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个肌肉盘虬的壮汉把萨莉围了起来，其中一个光头看上去是这伙人的话事人，他背上背着一把锋利的双刃斧，比凌歌背上的巨剑还要夸张不少。他们所有人的身上都有一个相同的刺青图案：一个小巧的笼子，笼子里一只梳理羽毛的金丝雀。

    “笼中雀”，这一般是那些给卖身女人提供场所并从中抽成的机构才会用的标识。找上萨莉的怎么会是这群人？

    凌歌面色不变，只是轻轻眯起眼睛。

    光头示意萨莉跟他们走一趟。萨莉明显跟他们有过交集，她苦笑着，扭过头来，拜托凌歌带着莫娜先走，莫娜会带着凌歌回到她们母女住的地方。

    凌歌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局面。那些人明显不是什么好人，而自己对于她们母女而言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地陌生人，就这样把女儿托付给一个陌生人？

    但是凌歌没有动作，对于萨莉的拜托也只是点了点头——萨莉没有向他呼救，所以他不需要伸出援手。在森林里时就总是这样的，每次和精灵们去冒险，阿雅如果不说需要帮助，凌歌擅自帮忙，反而会被阿雅训斥的。

    凌歌牵着莫娜的手就要走。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小兄弟，这个小姑娘可不能让你带走，”一个人瞄了几眼凌歌背上的巨剑，“不如，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凌歌微垂着眼皮，没有说话。

    “妈的，一个哑巴。”那个人也不再理会凌歌，伸手就要去拽莫娜，莫娜颤抖着躲在凌歌的身后，小手死死抓住凌歌的衣角，不肯放手。

    “莫娜！”萨莉大喊，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她想冲过来，却被光头粗暴地一把拽住。

    那个人的手距离小莫娜只剩半寸，但他脸都憋红了，再没能更进一丝一毫。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凌歌，凌歌的手像钳子一样抓住他的手腕，看向他的表情仍然是平平静静的。

    “点子扎手！”他朝其他人大喊。其余几人并未慌乱，领头老大眼神一示意，另一个人立马朝凌歌跑来。凌歌看见他的手藏在背后，估计握着个匕首什么的。

    凌歌瞥一眼自己背上巨剑的剑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想，这把剑看上去就这么像摆设么？

    新过来的人马上就要冲到凌歌面前，凌歌没看见他手里拿着什么，他也不准备去看也没有拔剑，他的眼睛银光一闪，没人看清凌歌是怎么躲过那瞬息的一刀，下一秒，那个人就被凌歌一记鞭腿扫到了三米外的墙上。

    想去拽小莫娜的那个人也没能幸免，他只觉得像钳子一样攥住自己的手松开了，然后一股大力撞到他的背上，他也在那面墙上和伙伴做了邻居。

    一股诡异的危险气息骤然升腾起来，其他的人不得不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少年，少年银发银瞳，绝对有奇怪的血统或魔法在身上，他的个子已经快有成年人的规模，身材还是少年特有的细瘦，但这绝对是被衣服掩盖的假象，哪个细瘦的少年能把壮汉一脚踢出三米远去？最让人畏惧的是，即便在这种人数悬殊的战斗中，他脸上的神态依然平静得不像话，话说他到底多少岁？

    如果凌歌能听见他们的心里话，绝对会笑出声来，人数悬殊有什么用？和与森林中的领主巨熊单挑比起来，单挑四五个普通成年人真的算不上是大事。

    领头人灵机一动。魔法！一定是魔法！领头人见多识广，这时候终于回过味来。少年背上的剑只是把自己伪装成剑士的道具，他的真实身份绝对是个魔法使！加上凌歌那奇怪的瞳色，领头人几乎已经确定他魔法使的身份。

    拥有魔法血脉的人可以调用自身的魔力，同时使天地间的各类元素呼应自己。可以控制的元素响应就是魔法，而可以稳定操控魔力施展魔法的人则被称作魔法使。在大陆如今的军事体系中，魔法使占据绝对的话语权，他们一定会拥有与自己的魔阶相符合的权力，寻常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他们露面。相对应的，一旦魔法使出马，事情的严重性也就不言而喻。

    此时，更大的畏惧笼罩了他：魔法使为什么会光临这个小镇？

    局面已经变了，从简单的“抓回一个逃跑的女人”变成了“魔法使的敌意”，这样的局面已经超出他的掌控，他赶紧对小弟说，“快去找塔尔斯！”他说完又回过头来，脸上露出谄媚的表情，“魔法使大人，刚刚是我们冒犯了，我们可不是做坏规矩的事，这个女人，”光头手一指萨莉，“我不知道她用什么话术欺骗了您。她是个妓女，偷了客人的钱。我们的头……老板这才让我们把她抓……带回去，不信您看！”

    萨莉刚刚活过来的眼神此时又黯淡下去。

    光头真的很急着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拽过萨莉来，一把扯裂了她左臂的袖子，萨莉吓得叫出声来，脸因为巨大的羞耻感瞬间变得苍白。

    在这片人类的国度上，妓女是最低贱的工作，出卖身体和尊严，没有人看得起。萨莉的手臂白得像藕，但是藕白色的肩膀上烙着“笼中雀”的标志，和光头身上的刺青一般无二。

    凌歌盯着萨莉的胳膊看，不知道在看胳膊还是刺青。他的表情阴晴不定，终于叹出一口气来。

    “还没敢问您的名字？”光头陪着笑，“您赶路辛苦了，我们刚刚已经派人去请我们老板了，他叫塔尔斯，在这个小镇算得上有头有脸，今晚还请您赏光，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哦？”凌歌来了兴趣，危险的气息一下子消失大半，“你们认识塔尔斯？”

    萨莉的眼神彻底死去了。但她还是在喃喃自语，光头恨不得给她几耳光让她闭嘴。凌歌阻止了他，并把萨莉重新带回自己身边。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件外套，披在萨莉身上，遮住了那个刺青。他把莫娜的手递到萨莉的手里，然后他对萨莉说，“不要害怕，全部讲给我听，这里是我第一段旅行的终点，你是我在这认识的第一个人，我愿意试试帮帮你。”

    萨莉不敢相信凌歌，她不敢相信一个尊贵的魔法使会愿意帮助一个妓女，所以她仍然低着头，但她没有哭。

    “我没有……我没有偷他的钱，他说好给我的。他们之前答应给我的钱也没给。我不拿到钱不行，莫娜还要吃饭和念书的。”

    萨莉的声音不算小，足够让光头和剩下的几个人听清楚，凌歌回过头看向他们几个，“她说的这事，你们知道么？”

    光头还没说话，手下的一个小弟就得意洋洋地抢着开口，“凡事要按规矩来，又不是只有她自己这样。她挣到钱竟然想全都揣进自己兜里。不拿钱孝敬孝敬老板和我们，别说不给钱，我们把她扫地出门也是她活该。”

    凌歌的面色仍然很平静，他点点头，“我懂了，这里是个没有良知的小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