下子就加重了,说:“我下午还要出去呢?行李放在小旅馆,今天不去拿,人家就给我扔了。”老爸这才答应回来。我来到一楼,准备跑路。我到了吃饭的房间,桌子上只有剩菜。我饿是有些饿,看着桌子上油腻腻的菜,感觉有些反胃,果断的盖上了。不一会,老爸就来了。老爸的气色没有老妈那么好,被也有些驼了。老妈的背驼的比老爸厉害,表现出来的却永远都是老爸矮三分。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我看着老爸,老爸还一直在微笑:“怎么不去问候一下你大伯啊?一点礼貌都没有。”我真的特别的不能理解,以前两个巴不得弄死对方的兄弟,怎么现在关系这么好了吗?他们当年挣那一块地的时候,我能想起的只有“让他三尺又何妨”,我内心的实际想法是:这么一块坡地,我送你好吧!挣?有什么好挣的?我志在天下,跟你挣一块地?看不起谁呢?这些话,我没有说出来,好在当初没有说出来,要不然只怕会当做万世笑柄了。难到是因为他们现在一个住半山腰,一个住山下,不用挣遗产了,关系自然恢复了吗?我只得硬着头皮去跟大伯和大伯母打招呼,恰好二堂嫂也在,算是第一次认识,下次见面就不会尴尬了。爸妈要我去拿了行李之后就赶紧回来,我连忙点头,问出了下午班车出发的时间,15点从鹰嘴涧发车。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孙家村已经没有班车了。我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又翻阅了几座山,走了三公里,到了坐车的地方,已经是二点五十了。我怕碰上鹰嘴涧的大姨父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向前走。要不是以前自己给自己进行过饥饿训练和饥渴训练训练,估计自己就倒下了。当年看的那些特战大片,脑子一热,真是什么都巴不得模仿一下。后来才知道,饥饿训练也好,饥渴训练也罢,有人盲目模仿,直接把自己整进重症监护室的。我算是自己模仿训练里,还抗造的,也得益于南海政法的半军事化管理模式。我就这么一路踉踉跄跄,虽然有些痛苦,但是只顾向前挪步的走了20多分钟后,在15点28分,等来了这趟出去的班车。没死在这条路上,真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