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与玄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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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渡劫的大蛇

    观音菩萨破空而去之后,玄奘恍惚好一阵,才慢慢的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来火珠山香山寺的目的,是为了打听神农山方向而来,不是为了跟观音空谈来的。

    玄奘在连续问了几个来往的香客之后,基本上了解了神农山大体方位,便离了火珠山向神农山而去。

    在去往神农山的一路之上,玄奘又向无数人打听了‘神农山无有子’这六个字真正含义,得到的答案依然是只有神农山的方位,对于‘无有子’三个字都莫衷一是,谁都不明白是啥意思。

    而在整个去往神农的过程中,玄奘整个人则有了很大的改变,首先是头发彻底变长了,另外他已经基本上摆脱了靠化缘解决饥饿的途径,取而代之的是以找野果、挖野菜、撸野粟子为食。

    当然除了这些素食之外,他也遇到了一次几乎不用吹灰之力就可以改善伙食的机会,就是有一天他和平常一样的在路上走着,突然间发现有一只野鸡大小的鸟儿躺在路边上,上前查看之后,发现鸟儿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但是还没有到腐烂变味的时候,玄奘当时下意识的是准备挖个小坑把它埋了,但是不自觉间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一只烤鸡的画面,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一种罪恶感也油然而生,可是空空如也的肚皮也却又跟他鸣鼓示威,潜意识里还特别提醒他,此时他已经不再觉得自己是出家人了,不需要守佛门清规戒律了,什么不能杀生、不吃荤,统统丢到一边。

    那一刻,潜意识里的玄奘,差点就把玄奘说服了,可惜最后本我的玄奘还是放弃了,心底深处的那道防线,他还是跨不过去。

    就这样脚步不停歇,饥饿长相伴,苦难在时光里荡漾的玄奘,来到神农山脚下的时候已是秋天,看到漫山的枫叶,不曾飘落的榆树叶,以及随处可见的各种花草树木,红黄青绿交辉相映,与远处的蓝天白云,构绘出一副绝美的人间图画。

    但令人遗憾的是,玄奘的心情并未因这么美好的环境而变的愉悦,是随着神农山的越来越临近,心情变越来越慌张,直至他站在了绵延几十里、纵深不知几何的神农大山山脚下,他彻底懵圈了,‘无有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没弄明白,大部分打听过的人都说应该是指一个人?如果是指是一个人的话,这个人又住在哪里?干什么的?他满脑子都是问号。

    另外除了满脑问号之外,玄奘是要面临该何去何从做出抉择,是直接向前进入茫茫深山进行寻找,去直面峰险陡峭、沟壑纵横的艰险,以及随时可能遇到豺狼虎豹的袭击、蛇虫鼠蚁的侵扰;还是安全起见,先围着山脚四周继续找人打听,以求得到正确的指引,再进行寻找。

    两条路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走法,不同的道路,会经历什么,会得到怎样的结果,谁也不知道,一切随的都是机缘。

    玄奘在经过短暂的苦恼后,他做出了决定,他选择了进入茫茫大山,选择了不畏艰险、勇往直前。

    玄奘先是顺着眼前的一条羊肠小道一路向山上进发,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小道与一条约六尺左右宽的山道相接,他便沿着山道继续向上走,再走了一炷香功夫,六尺山道出现了岔道,右边的岔道望去是一片立满墓碑的坟地,左边的岔路则是林森叶茂、幽幽不知尽处的蜿蜒峭壁,玄奘当时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左手方向的岔道,因为右手边的路显然是留给死人的。

    然而,殊不知等他后来出山的时候才知道,这条死路才是一条唯一的近路,也是唯一的一条出路。

    玄奘沿着自己选择的路一直向前走着,先是遇到一条小溪挡路,趟过小溪之后,前面又是绵延的山岭,还有过不去的悬崖峭壁,但是他没有选择回头,他是遇岭则翻,遇到翻不过去的悬崖峭壁就绕道而行,好在秋天的山里长满了松子、柿子、枣子、栗子、榛子、核桃、山楂等野果,不用再像山外一样忍饥挨饿。

    吃饭的问题虽然有了着落,但是随着往山里越来越深入,碰到老虎、狼、豹子、熊、野猪等野兽的机会也越来越大,危险系数也越来越高,玄奘为了安全起见,特地打磨了一根尖头的木棍防身,而到了晚上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爬到树上睡觉,偶尔有那种不深的石窟可以沾沾地气,还得要提防蜘蛛、蜈蚣、蝎子那些小毒物们。

    玄奘也算是运气好,在深山里东转西走、上树钻洞的一个多月里,居然没碰到一只野兽,也没被蜈蚣、蝎子什么的咬过。其间他还走访了几座寺庙、道观,也偶遇过几次猎人,但是所有的人都是摇头以对,玄奘一度怀疑千峰寺的主持是不是把神农架写成了神农山,要不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知道“无有子”三个字的意思呢。

    然而随着天气的越来越寒冷,山里夜晚的寒露越来越重,已经无法继续在树上解决睡觉的问题了,玄奘只能是冒着被野兽侵袭的风险,在地上找合适山洞、地窖来避寒休息。

    记得有一天,玄奘和往常一样,在山里寻找转悠,在午后的时候突然远处的山谷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巨大的雷响,按理说已经临近初冬的时节,不应该是打雷的时候,然后紧接着就下起了雨,而且雨势来的很急,玄奘只得赶紧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他在山里一直奔跑了好长时间,在经过一个山坳处,被一棵折断的大树吸引了目光,出于好奇就多看了几眼,从观察折断处被烧过的痕迹,可以判断出应该就是刚从的雷击所致,当时心里嘀咕,这要是劈到了人,那得是多么惨烈的事啊。

    玄奘心悸之余,特地查看一下四周是否有殃及的小动物什么的,仔细看完之后,确认没有,但是在树的背后,发现了一个被杂草遮挡的山洞,此时雨势依然很大,容不得他多想,他便迅速的钻入了山洞去躲雨。

    他进了山洞,先是在山洞洞口站了有一个多时辰,发现雨势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且天色也越来越黑,他便寻思晚上只能住在这个山洞里了,为了安全起见,他便想拿出火折子向洞里探索,看看里面是否藏有什么怪兽之类的危险物种,以防夜里睡着被吃了都不知道。

    玄奘从包袱里拿出火折子,发现由于被淋雨的缘故,打了好多下,好不容易打着了,但是火苗很小,发出的光也很暗淡,还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他不得不小心翼翼举着羸弱的小火种,一步一步的往前摸索,在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一只手突然摸到了一个冰凉光滑的东西,他感觉很不对劲,便举起火折子便抬头打量,这一打量不得了,顿时吓的他魂飞魄散。

    只见一条盘起来有两米多高的一条巨蟒矗立在他的面前,碗粗的脑袋耷拉在上面。

    说起来,玄奘最怕的东西就是蛇了,可是最害怕的东西偏偏,就如此突然的矗立在眼前,他当时只记得自己打一个很大的寒颤,感觉全身毛孔瞬间全部张开,冷汗如雨般从身体里排出,然后全身就像石化了一般,定格在了原地,在那一刻里他犹如掉进了黑洞之中,没有了知觉,没有了时间。

    那一刻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一刹那。玄奘识海中突然听到有声音在呼唤他、在跟他说话,这个声音是一个久经沧桑的声音,也是一个让倍感关怀和温暖的声音,这个声音一直问他:“年轻人你还好吗?你还好吗…”

    待玄奘飞散的魂魄渐渐归拢的时候,他确认这个声音是巨蟒在对他传递着某种声波:“…年轻人,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现在在冬眠,也正在渡着劫,刚才那个雷就是准备劈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它劈歪了,后面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劈来,如果能逃过这一劫,我就能再延长一百二十岁的寿命,也许你就是那个帮我渡过这个劫的贵人,还有你之所有能在这山里存活这么长时间,也是因为我的守护,在这方圆几十里之内,附近所有的野兽都被我吃掉了,也正因如此才有了我们此刻的相遇,但是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对外人讲在这里遇到过我,因为我还有未尽的使命…”

    巨蟒停下来歇一会,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传递:“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进入这片山林,也许是为了逃避什么,也许为了寻找什么,但是我希望你尽快离开这里,你一直以来风餐露宿、上树钻洞,山里的寒气早已浸入了你的身体,你现在身体内的寒毒已经很深了,加上刚才因惊吓而排出很多汗,进一步抽调你很多热量,你很快就会伤寒症发作,继续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我预感到明天晌午时分,会有人经过最近的山路,你一定要在此之前赶过去,也许他们能够帮助到你…”

    巨蟒信息传递到这里突然停住,继而听到轻微的鼾声,它又进入了冬眠状态。

    而此时玄奘原本僵硬的身体突然间颤动了一下,浑身的关节似乎都被重新打开了,他赶紧挪动着沉重的双腿,连滚带爬的山洞口方向奔去,在这个连滚带爬的过程中,他心里陡然生出一些疑惑,既然巨蟒早就发现他在山林里,在冬眠之前把其他所有的野兽都吃了,却为何没有把他吃掉,也没有伤害他呢…

    玄奘刚想到这,未曾想巨蟒居然能感应到他的心理疑问,并且很快的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它给玄奘讲了一个故事,说三百多年前,它还有一条小菜蛇的时候,有一天,在一个竹林玩耍,突然听到竹林中有一群人在讨论着什么,出于好奇,便特意靠近了一些看看热闹,至于到底这些人在讲什么,它一条蛇也不可能听懂,有的只是一颗好奇的心,然而让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其中一个头戴纶巾的年轻人,讲解的道法经义、周天运数的论述,居然被它一条小蛇听懂了,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它打通了它听不懂人类的语言的障碍,但是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也只是仅限于听懂,无法做到与人类沟通,也正是因为当时无法沟通,导致了它后来对人类一直抱有歉疚感。

    从那一天开始,它无时无刻的追寻着年轻人的足迹,聆听听着那个年轻人声音,最后无法抑制对那个年轻人产生了倾慕之情,而忘记了它是一条蛇的身份。

    记得那是一个初夏、阳光明媚一天,它看到年轻人在家里院子前大树下的躺椅上午睡,它便突然悄无声息的顺着树干,把身子缠在树枝上,将头伸到了年轻人的正上方,慢慢的端详着年轻人,没曾想年轻人突然醒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吓过度,当场昏厥,然后没过几天就居然离开了人世。

    而在离世之前的那一刻留下遗嘱,让家人把他葬到这后面的山谷之中。

    年轻人的死,使得巨蟒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悲痛之中,它为了向年轻人赎罪,也为了能够好好的守护着这个年轻人,他从此就一直盘旋在这方圆几十里的山林之中。

    听完巨蟒的故事,玄奘也出了山洞,洞外的雨已经停了很久,夜空中的星辰明晰可见,只是不知是何时辰。巨蟒说他伤寒症很快就会发作,果不其然,身体开始时冷时热,他不敢有半刻懈怠,趁着依稀的星光、靠着以往的记忆,拼命的往最近山道的方向跑去。但是随着体力的消耗和伤寒发作的越来越严重,随时濒临倒下去的时刻,他只能靠意志支撑着自己向前走着,他深刻的体会到巨蟒所说的只有到了山道上的才能有机会碰到人,只有碰到了才能有一线生机,否则不管倒在了山的哪里,伤寒症要不了他的命,冻也把他冻死了。

    当玄奘拼尽最后一口气到达最近的山道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了,他再也撑不住了,眼睛一黑便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玄奘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茅草屋里的一张床上。他勉力的支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到茅草屋外,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建有好多房屋的山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