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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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脉动

    一路快马狂奔的纳兰青,很快便逃离大辽都城几百里之外,沿途所见,皆为饿殍,死的死,伤的伤,原本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哪里见过此等景象,曾经那些为天下苍生谋太平的豪言壮语,在这里是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弱不禁风!

    人困马乏的纳兰青决定先找一处歇息,待明日休息好后再继续赶路,可是跋涉几十里,硬是没有见到一个有人的村庄!心想,这就是我们平日里所说的,威凛赫赫的大辽吗,怎会如此破败不堪?

    一时难以理解的纳兰青,挺着个大肚子,强忍着饥饿缓步向前,夜色下,显得是那么的孤单与凄凉,白天,她还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纳兰府三郡主,到了黑夜,她竞也与那些曾经沿途路过的饥民们没有什么两样了,唯一能显示出她那曾经高贵身份的,可能也就只有身上的那套衣服,手中牵着的那匹快马了……

    辽邦大都城内,纳兰府衙庭院中,家主纳兰容若焦急的不停来回踱步,一边伸着长长的脖子向着大门外观望,一边不停地询问站在他旁边的家丁,道:“人找到没有!?……现在找到哪里了?!……”

    “回禀家主,纳兰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包括从奉天阁借调的几百弟兄,从城东到城西正在逐一盘查,一有线索,立马回来禀报,大人不必过度忧心了!”家丁宽慰纳兰容若道。

    此时,从房顶上忽然闪下一个人来,怒斥道:“纳兰容若,好你个无能小辈,我才刚离开大都多大会儿,竟然把人给我弄丢了!……”

    “长虹祖!您怎么才来呀?快用您的神通,赶紧把青儿给找回来呀!……”纳兰容若好像没有听到纳兰长虹的训斥一样,自顾自的命令起自己的祖宗来!从来没有见过纳兰容若惊慌失措到这种地步的长虹祖,不禁惊得差点掉了下巴,恶狠狠的盯着纳兰容若,心想:“这臭小子,是不是疯了!?敢这样对我说话!不过反过来想,他说的倒也几分道理,我本身确实能够利用妖力感觉到女王元神的些许气息,说不定这个办法可以快速的找到纳兰青!……”正想着,便立刻凝聚真气,霎时间,纳兰府庭院从内庭一直延续到上空,被一股笔直的绿光拔地而起,照的通体发亮,像是一道激光冲破天际,接着逐渐分散开来,向着四面八方冲去!纳兰容若及其家丁,哪里见过这种气势,被眼前这一幕深深的震撼着,不敢吱声,也不敢做出丝毫不恭敬地动作,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奉天阁长虹祖的消息……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一直站在那里持续发功的纳兰长虹,诧异的说道:“奇怪!……怎么就没有呢?辽邦都城周围的方圆几百里,我都找遍了呀!”

    眼见毫无线索,纳兰长虹收了神通,扭头对着纳兰容若问道:“青儿出走之时,可曾留下什么线索!?……”

    “没有啊,长虹祖!要是有线索,还用您干嘛!……”纳兰容若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紧接着,似乎觉得这话说的有些欠妥当,便接着补充道:“过于着急,长虹祖见谅!当时青儿夺门而出,有人看见她是往都城南门方向去的,可那个地方,我早就查过了,守门的士兵也说,并没有见过什么什么三郡主从南门出走……”

    还没等纳兰容若唠哩唠叨的说完,纳兰长虹便打断他说:“就守城门那几个蠢货的话,你也能信!?真是个白痴!……”说着便一道霞光,“嗖”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纳兰容若还没反应过来,四处张望着找寻长虹祖,两手一摊,一声叹息道:“唉!……真是个祖宗,又不见了,就不能把事情交代个明白再走?!……”

    辽邦境内,荒郊野外,晃晃悠悠的纳兰青,此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肚里咕噜咕噜直叫唤,出门太急,没有携带任何盘缠的纳兰青不禁大喊道:“有没有人哪?……有没有人?……”然后低头看看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低声哼道:“我好饿呀!……呜呜呜……”满脸憔悴,不停抽泣的纳兰青,此刻才知道,原来有一个温饱富足的家庭,到底是有多么的幸福,可是现在的她又怎能理解,这样的家庭,在目前这个世上,真是少之又少,一路走来的满目疮痍,让纳兰青陷入痛苦的沉思,久久不能忘怀!

    正当纳兰青正慢慢悠悠的往前挪步之时,突然,从暗影中闯出一帮人来,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粗鄙不堪,手中挥舞着棍棒,截住纳兰青道:“站住!把你手中的马,让给我们!”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纳兰青一脸慌张道。

    “干什么,抢劫!看不出来吗?……”突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朝着纳兰青大喊道!

    “告诉你们啊!我可是都城纳兰府……”还没等纳兰青把话说完,那男子便招呼众人一块上前,一把夺过纳兰青手中的快马,三下五除二,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只听一阵激烈的马嘶声,那快马便应声倒地,沦为了一具死尸!

    一时惊慌失措,悲痛万分的纳兰青,不禁哭着嚷嚷道:“你们要干什么,这是我的马,还我马命来!”说着便要跟眼前这帮人拼命,从小也练过几天拳脚功夫的纳兰青,很快便将这帮流寇盗匪赶到一边,将快马死死的守在身后!这时候,纳兰青才发现,周边的草丛之中,隐隐亮起数支火把,越来越多,慢慢向纳兰青靠拢过来……

    火光映照下,躺在地上,尚未完全咽气的快马,不停抽搐,挡在马前的纳兰青抵抗着众人的不断向前,战战兢兢,道:“你们不要过来啊!要不然我可不客气!……”

    “姑娘!别折腾了!”刚才带头的那青年男子说道:“你看那马已经不行了,你留下它也没用!我们不抢人,只抢马,你看你,挺着个大肚子,也不容易!你再看看我们,都是为了一口吃食,何必呢?……你也没吃饭呢吧?!……一块分你点肉吃,不好吗?!……”

    听到这,纳兰青看看围在她周围举着火把的人群中,老少妇孺,一个个眼睛不咋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廋邦邦的黝黑黝黑的脸上虽然满是污渍,明眼人也能一眼看得出来,那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而造成的状态!咕噜……咕噜……纳兰青饥饿的肚子,又开始不停地闹腾起来,纳兰青回头望了望那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快马,或许是对于这马的不忍,有或许是对这帮可怜之人的同情,不禁咬一咬牙,道:“那好吧!你们……”

    还没等纳兰青把话说完,一帮人哄拥而上,不一会的功夫,原来躺着快马的地方只留下一片黑不溜秋的血渍!

    黑黝黝的夜空下,一群衣衫不整的人群,正忙着生火起灶,烤制着刚刚得来的马肉,坐在稍远处土坡上的纳兰青,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禁唏嘘不已,心想道:“这哪里算的上人间哪,比那炼狱也差不了多少!……”

    此刻,刚才带头抢马的青年,拿着一块马肉走来,道:“姑娘,对不住了!也是没有办法,你看看这帮饥民,哪里还有个人样!别见怪,有点粗,快吃吧!……”说着将刚刚烤制好的马肉递给纳兰青!

    纳兰青轻轻接过马肉,咬了一口,看着眼前的男子,问道:“这帮人怎么不去放牧种地,反而跟着你干起了这等营生!?”

    “放牧种地!?说句实话吧,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去,政府的苛捐杂税,一年比一年多,哪里还有余粮用来果腹,他们可不是我要挟来的,都是半道上跟着的!……”那男子轻轻坐下,看了看坡下的景象,长叹一口气道:“唉!……这万恶的世道!……”

    “半道上捡的?!……这么多人?!……”纳兰青一脸不可思议道。

    “可不!本以为这强大的辽邦,应该会比其他地方好些,没想到,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那青年回答道。

    “你还去过其他国家!?你不是辽邦人?……”纳兰青猛咬一口马肉,继续问道。

    “不错,我本是破刀山下泰城七十二世家之一,东岳书院孔家一书生,姓孔名求,为的是游历四方,增文广见,没想到,看见的,那,全是这番景象!”那青年,向前撇撇嘴,指了一下前方已经沦为强盗的难民说道。

    纳兰青一听破刀山三个字,不禁心头一喜,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破刀山的人,继续问道:“东岳书院孔家!听人说,那不是个习武的地方吗?怎么,你也会武功!?”

    “那是自然!不过就一点点,可能是我天资不够,不过,我本身对那些舞刀弄棒的东西,也不感兴趣,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找到一条可以通向世界大同的快速通道,尽快结束这个乱世,这才是我的终极理想!为了它,我可以牺牲掉一切,包括性命……”那孔求,一脸平静的慢慢躺下,仰望星空,自豪的说道。

    纳兰青一边嚼着粗腊的马肉,一边望了望身边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不禁浮想联翩:“是啊,多么崇高的理想,世间有多少人,曾经有过,最终又破灭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为此周游了列国!可敬可佩!……”

    那孔求好像猜到了纳兰青的心思,看其一言不发,便高声问道:“怎么,佩服我啊!不至于不至于,这才哪到哪啊!……哈哈哈……”

    纳兰青也被这话逗得会心一笑,顿感浑身轻松了许多,问道:“你刚才说,你是从破刀山出来的,从这去破刀山还有多久?……”

    “你要去破刀山呐!?离这可远着呢,中间还有荒漠隔壁,单靠你这两条腿,还挺着个大肚子,我看你是到不了啊……”孔求猛地坐起,好奇的问道。

    “少瞧不起人!我一定会走到那里的,哪怕丢掉性命!”纳兰青突然郑重其事的说道。

    孔求看了看眼前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子,不禁想到,怎么跟十几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傻到了极致,一阵“呵呵呵”的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没有……妹子,既然你意志如此坚定,再阻拦你,那是对你的侮辱,这样,我看你身上这套衣服不错,还值几个钱,你去前面找个大姐,讨件破罗裙换上,我就告诉你怎么去破刀山!……”孔求一脸鬼笑的看着纳兰青道。

    “真的假的!?你可别蒙我!”纳兰青说道。

    “去去,快去!不蒙你!”孔求一边指挥着纳兰青去换衣服,一边说道。

    其实,孔求也知道纳兰青此去肯定会困难重重,但去往破刀山,有时候还真的就得需要一股单纯的傻劲,傻到不问任何条件,只顾奋勇向前的坚定意志,没有这个,做什么事情也是做不成的!或许是纳兰青潜意识当中的那条指令在作怪,又或许是纳兰青的又一次意气用事,反正孔求在纳兰青的身上看到了这一点,跟他自己当年走出泰城一个样,傻傻的,多少有点可爱!

    不一会儿,穿着如同村妇一般的纳兰青,向着孔求这边缓步走来,孔求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嗯,不错!像那么回事了!换下来的衣服呢?交给我,反正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拿来换几个钱,招呼眼下这帮难民用!”

    “你!……你耍弄我呢吧!?……”纳兰青没好气的说道。

    “耍弄你干嘛?你想啊,一路艰险,你穿着这身,能不招来灾祸吗?”孔求赶紧解释道

    纳兰青仔细一想,也是那么回事,便没再过多计较,认认真真的听着孔求所交代的事情,如何顺利的避开关卡,如何绕过一座山,找到一条近道,如何在路途中找寻饮水、口粮等等……一切交代就绪,纳兰青也完全消化明了,便拱手致意,告别诸位流民乡亲,再次踏上了破刀山之旅的征程……