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方天地我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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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而今之计,为之奈何?

    “郭炬郭翁伯。”小皇帝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魏烈道:“果然是他!”

    小皇帝道:“大将军说:‘郭炬郭翁伯是京都大侠,生平最重声名与然诺。他在江湖上极有声望,堪称一呼百应。若得郭炬相助,朝廷定能解此困局。’”

    “度支郎中陈琦道:‘那郭炬平素横行不法,谏议大夫第五章曾上奏请诛郭炬,次日即被郭炬门客刺杀。此等奸恶之徒,怎能为朝廷解困?’”

    “大将军道:‘陈琦,你这话过分了吧?第五章之死至今查无实据,你凭什么诬陷郭炬?郭炬虽说是一介游侠,但急公好义,心胸广大。我敢断言,请郭炬助朝廷解此困局,他定能尽心竭力,甚至不惜毁家纾难。’”

    “度支郎中陈琦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郭炬对此事如此上心,不知有何图谋?’”

    “大将军道:‘陈琦,你这就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郭炬虽是游侠,但也知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为皇上分忧,替朝廷出力,此郭炬之素志也!’”

    “度支郎中陈琦道:‘依大将军所说,这郭炬并无丝毫盗贼心性,反倒有济世胸怀!是不是该由朝廷旌表他一块金匾——‘侠之大者’。’”

    “大将军竟然丝毫不顾陈琦话中的讥讽之意,竟对朕说道:‘陛下,陈琦此言甚有道理,臣附议!’”

    “朕尚未开口,太后道:‘若是郭炬能助朝廷解此困局,就是旌表他一块‘侠之大者’的金匾又有何妨!’”

    魏烈脑补出度支郎中陈琦被气得煞白的脸,终于憋不住笑。

    魏烈道:“陛下,那你知道郭炬准备如何解决京都缺盐的困局吗?”

    小皇帝道:“这倒不知。此事后来由大将军与郭炬接洽,后续究竟如何,大将军尚未奏报于朕。”

    魏烈道:“数月之前,郭炬门下弟子熊剑威和袁沧澜赴雁荡山拜见了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聂云峰,带去了郭炬书信和他的佩剑。郭炬以佩剑为担保,向十二连环坞订购了二十万石盐,并要求十二连环坞将盐运到京都。”

    小皇帝道:“你是说郭炬从十二连环坞购盐解决京都缺盐困局?”

    魏烈道:“正是如此。总瓢把子收下郭炬佩剑之后,即传令各坞堡瓢把子集结大小船只三百余,帮众四千余人护送二十万石盐运往京都。”

    小皇帝道:“你也参与了此行?那你怎会出现在灞陵?莫非那二十万盐已经运至京都?”

    魏烈道:“不错,我和另外三十五位中层舵主,在三位坞堡瓢把子的率领下,护送盐船去往京都。可是,船队刚到砥柱峡之下,就遭到袭击。三位坞堡瓢把子和四千余帮众全部战死,只有我侥幸逃生,慌不择路,竟而到了灞陵。三百余大小船只全部被烧毁,那二十万石盐尽数沉入大江之中。”

    小皇帝震惊道:“什么?那二十万盐尽数沉入大江之中?”

    魏烈道:“不错!陛下,马厩失火,圣人可只问了‘伤人乎’,不问马!”

    小皇帝略显尴尬道:“不是朕不关心人命。只是那二十万盐干系重大,尽数沉入江中实在可惜!”

    顿了顿,小皇帝道:“不对!你说十二连环坞此行帮众有四千余人。这么多人,竟然被尽数屠戮?对方是谁?怎会有如此强大的武力?就是派大军围剿,也不能如此摧枯拉朽!”

    魏烈道:“是神策军!”

    “什么?”

    小皇帝满脸震惊之色,踱步徘徊道:“竟然是神策军?”

    魏烈道:“正是神策军,还有漕帮。”

    小皇帝骤然回头,目光如炬道:“是高寀!”

    魏烈道:“定然是高寀!陛下刚才说,那高寀是护军中尉,统帅左右神策军。因此,只有高寀才能调动数千神策军伏击盐帮帮众。”

    小皇帝皱眉道:“那漕帮呢?背后是谁?”

    魏烈道:“也是高寀!”

    小皇帝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魏烈,道:“漕帮背后也是高寀?不是大将军?”

    魏烈道:“不错!正是高寀!漕帮源自漕军。而漕军历来被大将军掌控。因此,陛下一听到漕帮,势必以为是大将军指使。可若是如此,那就意味着大将军与高寀合谋!而这显然自相矛盾。”

    小皇帝道:“对!大将军与高寀素来不和,近年来二人嫌隙越来越深,简直势同水火。因此,我断定二人绝对不会合谋!”

    魏烈道:“陛下可知漕帮的由来?”

    小皇帝:“只听说过漕帮源于漕军,但具体情形究竟如何,朕就不得而知了。”

    魏烈道:“漕帮帮主铁骞本是漕军。铁骞向权贵借了高利贷,欠下永远不能还清的巨债,是高寀帮他平了债务。而后,铁骞离开漕军,创建了漕帮。”

    小皇帝沉吟道:“因此,漕帮背后并不是大将军,而是高寀!”

    魏烈道:“正是如此!我断定漕帮和神策军合力袭击十二连环坞必是受了高寀指使!”

    小皇帝道:“那高寀为何要这么做?动机何在?难道仅仅是为了和大将军作对?还有,漕帮和神策军既然将盐帮帮众屠尽,为何不将那二十万盐占为己有?何至于要尽数沉入大江之中?”

    魏烈道:“按常理推断,一个人故意做某件事,必有其动机。而动机不外乎趋利避害。若高寀动机在于趋利避害,则表明他将二十万石盐沉入江中对他有利。换言之,那二十万石盐进不来京都,对他有利。而那二十万盐进入京都,则对其有害。”

    小皇帝道:“可是,那二十万石盐是否进京都,又怎会关系高寀之利害?”

    魏烈提醒道:“京都缺盐,盐价才会高涨。如果那二十万盐进入京都,将立时扭转京都缺盐的局面。到那时候,京都盐多了,盐价势必会跌。”

    小皇帝道:“你的意思是说,高寀不希望京都盐价跌落?”

    魏烈道:“对!换言之,高寀希望京都盐价高涨!”

    小皇帝道:“可是,京都盐价高涨对高寀有何好处?”

    魏烈道:“如果高寀手里有盐呢?”

    小皇帝道:“那他定然能大发横财!可是,高寀手里怎会有盐?”

    魏烈道:“陛下,吴、越、楚、扬四州盐场归谁管辖?”

    小皇帝道:“四州盐场俱由神策军派遣监军管辖。”说到这里,小皇帝心头一震,道:“归高寀管!”

    魏烈道:“吴、越、楚、扬四州盐场历年产量极丰,怎会缺盐?”

    小皇帝盯着魏烈道:“你是说高寀欺君?”

    魏烈道:“我只是以常理推断。如果高寀谎称吴、越、楚、扬四州缺盐,而实际上将四州之盐运到京都据为己有,等到京都因缺盐而盐价高涨时,他再将手中之盐以高价售出,岂不是能大发横财?”

    小皇帝道:“所以,那二十万石盐进入京都,就断了高寀财路!”

    魏烈道:“定是如此!否则无法解释高寀的行为。”

    小皇帝道:“所以,高寀探明你的身份后,才要对你灭口!”

    魏烈道:“若非如此,我与高寀并无半分交集,他何必要将我投入北寺狱中?”

    小皇帝此时踱步到一张书案之前,右手握拳,重重砸下,咬牙切齿道:“阉狗!敢如此欺朕!朕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魏烈道:“陛下息怒。那高寀统领左右神策军,实际掌握京畿之地最强武装。若是陛下将他逼急了,小心他狗急跳墙!”

    小皇帝沉声道:“你是说他会造反?”

    魏烈道:“宦官心性与常人迥异,不可以常理揣度。据说高寀为人阴险,又是自宫当了宦官,可见其狠辣。何况高寀掌控了神策军,好比猛虎有獠牙,终必食人!”

    小皇帝道:“那该怎么办?”

    魏烈道:“忍!”

    小皇帝怒道:“朕贵为天子,竟需对阉宦隐忍?!”

    魏烈道:“陛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皇帝平抑了一下怒气,温和道:“朕说过在人后与你兄弟相称。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

    魏烈道:“既然陛下看得起我,我自然需对陛下说出肺腑之言。”

    小皇帝笑道:“但说无妨!”

    魏烈道:“江湖传言,‘咱们的小皇帝其实并无实权。小皇帝上有太后和丞相舅舅擅权跋扈,下有宦官掌控神策军阳奉阴违,其实不过是提线木偶,台上傀儡罢了!’”

    小皇帝勃然变色,但又强抑怒气,颤声道:“传言不谬!朕这个皇帝……当得着实窝囊!”

    魏烈劝慰道:“陛下不过暂时龙困浅滩,一旦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小皇帝紧紧握住魏烈的手,激动道:“魏兄可愿辅佐我?”

    魏烈躬身抱拳道:“魏烈誓死辅佐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小皇帝嘴唇颤动,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握紧魏烈的手。

    魏烈道:“陛下,如今掌握实权者无非是太后、大将军还有高寀。陛下虽无实权,但占据大义名分,谁也不敢公然忤逆陛下。陛下应当隐忍不发,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野蛮生长,待时机成熟之后,扫清一切障碍,君临天下,乾纲独断!”

    小皇帝用力点头,道:“朕记住了!而今之计,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