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诗与远方
冉冉秋光泼洒在树叶间,把整个湖畔都笼罩在金灿灿的光泽中,如同油画,娇黄满地。
骆一鹤、白若雪等人,静静地望着方言一动不动,捏着下巴,犹如一尊沉思的雕塑。
“岩……”
苏雅提醒道:“咳咳,《未名湖》五天后才开始排版,我们不是马上就要。”
方言仿佛没有听见,脑子飞速运转。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紧接着是希慕容、林青玄……
但最终,把目光锁定在汪国镇。
这位可是影响力巨大的诗人,曾经掀起一股“汪国镇热”的旋风,很多人对诗歌的启蒙和喜欢,都是从他开始的。
更关键的是,汪国镇不是口语诗诗人。
他的诗只是口语化,有股心灵鸡汤的味道,恰恰这年头,被“朦胧诗”等诗歌笼罩,整个诗坛的氛围,有些苦闷,有些沉重。
正缺这种正能量的“心灵鸡汤”!
所以,汪国镇踩中这个风口,名噪一时。
哪怕到了21世纪初,这种心灵鸡汤也非常吃香,比如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
“我不去想是否成功……”
在众人的期待下,方言迈出了第一步。
“既然选择了诗与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第一句,尤其是出现“诗与远方”,人群里瞬间骚乱起来,甚至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安静!安静!”
苏雅连声提醒,保持安静。
白若雪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方言,就见他踏出了第三步的同时,语调抑扬顿挫道: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既然钟情于刺与玫瑰,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每念一句,就走一步。
直到第六步,方言站定不动,缓缓道: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只要热爱生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白若雪大为意外,细细品味着这首诗,就像一股小清新的秋风,迎面吹来,很是凉爽。
一种完全不同于朦胧诗的简单直白!
一种别出心裁的诗体风格?!
想到这里,整个人像触电般,大为意外。
“若雪,这个诗好不好啊?”
唐胜男看到人群陷入一片沉默当中。
“好!”
白若雪沉吟了片刻,“单单这一首诗里,就包含了理想、事业、爱情和未来四个主题,而且没有拐弯抹角,直接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还真是!”
唐胜男意会地点点头。
在她们周围的燕大学生们,也若有所思。
白若雪小声地评价:“既不故弄玄虚,也不生僻难解,简洁易懂,但又贴切自然,感染力强,一下子就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确实,我最喜欢第一句。”
唐胜男道:“我不去想是否成功,既然选择了诗与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他这首诗放在《未名湖》,有深意啊。”
白若雪眯了眯眼,“虽然杂志马上要停刊了,但不代表诗人的生涯就此结束,诗的远方就在那里,只是这一次,要风雨兼程了。”
“噢!”
唐胜男虽然听不懂,但大受震撼:“好啊,他明明这么会写,却撒谎说自己不擅长。”
“他没有撒谎,他说的是不擅长写朦胧诗,这首确实一点儿也不朦胧。”
白若雪面带微笑。
“若雪,你又替他说话!”
唐胜男抿了抿嘴。
“此乃正义之言!”
白若雪昂起下巴,目光投向方言。
就在此时,回过神的学生们议论纷纷。
“这首诗怎么感觉这么怪啊?”
“怎么怪了,你是听惯了朦胧诗吧。”
“没错,虽然不是朦胧诗,给我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但又感觉像是在喊口号。”
“好是好,可这个真的能算诗吗?”
“………”
听着有人非议自己的弟弟,方红睖着眼:
“你们就说这诗写得好不好吧!”
“好……好……”
一个个缩了缩头,也有胆子大的说:
“那个,老师,您刚才念的太快,大伙都没有记全,能不能请您再念一遍?”
“我写给伱们吧。”
方言道:“有纸和笔吗?”
“这儿呢!”
骆一鹤立刻递上了钢笔和本子,“方老师,刚刚这首诗,叫什么名字呢?”
“《热爱生命》。”
方言边写边说,其实对汪国镇的这首诗,有些许地改动,本来是“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自己改成了“诗与远方”。
骆一鹤在嘴里念叨几遍,然后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把这首诗登在《未名湖》头版位置。
方言笑了笑,只是在署名上写着“岩子”,想要宣传的话,就宣传这个“岩子”。
你们要抓的是鲁迅,关我周树人什么事!
众人满口答应下来,毕竟,作家拥有多个笔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于是乎,找他要签名的学生,得到的全是“岩子”这个签名。
闹哄哄一片,过了很久,人群才散开。
“红姐,岩子,你们等等啊。”
苏雅准备带他们在燕大校园里逛一逛,虽然《未名湖》的排版刊印已经迫在眉睫。
“不用,小雅,你忙你的去吧,我和岩子随便逛逛就行。”
方红挥了挥手,跟苏雅等人告别。
“咦,是你们!”
方言没走几步,注意到唐胜男两人,“刚才找不到你们,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呢。”
“我们把你们带过来,总要把你们带出去吧,我刚才听你们说,要逛一逛燕大?”
白若雪笑道:“需要我们当向导吗?”
“这怎么好意思呢?”
方言摇了摇头。
“带一趟是带,带两趟是带,带一路也是带。”白若雪扬起微笑,“路上,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我不是什么问题都能回答得上来。”
“问题很简单,你刚刚念的诗很独特,浅显易懂,朗朗上口,如果让你给这种诗的风格取个名称,你准备叫什么?”
“鸡汤诗,你觉得怎么样?”
“鸡汤诗?!”
“对啊,古代有打油诗,当代有鸡汤诗。”
方言粗粗地解释了下“心灵鸡汤”。
“你倒是挺会开玩笑。”
白若雪哭笑不得,“不如叫‘口语化’吧,也符合这首诗简约明快、朗朗上口的风格?”
“诗歌,不就是该怎么简约,就怎么简约,关键在于能不能表达清楚,直击人心。”
方言转头,和她对视了眼。
这时候的诗歌,基本上都不会口语化。
诗歌界,依旧是朦胧诗风靡一时。
但物极必反,正因为朦胧诗晦涩难懂,越来越小众,把想要入门和喜欢诗歌的大众排斥在外,对朦胧诗越来越不满,最终爆发了一场逆反潮流,也叫做“第三代诗歌运动”。
王小胧的《纪念》,“我想做一个好丈夫,可是红肠总是卖完”,口语诗就此应运而生。
本来只是想反对朦胧诗,没想到用力过猛,矫枉过正,朝着口水化,一路狂奔。
以致于从“口语诗”,变成了“废话化”、“梨花体”、“屎尿屁”,再也回不了头了。
不过第三代诗人一直把汪国镇开除诗籍,觉得汪国镇不配跟他们为伍,更不配称为诗人,所以“口语诗创始人”这个头衔,是怎么也轮不到方言的头上。
“这么说,你对朦胧诗也有看法?”
白若雪两眼紧紧地盯着他看。
方言不答反问:“你们一直在议论朦胧诗,那我想问问你们,到底朦胧诗的理论和定义是什么?哪些诗人算得上是朦胧诗人呢?”
“当然是顾城、舒亭、江河、北岛……”
唐胜男说到第6个人,就说不下去。
“看吧,闹了半天,都不知道哪些诗人算是朦胧诗人,哪些不算。”
方言摊了摊手。
到底谁算朦胧诗人,最早要追溯到82年。
辽大中文系油印本的《朦胧诗选》,一共收入舒亭、芒克、北岛、顾城、江河等12人的作品,这才确定了第一批朦胧诗人的名单。
“你说的有道理。”
白若雪眼神闪烁着。
“其实,如果换成我是《未名湖》的主编,这最后一期,我就搞个朦胧诗选专题,选一批朦胧诗人的代表作品,造一个大的声势,告诉诗歌界,真正的朦胧诗到底是什么样的!”
方言随口一说。
“这真是个好主意!不愧是《燕京文学》的编辑,太专业了!”白若雪又惊又喜。
“哪里,哪里。”
方言摆了摆手。
“这个主意,我们《诗探索》能不能借用?”白若雪俏皮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你们诗探索?”
方言一怔。
“若雪她是《诗探索》的助理编辑,而且是谢缅老师亲自招进来的唯一在校生……”
唐胜男带着一丝胜负欲地介绍她,算是对方言向她们隐瞒身份的一种小小的“报复”。
“真是真人不露相。”
方言不禁感慨。
“你也一样,方言老师,重新认识一下。”
白若雪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
方言刚要张口,耳畔边就突然听到一阵阵喊叫声,“刚刚在未名湖,有个叫‘岩子’的诗人,写了一首很古怪的诗,快来看!”
“快念!快念!”
“我不去想是否成功。”
“既然选择了诗与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口语化的诗歌,就是这么朗朗上口。
意象也简单清晰,立刻就在朦胧诗笼罩的燕大校园撕开了道口子,宛如股暖流流进去。
鸡汤来喽!方小将亲自炖的鸡汤!
燕大学生们,该喝汤了!
《热爱生命》,被争相抄写、朗诵、背诵。
在《未名湖》发刊之前,“岩子”的大名就已经传开,并且迅速蔓延到整个燕大。
(ps:艾清在自己写的《诗论》里说:诗歌尽可能地用口语写,尽可能地做到深入浅出,诗歌的风格也是散文化、口语化,刚好跟方言的口语化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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