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头一次和仇三师傅夜袭青石镇时，同样也有一黑衣女子使虎形镖搭救过自己。眼前黑衣女子便是当年那女子无疑了。江自流立即抱拳谢道：“江某贱命一条，已劳烦姑娘两次出手相救，姑娘恩德，在下感激不尽。”

    那女子听后双眸带笑，略显欢喜又略带娇羞地说道：“难得你还记得本姑娘。”江自流应道：“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怎敢忘记。”

    黑衣女子双眼望着他，打趣道：“倘若我没救过你性命，可还会将我放在心头呢？”

    没想到那女子竟如此直白，江自流听了她的话，却不禁脸红耳赤，接不上口来，心头想着：“这位姑娘救我性命，我只求日后能有所报答，却哪里有过将她放在心头的念想。倘若直言，又怕拂了姑娘的意，惹得她气恼。倘若应承道，更是万万不能，我既有凤儿，又怎可再将别的女子放在心头。”

    黑衣女子见他踌躇不答，神色中又显得局促慌乱，不禁觉得有趣，又嬉笑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小贼，早知道本姑娘就不该出手，好让那链子镖穿了你的胸膛，那才痛快。”

    见江自流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应答，游凤凰走上前来想要替他解围，站在他身旁说道：“姑娘所问之事刁钻古怪，我家夫君不善言辞，不知如何作答，还望姑娘勿恼。”游凤凰看似简单的一答，既替江自流解了围，也有意劝告这黑衣女子，他是有妇之夫，要这黑衣女子言辞之间注意些分寸。

    黑衣女子闻言，略感吃惊，身子一颤，向后退了半步，随即又迈大步走到游凤凰跟前站定。

    先前游凤凰和李达向她道谢时，见她既不应答，更未正眼看向二人，此刻既知游凤凰乃是江自流妻子，这才肯仔仔细细盯着她来回打量。

    只见眼前女子五官生得玲珑标致，肌肤又是洁白胜雪，身形更是袅娜娉婷，实在不亚于自己。黑衣女子打量完，又说道：“长得倒是标致，奈何竟是个忘恩负义的妞儿。本姑娘刚救下你夫君性命，转身你便骂我刁钻古怪，岂有此理”

    游凤凰莞尔一笑，心想：“说你刁钻古怪那都是念在你出手相助的份上，否则便要直言你这女子刁蛮无理。”游凤凰并不作答，反而问道：“姑娘不是东周人士吧？”

    黑衣女子说道：“何以见得？”

    游凤凰道：“我东周女子向来含蓄内敛，温润如玉，不似姑娘如此言语轻佻，行止不合礼数。”

    黑衣女子哪里受得住如此抢白，恶狠狠地盯着游凤凰，眼见抬手便要向游凤凰打去。守候在一旁的张虎也是上前两步，摆出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江自流急忙闪身上前，拦在二女之间，向那黑衣女子说道：“不管姑娘是否是东周人士，抑或言语是否轻浮，总是救了我等性命的恩人，内子心直口快，言语之间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江自流拦在中间，那黑衣女子抬起的右掌也就悬在半空，始终没有拍下，但从那双似水眸子中任然可以看出怒气未消。

    江自流又说道：“姑娘若是心头有气难消，尽管朝着在下身上招呼，打到姑娘气消为止。”

    黑衣女子看着江自流，寻思道：“你如此心疼你家娘子，叫我如何气消。今日将你活活打死，我心头难道就舒畅了？”悬在半空的右手缓缓垂下，转过身去背对着江自流，眼神之中竟流露出一丝沮丧。

    黑衣女子转过头去，朝着张虎轻轻一挥手，只见张虎将自己坐骑牵到那女子跟前，女子跨上马背，二人作势便要离去。

    江自流忽然叫道：“姓张的站住，我有话问你。”

    张虎回转身来，说道：“洗耳恭听。”明眼人都能看出那黑衣女子对江自流似乎情有独钟，是以张虎自然不敢得罪于他，言语之间倒显得有些恭敬。

    江自流问道：“大荒流地可是你带兵围剿的？”

    张虎闻言心头发怵，寻思道：“这小子多半是反贼余孽，我要是承认了，那这梁子肯定就此结下了，那可大大不妥。”于是说道：“军中机密，不便告知。”

    江自流又问道：“幸存下来的人可就只剩我师傅仇三了？”

    张虎略一迟疑，心想：“这事儿告诉他倒是无妨。”便答道：“有几人驶快船逃了。”

    江、游二人相顾，脸上浮现出惊喜。游凤凰连忙问道：“那几人长什么模样？”

    张虎抬头望向黑衣女子，见她娥眉微蹙，张虎自然心领神会，便不搭理游凤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江自流见他不答话，便催促道：“其中可有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一位三四十岁的男子？”江自流口中的女子所指自然是他的母亲宋荷溪，男子自然便是游凤凰父亲游利。

    见江自流问话，张虎才肯应答：“倒是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三四十岁的男子更有好几个。”

    江、游二人闻言，眼中神光闪动，心头都想着或许自己父母真的逃过劫难了。

    江自流转头冲着张虎说道：“今日看在姑娘的份上，便不再跟你为难。我师傅在你手下吃的苦头，下次再见时，我一定如数奉还。”

    张虎闻言，心头一紧，寻思想：“且不说这小子武功不赖，单凭他是公主心上人这重身份，我便拿他没辙。日后要是再被他知道是我带兵围剿了他的老巢，那还不跟我拼个你死我活。这下可麻烦了。”

    原来那黑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武定王国公主殿下赵妍。

    两年前武定皇帝赵延庆携女赵妍亲临东郎关督战。东郎关正是由那张虎率领数十万雄兵驻守之地，此地乃武定通向东周的必经要道。

    赵妍公主在东郎关生活了半年有余，当时她十四五岁，正值活泼好动的年纪，加上在皇宫呆够了，从未体验过军中生活，自然对周遭一切充满好奇。军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她总要凑上去瞧个稀奇，看个热闹，自然而然便时常出现在张虎跟前，久而久之，张虎便对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以适才赵妍一开口叫道张虎的姓名，张虎闻其声便已辨其人，识出了她的公主身份。加之赵妍将随身携带的令牌往他眼前一亮，张虎更是对眼前人的公主身份深信不疑。

    常言道：“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赵妍虽贵为武定公主，但在她身上却找不见丝毫玉叶金柯的痕迹。此女性格温和，平易近人，当年在东郎关军营中更是同一众士卒称兄道弟，打成一片，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

    也正是在东郎关的那段时间，让她第一次见识到了战争的无情和残酷，早上还在一同赛马饮酒的士卒兄弟，傍晚却就已经马革裹尸。

    为此她曾多次劝谏父皇赵延庆止戈散马，归还黎民苍生以和平，却无一不遭到父皇训斥。

    赵妍公主年纪虽小，却有一颗侠义心肠，深谙‘君子之行，动则思义’之理，眼见劝谏父皇无果，她便自己倾力而为，暗地里行了诸多侠义之举。当年在青石镇上砍杀武定士卒，救下无辜百姓，便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